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 作者:[日]宫部美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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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由 作者:[日]宫部美幸-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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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上去倒是有一些生活气息,这一点给了贵子很大的安慰。确实,在这么大的小区内,孝弘也许根本不用担心发生车祸而痛痛快快地玩耍——但另一方面,孝弘是怎么去泷野川学院附小上学的呢? 现在也有坐电车上学的,但多数是要换车的。如果上学要花很多时间的话,那他在家的时间就少了,在小区里交朋友的机会也不会多。就算小区里有漂亮的公园,如果没有可以一起玩耍的朋友,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贵子想起了信治和静子的表情,并在体味着他们的苦心。虽然他们说要给孝弘创造一个好的居住环境,但他们所考虑的好环境的标准到底是什么呢? 那天晚上,贵子回家后,给好久没有打电话的信治家打了一个电话。因为是星期天的晚上,就连信治也在家。是信治接的电话,当她开始说自己去看过千住北新城时,口气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因为她感觉到静子也在旁边听着电话,贵子能理解静子不愿和她谈论资金问题的心情,不就那么回事嘛。贵子一直唠唠叨叨地指责他们过于奢侈了,现在弄得是一辈子都要为买房而苦恼。静子当然不愿意对贵子说到手头钱也不够还得借钱这些话。
  但到了最后,是信治说,贵子在听。听完之后,他让贵子讲她想说的话。她让边哭边敷衍她的信治把电话给静子,虽然信治不太愿意,但可能是静子从他们的谈话内容上明白了情况,她自己接过了电话。
  “静子还假惺惺地问候了我一句,但当听到我说这些客套就不需要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打电话的时候,她的态度一下子发生了变化。”
  小丝贵子说,其实她现在不太愿意回忆当时她和静子之间的谈话。当贵子讲到自己没有借钱给信治,并且亲自去看了看千住北新城的时候,静子的情绪有点激动,说了许多攻击贵子的话。这每一句话,到现在为止,还给贵子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她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即姐姐一直独身一人,根本不了解家庭和孩子。同时,她还强调一点,那就是没有孩子的人不会了解为孩子将来着想的父母的心情的。我当然不是说他们买自己的房子有什么不好,只是生活在像巴比伦之塔似的超高层公寓里真的是为了孝弘吗? 而且为了购房,还借了那么多的钱——我虽然说出了自己的两个担心,但静子根本听不进去。最后,她竟然说‘我把信治从姐姐那里抢了过来,所以姐姐才会恨我,并且要挑拨我们夫妻关系’。她还像个女孩子似的哇哇大哭,这让我觉得很烦。”
  结果,什么事情也没有商量就把电话挂断了,小丝贵子一直为此而感到忧郁。几天以后,贵子头脑冷静下来之后,决心去一趟弟弟家。
  “那时,他们住在世田谷的上野毛,住的是个人的出租公寓。因为信治说过由公司支付房租费,所以可能就是公司租用的宿舍吧。
  孝弘出生之后,他们一直住在那里。虽然平常我们不怎么来往,但我还是去过几回。那一天,我是下午三点左右去的,因为这个时候静子还没有忙着准备晚饭。我又仔细地看了看所有的房子,管理得非常好,是一座非常漂亮的公寓。我认为他们根本没有必要急于搬家。“
  让贵子意外的是,当她按响信治家的门铃时,竟然没有人回答。
  静子不在家,贵子以为她去买东西了,就在门口等着,可是过了差不多一小时,她还是没有回来。
  “就在这时,孝弘放学回来了。他穿着校服,背着书包,从汽车站往这边走来。”
  看到了姑姑,孝弘赶快跑了过来。。
