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花凋落-东方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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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花凋落-东方明-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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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是,这天是富尔达娃和斯迪尔娃两人自己讨价还价和付钱,没让傅索安参与。傅索安在事后回想起这个细节时,意识到这是一个信号,但是当时她没有虑及,只以为是富尔达娃过生日的原因。
  她们采购完东西回到别墅后,斯迪尔娃吩咐傅索安今天不必学习,可以自由活动,也可以上街散步。傅索安没去散步,待在客厅里听音乐。而富尔达娃则在厨房里丁丁冬冬忙碌着,斯迪尔娃兴致勃勃地当她的助手。中午,镇上一家面包商店派人送来了一个她们上午购物时预订的大蛋糕。一会儿,富尔达娃完成了她的烹饪,把一道道菜送上餐桌。
  这一顿午餐,是傅索安叛逃以来最好的午餐。这个“好”不仅仅在于菜肴丰富,而且还由于气氛热烈。三个女人喝了许多酒,唱歌、跳舞,斯迫尔娃甚至还鼓动傅索安用汉语唱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两个多小时后,傅索安喝醉了,说了许多话,都是俄语的简单重复句。斯迪尔娃把她扶进卧室,让她躺下,她很快就睡着了。
  这时,大约是下午两点多钟。
  傅索安这一觉睡得很长,直到午夜时分才醒过来,确切一点说,她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醒的。她刚动弹了一下,富尔达娃就打开了电灯。
  “怎么回事?”
  斯迪尔娃说:“傅,你去看看是谁在这样敲门。”
  三个女人中,富尔达娃和斯迪尔娃都穿着胸罩、裤衩,只有傅索安因是下午酒醉后睡的没脱衣服,让她去开门似是顺理成章之事。因此,傅索安没想到这里面是否别有隐情,立刻下床走出去开门了。
  傅索安刚把门打开,外面就冲进来三个穿克格勃制服的苏联大汉,手电筒光直照她的脸面,一个低沉的声音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傅索安的一双眼睛被照得眼花缭乱,只得紧紧闭上,用俄语回答:“我叫傅索安。”
  话音刚落,傅索安的两条胳膊已经被紧紧抓祝对方手劲极大,傅索安只觉得胳膊似被大铁钳夹住了,一直痛到骨头,她禁不住叫起来:“蔼—”傅索安的嘴巴立刻被堵住了,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不许叫!
  我们是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的,你被捕了!”
  克格勃军官说着,迅速往傅索安手腕上扣了一副手铐,推着她走出门外。院子里已经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两个克格勃军官拉开后门,把傅索安推进车厢,一左一右夹着她坐在后排。另一个军官跳上司机座位,迅速发动引擎,汽车驶出院门,拐上大街,穿镇而过。当汽车驶出镇子时,一个军官从衣兜里取出一块黑布,折成长条,扎在傅索安的脸上,遮住了她的眼睛。
  汽车在静夜的黑暗中快速行驶,传进傅索安耳朵的只有引擎的轻微“沙沙”声。大约开了半个多小时,傅索安听见车顶上响起了另一种声音,接着车窗又发出了刮雨器的声响,她恍然大悟:下雨了!这时,汽车开始减速,接着在一阵连续拐弯之后,戛然而停。
  车门打开,傅索安被拉下汽车。两个克格勃军官左右架着她,上了几级台阶,推开弹簧玻璃门,走进了一幢建筑物。随后,又是几个拐弯,他们站了下来,松开了手,皮鞋声“笃笃”地从傅索安背后离开了。傅索安蒙着眼睛,扣着手铐,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心里涌起一阵恐惧,她意识到这个遭遇看来凶多吉少,十有八九不是善兆。
  背后响起了脚步声,听上去是两个人的。他们走到傅索安背后停了下来,随后有一只男性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一阵轻微的金属擦碰声,手铐被打开了。傅索安只觉得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在往两只手上冲,自腕部至指尖产生了一种奇痒,她不由自主地双手交错乱揉。那双大手又在傅索安脑后摸索着,解掉了蒙目的黑布。
  顿时,明亮的灯光似万道钢针似地直射眼睛,傅索安不得不闭上了眼睛,然后渐渐张开,这才勉强适应。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十平方米左右的屋子里,深红色的地板,雪白的墙壁和天花板,四个墙角装着四盏强光射灯,照得室内一片炫目。室内空荡荡的没任何东西,只有两个身穿克格勃军服但未佩衔章也未戴军帽的苏联大汉,威风凛凛地站在侧边,用凶狠的目光盯着她。
  傅索安定定神,用生硬的俄语说道:“首长好!”
