《花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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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帜-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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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至餐厅要关门了,即使音乐台的演奏已经结束,舞池内还剩下他们二人相拥着,微微移动脚步。    
    “我们要回去了。”杜晚晴在冼崇浩的耳边细诉,“侍役们要下班呢!”    
    若不是这最后的一句话,怕冼崇浩还不愿意放过杜晚晴。    
    在回家的路上,他们仍旧谈得兴奋。这必然是双方故意的安排,以冲淡彼此心上那份欲拒还迎,还不知如何落落大方地处理的窘态。    
    事实上,自从北京的几天相处,再候至今天今时,两个人都已在有相当充足心理准备之下安排与接纳这个期待已久的重逢。既如是,其余的一切,实在已经可以不言而喻了。    
    汽车停在醉涛小筑的门前,杜晚晴没有自己伸手拉开车门,冼崇浩也没有下车为杜晚晴作此服务,两个人似有默契地仍坐在车厢内。    
    晚晴说:    
    “谢谢你的晚餐,美酒佳肴,妙舞笙歌,玩得不亦乐乎。”    
    “你开心就好。”冼崇浩这么说。    
    “开心,我开心的。”杜晚晴忽尔像个小女孩,不住地点头,“我今晚没有喝太多酒,是不是?”    
    “是。”    
    他俩都在这一刻抬起头来,望着对方。    
    冼崇浩伸出手来,轻轻地为杜晚晴拭去了脸颊上的泪痕。    
    “那天晚上,我喝醉后说了些什么话?”    
    “你真的要知道?”    
    “对,我要知道。”    
    “你说:‘冼崇浩,不要来骚扰我,我并不属于你,我并不属于任何人,甚至并不属于我自己……’”    
    杜晚晴一把掩住了冼崇浩的嘴,哀求:    
    “够了,够了,别说下去。”    
    冼崇浩将晚晴的双手捉住,抱在胸前,问:    
    “为什么不能属于我?为什么不能属于你自己?”    
    杜晚晴猛摇着头。    
    冼崇浩把她双手一拉,顺势拥她在怀,看进那乌溜溜的瞳眸深处,要探索她的秘密似的。    
    杜晚晴赶忙闭上她的眼睛,企图将秘密关住,不得外泄。    
    冼崇浩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像一些细碎的小雨点,吻在杜晚晴的眼皮上,并且在她的耳边说:    
    “听过睡公主的故事没有,再不睁开眼睛来,我就要……”    
    “不!”晚晴睁大眼,轻呼。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为什么如此漂亮?”    
    晚晴摇摇头。    
    “让我告诉你,是因为你的眼睛代表了你说了很多很多心里头的话,而那些话都是极其感人而动听的。知道吗?女人用眼睛说话,迷人千百万倍于用她们的嘴巴。嘴巴,最适合的用途,并不在于传情达意,而在于接收讯息。”    
    当杜晚晴情不自禁地再关上了她的灵魂之窗时,冼崇浩也情不自禁地深深吻了下去。    
    阳光灿烂地洒满大地,万物茂盛得令人难以置信。    
    生命有希望的人,看到与感触到的都是良辰美景。    
    早起的杜晚晴觉得所有眼前景物人物,都美丽得令她惊叹与晕眩。    
    真要感恩,上帝赐予她生命,让她活在可爱而多姿多彩的人间。    
    杜晚晴开始过另外一种生活。    
    一种前所未有的,身心都灵跃舒坦无愧无虑的生活。一整天从起床开始直至再进梦乡,每一分一秒都为着同一个目的而干活。    
    那个目的就是要跟冼崇浩相亲相见。    
    晨早的第一件事,是等冼崇浩从他办公室摇电话来,问:    
    “起床了没有?”    
    答:“起床了。”    
    然后就拟定当天的计划。    
    如果冼崇浩没有午膳之约,杜晚晴就会驱车到中区去,跟他一同吃午饭。    
    他们到过陆羽茶室,坐在硬绑绑的卡位内,吃美味无比的点心。    
    只是绝少在地下一层,因为那一层很多金融银行界的巨子有长期座位,免得碰见面,多生枝节。    
    也到过皇后大道西的一家唐楼内吃会所式潮州菜。那麻蓉水晶包的味道,冠绝本城。尤其水晶包由冼崇浩夹到杜晚晴的碗里去,甜味更浓。    
    有几次,冼崇浩干脆嘱杜晚晴买两个饭盒,二人躲在办公室内,相对着吃得津津有味。    
    晚上呢,只要能推得掉应酬,冼崇浩一定把杜晚晴约到外头去吃饭、跳舞、散步、看电影、谈心。做齐初入情场的情侣所会做的一总事。    
    杜晚晴这阵子似乎已把她的工作摈弃,把她的身份埋藏起来。    
    生活上的烦恼与喜悦,都已开始跟冼崇浩分担分享。就在这一天,冼崇浩看得出在言谈之间,杜晚晴稍稍分了心,便会得问:    
    “有什么难题?”    