  “姑姑怎么了,好像很担心的样子。他虽然还是个上小学的孩子,但可能是从最近的电话中觉察出了什么。我说是来找他妈妈的,孝弘说他妈妈还没有下班。”
  贵子不知道,这段时间,静子一直在新宿一家商场的时装店里上班。一周工作五天,从早上十点到下午六点,所以,孝弘放学回家时,她当然不会在家。
  孝弘用钥匙开门之后,贵子终于来到了家里。
  “屋里乱七八糟……厨房里有许多盘子,灶台上全是油污,洗脸池和浴缸也很脏,全是水垢,而且上面布满了灰尘。洗衣机上也全是灰尘,我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你妈妈不洗衣服吗? ”’孝弘说,妈妈上班很累,所以就不洗衣服了,衣服都送到干洗店去洗。孝弘还说,过不了多长时间,他还要上一个英语会话班,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轻闲了。
  “英语会话班和游泳班,要上到晚上九点,去这两个地方都必须坐电车。我问他,你的中餐和晚饭怎么吃,你不饿吗? 孝弘说,妈妈在冰箱里放一些东西,自己热热吃,孩子说着说着都快要哭了。”
  冰箱里有三明治,不是自己做的,而是从外面买来的。孝弘把它拿出来,就着方便菜汤一起吃。
  “我想给他做点热的东西吃,但孝弘很着急,说没有时间了。把孩子送走之后,我突然生起气来了。”
  因为孝弘让她在家等妈妈,所以,屋里就剩下贵子一个人了。可能是太生气了吧,贵子把家里彻底清扫了一遍。她把厨房和浴室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把堆在洗衣机上的衣服全都洗了,并用烘干机烘干了。就在她熨衣服的时候,静子回来了,这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很清楚,她穿着一身黄色的套装,是那种金黄色的。精心地化了妆,还抹了香水,背着一个小公文包,从外表看,就像是电视上的新闻主持人。”
  看了看姐姐收拾干净的家之后,小丝静子十分生气。她训斥说怎么可以随便进入别人的家里干活,贵子也不甘示弱,声音也提高了许多。
  “那你在干什么? 啊! ”
  结果,她俩吵了起来,比前一天在电话里吵得还要厉害,旁边的邻居非常担心,跑过来看了看。两人大着嗓门吵架的结果是静子让贵子再不要登自家的门,在静子的骂声中,贵子从小丝家逃了出来。
  这天晚上,贵子未能见到信治,但后来他打电话来了。
  “信治说,静子已经对他说了,这是姐姐的不好,还说他也错看了姐姐,我们还是断绝姐弟关系吧。我成了无依无靠的人了。”
  “但我们还是两姐弟,”小丝贵子强调了一句,“尽管这样,我们还是暂时中断了联系。不过为了信治,为了孝弘,我什么也没有接受。”
  为了和信治直接谈一谈,第二天中午休息的时候,贵子去了信治的公司。信治在公司,他们在公司的休息室见面了,但谈话并不成功。
  “连信治都说没有成家的姐姐不会理解一位家庭主妇和母亲的心情,别人随便进入自己家的厨房和浴室,我可以想像到静子所受到的伤害。要是这样的话,那我还有话要说。静子的哪一点像位家庭主妇? 家里脏得像个垃圾箱,连内衣都要拿到洗衣店里洗,也不给孩子做晚饭,她哪一点像个家庭主妇? 而且那天晚上,她是在外面吃完饭才回来的,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好好地吃了晚饭,所以连回家都晚了。像这样的做法,居然还吹自己是为了孩子着想。”
  贵子说完之后,信治回答说,他和孝弘对静子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这种事情用不着别人说三道四的。
  “信治说:‘因为我们已经断绝关系了,所以你就权当这个世上没有我们,我也全当没有你这个姐姐。’我也知道我们已经没办法合好了。”
  就这样,小丝贵子和弟弟一家暂时中断了联系。但贵子记得后来也就是4 月中旬左右吧,他们寄来了一张明信片,说他们一家已经搬到了千住北新城小区了。
  “当时我觉得这个通知只不过是一个讽刺而已,我们吵架的原因就是这座公寓,他们知道我反对买房,所以才故意把他们搬家的消息告诉我。”
  这是平成四年春天的事情,之后的四年中,他们没有任何来往。
  这天深夜,有人通知她就在弟弟一家住的公寓里“有几个人倒在地上”。
  “开始的时候,我有点吃惊,过了一会儿就冷静下来了,可以考虑一些问题了,我边开车边想了很多事情。”
  “不太好说……”她先来了一个开场白,“我首先想到的是全家一起自杀,我想起了四年前信治向我借五百万的那个电话,我觉得不会再有其他原因了。借的钱还不上了,又没法回头了,所以只好全家一起自杀了……我感到有点喘不过气来。”