  “闭嘴!”一个大汉低声喝道,“把衣服脱掉!”
  啊!傅索安一惊,怔怔地望着对方,没作出反应。
  另一个大汉提高了声音喝道:“脱!快脱!”
  傅索安给吓了个哆嗦,只好动手解纽扣。她脱下了外套,又脱下了衬衫,只穿一个胸罩,脸泛红云站在那里。
  “脱!脱光!”
  一个大汉从腰间解下一支尺余长的电棒,拿在手里,打开开关,将棒端往傅索安赤裸着的背脊上戳了一下。傅索安只觉得背上一阵剧麻,迅即波及全身,四肢微微颤抖,禁不住尖声大叫:“哇——”“脱不脱?”
  “脱……我脱……”
  傅索安姑娘的羞涩,思维方面的迟疑被电棒的高压电流击到了九霄云外,以极快的动作把自己脱了个一丝不挂。定定地站在那里,难堪地忍受着两个异国男性朝她投来的包含着复杂成分的眼光。
  脱光衣服一举,是克格勃对付被捕者的一个策略。他们往往把被认为有必要这样对待的被捕者(不论是男是女)的衣服在刚进来时就脱光。据克格勃的审讯专家认为,这样做有利于打击被捕者的自尊心。因为通常说来,一个人被脱光衣服站在穿衣服的陌生人面前,会感到难为情和胆怯,这样可以使被捕者的反抗心理受到挫折。
  傅索安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即使不发生什么而就这样光着身子站着也够她受的了。当然,克格勃的审讯专家所设计的审讯程序绝对不会如此单调。两个苏联大汉盯着博索安看了足有五分钟,其中一个吐出“看着”这个词语后,朝前面的墙壁走去。
  傅索安遵命看着他,只见他走到墙前,挺直身子站着,双手举起,放在脖子后面,脸部正正地对着墙壁。
  另一个大汉手指着同伴,眼睛望着博索安,嘴里说着俄语,可能是为了让她听得懂,说得比较慢:“你听着,就照这个姿式站着,不准乱动,不准讲话!否则……”他举起电棒,在傅索安脸前威胁性地晃动着。傅索安的脉搏当即加快,担心他顺手在自己脸上戳一下。
  那个做姿式的大汉退回原处,冲傅索安喝道:“去!”
  傅索安最初站的时候,没有感觉到这种“温和的刑罚”的厉害。
  她按照对方示范的姿式稳稳地站着,因为没觉得有什么难受,头脑里竟还有空考虑着一个问题:苏联人这样摆弄我,是想达到什么目的?
  然而,情况很快就起了变化,大约过了三刻钟,傅索安还没有把那个问题想出答案来时,就觉得不对劲了:她发现自己的四肢渐渐变得软弱无力,从而影响了保持平衡,于是不得不微微颤抖起来。苏联大汉马上觉察,大声吼道:“浑蛋,不许动弹!”
  傅索安马上想起那个“否则”,吓得连忙不再动弹。但她已经处于力不从心的地步,只保持了片刻平衡便又颤颤抖抖了。于是,耳边又响起了充满威胁的咆哮声。如此几次后,两个大汉便用电棒给傅索安增加精神压力,他们把电棒凑近傅索安的脸部、胸部,并不触及,只是缓缓移动,令她胆战心惊。
  这样折腾了两个小时左右,傅索安真正体会到了难受滋味。
  每分钟觉得自己的手、臂、脚和头变得越来越沉重;接着,又开始感到身体的每一部分,直至手指的每一个关节,都像有千斤重力在压下来。强光射灯不知何时调整了方向,四盏灯的光束一齐射向傅索安的身体,使她感到灼热难熬,全身每个毛孔都在淌汗,汇成一颗颗豆粒大的水珠滴落到地下。也许是汗水刺激了皮肤表面的痒点,傅索安忽然感到整个肉体开始难以忍受地痒起来了,就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身上爬着咬着,难受至极!傅索安一次次地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比死还难受,我大概顶不住了。但她不得不咬紧牙关,痛苦而缓慢地挺下去,挺下去。
  就这样,傅索安一直站到黎明时分,当她觉得实在无法坚持下去,而决心不顾一切地躺到地板上去的时候,那两个苏联大汉忽然命令她放下手,转过身子,穿上衣服。一瞬间,傅索安感激涕零,真想跪下来冲他们磕几个响头!可是,当她穿上衣服时,那二位却转身出去了。接着,灯光也熄灭了,从窗外透进一道霞光。傅索安这才知道,自己已经站了五个多小时。她只觉得浑身酸痛,尤其是腰部,更有一种难以支撑的感觉。她便在地板上仰脸躺下,伸挺四肢,舒展全身。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舒适感在大脑深处穿透而过,她禁不住轻轻呻吟起来。
  声音未绝,一个卫兵模样的克格勃军人大步闯了进来,一手按在腰间插着手枪的皮套上,一手指着傅索安,厉声喝道:“起来!跟我走!”
