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暴力口述实录:我为什么打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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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暴力口述实录:我为什么打老婆-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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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能忍受那种悬空的感觉。
  夫妻之间有一个“接气”的说法,很玄妙,指的是双方意志的碰撞。这一回,她并没有
  “接”我的“气”,用一种惧怕的姿态避开了我。然而,离开省城后,我的“气”早已化为乌有。
  我甚至动摇了我的判断:那天的事,是不是我太多疑了?
  我和永薇通电话,听出她带着哭腔,我感到她的口气是想跟我说什么,于是,我更加柔声细语地开导她。我说:“永薇,我觉得我们俩之间,没有什么不可以摊开说的。即便是再大的麻烦,我都能承受得了,我惟一受不了的,就是你不开心……”
  永薇在那边沉默了半晌,突然,她失声痛哭起来:“耀辉!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从她发出那声撕心裂肺的表白起,我就一天也在县里待不下去了。
  在学校里,我一个被称为“情场高手”的大师兄告诉我说:假如你的女朋友很突兀地对你感情爆发声称“爱你”时,你可要好好分析,别顾着自我陶醉,当然,大部分情况下是没事的。但有极少数的例外:比如有个别女人,跟别的男人睡过觉了,事后感到极其失落时,她也会对自己的男朋友来这么一下子。
  我当然不会被这种荒谬的念头所支配,但我知道,那一声“爱你”充满了不祥的预示。
  我采访也没心思,可以说很潦草,我们主任一再要求我等着春耕正式开始再返回省城。可是我等不及,只是把几个乡的人工、农具、种子数目报上来后,心想差不多了,就匆匆忙忙地写了篇充满“提前量”的通讯,交给县委书记过目。县委书记看过后沉吟半晌,说这么写恐怕不妥吧,春耕还没有开始呢。县长插话说:“大致差不多就行了,每年的春耕报道大同小异。反正人家记者同志写好了稿子,也要过段日子才能发,发之前再核一遍具体数据不就行了?”我听了县长的话,底气更足,回省之后就把那篇稿子交到社里了,那篇稿子,我根本不关心。我回家前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商场买了一双高档女鞋。
  她抱着那双鞋,表示出欢喜,但掩不住凄凉的神情。
  我回省不几天,该县就下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雪,稿子里列为“提前量”的那些春耕工作一项都没有落实。而那篇赫然署着我名字的春耕生产的报道却与此同时发在省报的头版头条上面。读者来信批评了这种弄虚作假的行为。这不只是闹了大笑话,而且弄得那个县有关领导很被动,据说县里主要领导还向省里做了检查。分社发出通报,严肃批评了我,并让我停职检查。
  出事的时候,永薇不说什么,她似乎对这些事并不上心。然而,她的长吁短叹却让我很揪心。
  我安慰她:没什么,从哪里跌倒在从哪爬起来就是了。
  她埋着头不吭声,突然她开口用一种生硬的口气说:“我想去考研。”
  我大脑一片空白,她才参加工作一年多,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流露出这种念头。为什么今天突然提这个?
  我有些语无伦次:“考研……那当然好哇……可是我们需要时间,况且,我们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办。你看,我们分配的单位还算不错,咱们的生活刚刚开始……”
  她轻轻说了一句:“我觉得太没意思了。”她站起来去了卧室。
  我做错了什么?
  是的,我觉得她可能确实腻歪了我,真的觉得很没劲了。可是造成这一切的缘由,有一半还不是我牵挂她吗?要不是那一段时间她莫名其妙的情绪变化,我会魂不守舍以至于在新闻采访中出了那么大的错吗?我为了让她开心一点,打扮得漂亮一点,省吃俭用,像个小男人那样伺候她(不是像,我已经变成一个小男人了)。我想像不出我们的爱情会出现危机,我们从同一所大学出来,彼此意气相投,也没有什么知识层面上的鸿沟。日子过得虽然平淡一点,但我们毕竟都才20多岁,未来的路还挺长呀,为什么自从那一天她迟迟回家以后,一切都变了。为什么她总是递给我一些不祥的讯号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卧室里,在黑暗中,她背对着我躺着,我蹑手蹑脚进去,想开台灯。她说:“别开灯。”我待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用手去触她的背,她又柔声说:“我困了。”
  我惴惴不安地在她身边躺下,两个人这么背靠背躺着。这一夜,那么漫长,那么难挨。
  第二天,我醒来一看,她已经去上班了。
  我坐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我分析来分析去(这时候我已经不再挂记她那次的反常行为了),永薇对我失望的理由,是不是我的生活态度有点庸碌?是的,我自从爱上永薇后,经常请假,回家也很少谈我的工作,也不谈什么抱负了。永薇有时候嗔怪我,我大大咧咧地以“我就是一个散淡的人”做托词。有一天,我们去看电影《人生》,里面有一句台词,移情别恋于高加林的黄亚萍对她那殷勤的男朋友说:“吃,吃,你就知道吃!”我想起我平时伺候永薇时的细密情状,笑着对她说:“哪一天,你会不会这么摔打我?”她笑了笑,没吭声。
  我不能再满足于个人甜蜜幸福的小天地了!至少,我比《青春之歌》里的余永泽好一些吧?