    晚晴展颜一笑,道:    
    “原来瞒不过你的法眼。”    
    


第三部分第1节 天公若然造美

    “并非我功力深厚,只不过你愿意流露罢了。”    
    “我今天接到母亲的电话,原来弟妹各有求学上的难题,不肯跟我们讨论。”    
    “什么难题?你不是说,又晴与再晴的功课顶棒,不用你们操心。”    
    “不是功课问题。”晚晴稍为停顿,才再解释下去,“又晴怕是交上了女朋友了,那女孩子是在美国留学的。又晴便突然向母亲提出,要转校到美国去,不留在本港念完大学学位。”    
    “不是只差一年就毕业了吗?何不稍缓,申请到美国去念硕士。”    
    “这也是我们的意思,又晴只是不肯。看样子,他如此坚持,怕是情根深种,不能自已的具体表现了。”    
    “啊!”冼崇浩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这就怪不得了。我可要站到又晴的一边去,世界上不应有情以恕己,理以律人之事,对不对?”    
    杜晚晴娇媚而愉悦地白了冼崇浩一眼,自明所指。说: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成年人思想成熟,晓得自控,还在求学阶段的少男少女,恋爱会令他们分心,怕影响学业。况且,也不过是相差那一年半载,何必如此猴急。”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应该有人支持又晴才对。”冼崇浩仍然很轻松,很俏皮地说。    
    “要真是如此紧张认真的话,母亲要又晴把那女孩子带回家里来见面,他又不肯。”    
    “男孩子脸皮薄,怕难为情,且说到底还是走在一起的初步阶段,不能怪又晴。”    
    冼崇浩刚说完这活,就接触到杜晚晴奇怪的一个眼光,当即解释:    
    “你知道我家里没有亲人,连带大我的姨母都已于年前过世;否则,我定会带你回家去,介绍给家里人认识。”    
    杜晚晴嗔道:    
    “你说到哪里去了?我现今跟你谈的是小弟的事跟我扯上了边?”    
    “好,好,你继续说。”    
    “没有什么好说了,总之母亲既担心又不悦,完全拿又晴没有办法。于今看来,只有让他在暑假后转校至美国去。”    
    “没有什么大不了,在本城念书,成绩标青,到世界外地,更易名列前茅。有女朋友在身边鼓励,调剂生活,反而精神扎实。我认为这难题并不算严重,少担心。”    
    “我也是这么劝母亲。比起再晴来,又晴的情况还是可以让我们接受的。”    
    “这就是说,再晴的问题更令你们忧虑?”“可不是,她要辍学,跑到社会上头做事。”    
    “才不过是中学毕业生,且成绩一等,好可惜杜晚晴不住地点头。    
    “有问她原因吗?”    
    “母亲问过了,她不肯讲,只说她要尽快独立。”    
    “你去劝过她没有?”    
    “平日,小弟小妹功课紧,上学又去掉老半天,没有太多跟我见面的机会。假日呢,我又多应酬。看样子,也得腾一天半天出来,跟再晴好好地谈一谈。”    
    “就选个星期天吧,我们一齐把再晴与又晴带出来,一人对付一个,或许会有成绩。”冼崇浩这样建议。    
    “你愿意见他们?”杜晚晴问。    
    “为什么不?见面是早晚间事。你家人口众多,容我逐个击破,更加有把握。况且十大以小为尊,先容我拜见再晴与又晴好不好?”    