  傅索安吓得愣了一愣,顿时忘记了全身的酸痛,马上一骨碌爬起来,被卫兵押出门去,推进了隔壁的审讯室。室内,一张高高的桌子后面并排坐着两个克格勃军官,一个二十多岁,另一个大约四十来岁。傅索安进去后,没忘记应该向他们鞠躬行礼。那二位却不领情,一个拍桌子,一个指着地下一张椅子厉声喝令傅索安坐下。傅索安刚一坐,那椅子就翻倒了,把她摔在地下。原来,这张椅子只有三条腿,目的是让受审者坐在上面一直有一种提心吊胆的感觉,以免其集中精力动脑筋对付审讯官。这也是克格勃审讯专家的一种发明。
  “爬起来!扶起椅子!坐下!”
  傅索安遵命照办,当她重新坐下后,不得不分出部分心思去对讨这张恐怕在全世界各国所有审讯室里也找不出第二张的三脚椅子。
  审讯开始了,那个青年军官问道:“你的姓名?”
  “我叫傅索安。”
  “你的出身地?”
  “中国天津市。”
  傅索安以为像前几次审讯一样,会把身世、经历以及叛逃动机、经过等等都问个遍,便暗作准备想炒冷饭。但对方却没往这方面问,而开辟了一个新内容:“傅索安,知道这是在什么地方吗?”
  “我……不清楚。
  “想知道吗?”
  傅索安当然想知道,但她不敢表示,便迟迟疑疑地摇头。
  “可以告诉你,这里是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特别调查部。”
  这是傅索安叛逃以来所接触的苏联人中第一次向她自报家门的。当时,生长在中国的一般人士虽然知道苏修,但对克格勃这个名称却还很生疏,傅索安也概莫能外,她所接触过的俄语词汇中没这几个词语,因此听不懂,愣愣地望着对方。
  中年军官见状,便用英语把那句话翻译了一遍。显然,他知道傅索安是懂英语的。
  傅索安点点头,表示听懂了,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克格勃究竟是一个什么机构。
  “傅索安,你知道你为什么被捕吗?”
  傅索安稍一思忖,吞吞吐吐道:“我想是因为我非法越境来到了贵国的原因,不过,我是怀着投奔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的一颗红心……”“住嘴!”青年军官拍着桌子打断她,“告诉你,你的情况已经调查清楚了,你是中国人派到我们伟大的苏联来的间谍!你的任务是打入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刺探重要情况!”
  啊!傅索安大大吃惊,她没想到苏联人竟会这样怀疑自己,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不过,她要作解释:“首长,我不是间谍!我投奔贵国的目的很清楚……”青年军官猛拍桌子,高嗓大调喝道:“不准嚣张!”
  中年军官也用英语厉声道:“傅索安,你来自中国,我知道那里正在搞一个叫做‘文化大革命’的运动,这种运动惯于辩论,你也一定很会辩论。但是,我要提醒你,这里是苏联,是国家安全委员会特别调查部,不是跟你辩论的地方,而是在审讯你,只准你老老实实回答问题!”
  就这样,两人轮番逼着博索安承认是“中国间谍”,要她交代问题。而只要傅索安试图作出解释,就会被大声喝止。他们叫嚷、咆哮,威胁和恐吓她,要她交代自己的罪行。傅索安数次企图开口解释,都被喝止,后来干脆就不开腔了,任凭对方说什么,她只是摇头。
  一会儿,中年军官看看手表,站起来:“你这样顽抗,对你绝对没有好处!卫兵,把她押下去!”
  卫兵押着傅索安走出审讯室,顺着走廊走到尽头,一拐弯就是监房。铁门一开,推了进去,又锁了起来。
  这监房很小,大约只有六七平方米,仅有一张小床,上面没毯子也无垫被。傅索安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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