  对他们借款近四千万购房的行为,自己是不是应该一直坚决反对下去? 自己中途放弃了,是不是也应该负有责任呢? “特别是想到孝弘的时候,我的心里堵得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那个孩子已经是中学二年级的学生了,我也曾想过他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男孩子呢? 因为我也是太固执了,没有祝贺他的升学,所以什么也不了解。当我听说孝弘也倒在家里的时候,我只想到了这些。如果是倒在弟弟家的话,那肯定是弟弟和他的家人了。”
  小丝贵子快到凌晨四点时到达了千住北新城小区。因为天还下着暴风雨,道路不好找,她迷了好几次路,所以比计划的时间晚了一些。
  “大门外停着一辆警车,警察拿着灯站在那里,像是在负责警戒。我不知道是不是该从这道门进入小区,我过去向那位警察说明了情况,他马上告诉我该怎么走。这里是东门,塔楼离这里比较远。
  因为不能开车进去,所以我把车停在那里,打着伞向塔楼走去。“
  途中有刑警和我打招呼,当他们听说我是小丝信治的家人时,就把我带到了西楼的管理员办公室。
  “塔楼的周围停满了警车,另外还有几辆车,也都是警察的车。
  雨夹着风,下得还是很大。塔楼下面的地面上竖着一根柱子,那里有一个用塑料布搭起的帐篷,警察正在帐篷周围忙碌着。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就是从二十层坠楼而亡的那个年轻男子尸体所在的地方,这是因为下雨而采取的保护措施,但贵子还不知道这件事。
  “在管理员办公室,我看到了茺川北署和警视厅的警察,管理员佐野也在那里,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第一次把所掌握的情况告诉了我。”
  二0 二五室里发现有三具尸体,中年男女各一名,还有一名七八十岁的老年妇女,另外还死了一名约二十岁的年轻男子。看上去,他是坠楼而亡的,但还不能肯定他是从哪里掉下去的,是坠楼以后死的呢,还是死了以后掉下去的呢? 关于坠楼地点,从情况分析,现在自然会认为是发现尸体的二0 二五室的阳台。
  “我提出要看一下尸体,他们告诉我目前还在进行各种调查。
  管理员佐野的情绪很不正常,他好像比我还要紧张。“
  小丝贵子觉得与开车迷路相比,当在现场面对事实时,自己反而冷静多了,也可以说是沉着吧。
  “我马上就问孝弘在哪里,孝弘十四岁,现在的孩子无论怎么长,十四岁的男孩子和二十多岁的男人还是有不同之处的。没有孝弘,这让我觉得很奇怪。而且那个年龄比较大的女人,我能想到的也只有静子的母亲,但她还没有那么老,她也就六十岁左右吧。
  “警察又问了我小丝信治的身高、体重及身体的特征,我尽可篚地把我能记住的东西全都告诉了他们。”
  在和警察的交流过程中,贵子认为警察已经开始臆常死存二0 二五室的人不是小丝信治一家。但只有贵子自己这么想的,也许这只是表面现象吧。
  “这个问题他们当时并没有告诉我,后来我也问过,警察说,在我赶去之前,和二0 二五室住在同一层的邻居说,最近小丝他们好像没有住在这里,是另外的人住在这里的。但是,就算是邻居,也还有人根本没有发现这一情况的。所以,刑警们对这一情况还不能作出清楚的判断。”
  从开始调查到把尸体运出现场,大概花了一小时左右。先运走的是屋外的尸体,到凌晨五点多,二。二五室里的三具尸体才被运走。
  “在这个过程中,我也提出想看一下死者的样子,但警察说不行,他们让我去警署。然后我坐着警察的车去了茺川北署。”
  从千住北新城到茺川北署,开车大约需要十分钟。风还是很大,但雨点慢慢变小了。
  茺川北署的停尸房在地下一层,因为房间比较狭小,警察把尸体放得比较紧,小丝贵子突然打了个哆嗦。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情非常复杂。就像我已经说的那样,我有所怀疑,到底是不是信治他们呢……我总有这种想法。警察好像也是这样想的。但另一方面,我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我希望这样吧,这样的心情太强烈了。可能是我不愿意接受发生在弟弟一家人身上的任何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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