    这番话是太甜美了,说罢,趁杜晚晴笑得整个人身发软,冼崇浩就把她搂在怀里,宝贵得像捧住—尊观音似的。    
    杜晚晴午夜梦回,暗暗细想:三代花魁生涯应有个了断,厄运必须终止了。    
    冼崇浩跟高骥、杜一枫完全不同,既无世家子的浮夸,亦没有怀才不遇的坎坷,他是有光明前途的正经人,可以带领着晚晴以丰富健康的精神与正常足够的物质,过梦寐以求的安乐太平日子。    
    杜晚晴每一想到这儿,她就偷笑。    
    冼崇浩的安排与打算,已见端倪,且自小弟与小妹身上开始。再下来,有一日当她领着他去看望外祖母与母亲时,两老不会不接受吧。    
    反正,晚晴静心计算一下自己手上之所有,已足够栽培供养高进、高惠、又晴与再晴直至他们毕业。余下来的人等,要维持现有的生活水准,还是有能力应付得来的。    
    晚晴甚至越想越兴奋,干脆披衣而起,走到露台上,迎着清新的海风,了无倦意。    
    醉涛小筑这房子,就快要跟它道别了。    
    嫁后,总不宜住这个地方。高级公务员的房屋津贴,随时可以入住二千英尺的公寓,也是相当不错的呢。    
    那时,把醉涛小筑卖掉,更多一笔现金捏在手上,照顾父母、外祖母甚至舅父母安度晚年,绝不成问题。    
    这房子实在好,或可以不卖,改为出租也可以。    
    此念一生,杜晚晴又管自摇头,否决了。    
    醉涛小筑有着太多俗世风尘,不宜长留身边,唤回不必要的回忆。    
    随它去吧!    
    竟然,会情不自禁地思量到这些细节上头的事来了。杜晚晴禁不住心上连连牵动,恨不得冼崇浩就在身边,让他抱自己一抱。    
    夜凉如水,纵使是夏夜,还是有着一股清冷。    
    她是需要有人去爱宠她、保护她的。    
    美丽,却孤独无依的女人,应生无限的怨怼。    
    明月的亮光洒耀下来,见得着杜晚晴紧紧地环抱住自己,咬着银牙,缓步走回睡房去。    
    把自己抛在床上,从枕下摸出了那个鸡血冻的印章,轻轻地放在脸颊,冰凉一片。那到底不是冼崇浩强而有力的手,柔柔爱抚,就会生就无穷温暖。    
    这一夜,她突然如此地想念他、需要他、爱他。    
    冼崇浩呢,他想她吗?抑或老早已入黑甜之乡。    
    不,冼崇浩跟杜晚晴一样,没有睡着。    
    同样的相思难耐,折磨着两个有情人。    
    冼崇浩忍不住摇了电话,坚决地在三更半夜,扰人清梦。    
    他在电话“喂”地喊了一声就没说话。    
    晚晴在那一头,柔声地说:    
    “崇浩,我在听着,请你说话。”冼崇浩答:    
    “我能不能来,现在、立即、马上。”    
    天公若然造美,年年苦旱,也可旦夕就有甘霖,洒育大地,抚养万物。相隔天之一隅,也能横架鹊桥一道,成其韵事。    
    冼崇浩与杜晚晴根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只须时来运至,便能相依相聚,轻怜浅爱、灵欲交融。    
    醉涛小筑的气氛从没有像这一晚出落得如此可爱与温馨。只为它欣然盛载着两个赤诚相爱的人儿,让他们把那一声声令人心眩魄荡的欢呼,满溢在房子的每一个角落,代表他们的极度感恩与满足。    
    他俩,像一双初生的婴儿,在一阵茫然无措的哭声之后,受到了关顾与爱护,得着了上天赋予人类应有的温与饱之后,舒畅而安稳地睡去。    
    尤其是杜晚晴,有生以来,第一次,不是从履行责任的行动之中获得满足。她尝到了生而为人,生而为女人应该享有的权利。在领受自己应得的欢愉过程上,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坦然、舒畅、无罪、无愧、无悲、无疚。原来,当一个女人肯定自己享受着她应该享受的权益时,那份理直气壮、光明磊落的豪情,可以令体内每一筋血脉,每一个细胞都如释重负,肆意尽情地兴奋至极点。    
    杜晚晴的感觉是太美丽、太满足、太迷惑、太吸引、太不能置信、太喜出望外、太难以形容了。    
    当晚晴小睡之后,走进那个豪华的、四面尽是镜子的浴室去时,她试图站直身子,缓缓地拉开那条围着自己的大毛巾,再缓缓地张开眼睛,勇敢地朝镜子里望去。竟然活灵活现,看到一个线条柔和、色泽闪亮,每一寸都发放着奇特异彩的女性胴体。    
    或许是幻觉。然,杜晚晴那么肯定,她从来没有过这种幻觉。    
    要正视镜子里头的赤裸的自己,在今夜之前是她肯定办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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