  我做了两件事,一是向单位领导写了一份意辞恳切的检讨书,要求领导派我到全省最苦最偏远的地方去做采访工作;二是找到永薇以前的室友叶青,想探听最近永薇内心的真实想法,因为我知道叶青和永薇是无话不谈的腻友。
  叶青意味深长地看了我半晌,说:“耀辉,其实我觉得你还是挺不错的,可是……可是……”
  我决定从她嘴里套出最直接最坦率的话,我硬着头皮说:“我做得有哪些不好,请你直说。这一年我爱她爱得昏了头,我也不知道哪里搞糟了……”
  叶青也是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永薇有一段时间情绪极其低调,而且老请假……她谈你的口气也变了。”
  我急切地问:“她怎么说我的?”
  叶青顿了一下,反问我:“你过去是不是太娇惯了永薇一点?我觉得永薇说的那些理由都不是理由。”
  我连连点头:“是的,我也认为是这样,她真的被我惯坏了。可是我想知道永薇到底是怎么看我的?求你了,叶青,告诉我吧。”
  叶青很为难:“哎呀,其实永薇也没有说什么,她到现在都认为你挺善良挺好的……”
  我一字一顿地:“我想听那个‘但是’……”
  “永薇让我千万别跟你说,我觉得她只是一时的……胡思乱想而已。我也正在劝她。”
  叶青越闪烁其词,我就越窝火,我几乎是很粗暴地逼迫着叶青说出实情。
  听着叶青的转述,我几乎是强迫着支撑自己坐在那里,努力使自己不暴跳起来或者绵软下去。
  我真他妈的失败啊!
  叶青告诉我:永薇说她想出国留学。而这件事,她从不曾跟我透露过一丝半点。
  永薇说,如果我知道了她出国的想法后,一定是非常绝望。
  她是这么说的:她了解我,知道我是个安于现状的人,在分社一年也写不了几篇稿子,肯定不会有勇气伴随她一起迎接出国这个挑战的。然而,她深知我感情上非常依恋她,只能先告诉我她想“考研”,然后慢慢地开导我接受这个现实。
  叶青说:“我听了她的话跟她大吵了一架,我跟她说:‘永薇,你说的这一切是完全站不住脚的!你是不是有别的事在瞒我?什么出国啊怕耀辉接受不了啊,听上去都显得那么牵强!你对目前的生活到底有什么不满?你到底想逃避什么?’我劈头盖脸对她一顿臭骂,她也跟我急了,说:‘是的,我想逃避,离这个城市远远的!离开你们所有的人!’我劝永薇:‘你要想好了。耀辉对你的好,可是我们所有的人都看到的。你离开了耀辉,恐怕再找不到这样对你好的人了!’”
  “她怎么说的?”我问。
  “她……她哭了,哭得很凶,随后又咬牙切齿地叫:‘我恨他对我这么好!他越对我好,我越恨他,我越看不起他!他想用他的好来控制我。他好什么呀?他根本不知道我需要什么!他还跑到单位来表现他的那种所谓的好,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居心!谁要他帮我买卫生纸了?你知道同事暗地里说他什么吗?不像个男人,没有出息!’”叶青复述着永薇的话,到后来连她自己都被这番话的恶毒吓坏了,她捂住了嘴。
  我尽力摆出一副很大量的样子,站了起来,对叶青摆摆手,说:“谢谢你的茶,味道很好。”
  在回去的路上,一下子脑子变得相当冷静。
  然而,这是一种被抽空的冷静,与其说是冷静,还不如说是大脑完全空白。
  “不像个男人”,跟当年那句“女里女气”的诅咒如出一辙。
  我惨笑着,在脑子里过着电影。
  “女里女气”!这是当年吉静评价我的话!
  失败啊!
  我认为20世纪80年代是一个极其宽松的时代,我爱谁,怎样去爱,那是我的事情。我从一个潇洒自在的大学生转型成一个对老婆负责的忠诚男儿,那是我的一种选择,可以说是一种人生自觉,可能具体做法上琐碎了些。可这又碍了谁的事?是的,有一次永薇她们出去春游,我把她的行李带到车站上,包里有一些妇女用品不慎掉在车厢里,惹得众人一阵哄笑。可是……什么难听的话我都忍了,但如果同样的话语出自永薇之口,那我绝不能原谅。
  我心如死灰,但那灰烬中还有一两点微微的光亮,我希望永薇亲口对我否认叶青转述的那些话,哪怕她骗我哄我,哪怕她解释说她是不高兴叶青过分夸奖我而故意那么说的。因为她的占有欲太强了,到了变态的程度。我都会接受。
  我这样做确实有自欺欺人的成分在里面。因为心理变速太快了,我想找到一个可以缓冲的安全坡度,不然,我非崩溃了不可。
  门开了,永薇又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移进屋里。
  她脱下鞋,茫然失措地四处张望。
  她很不适应,平时一进门,都是我把软绵的拖鞋放在她的脚边的。不仅如此,桌子上已摆好了为她准备的凉开水,厨房里弥漫着汤的香味。而今天,一切象征着加重温馨的气氛荡然无存。
  我看着她的诧异,甚至有点快意。这是一种设计的快意,这个开头不坏。
  她自己穿上拖鞋,目光在闪烁。我看得出来,她决计想装成没有察觉到这一切变化的样子,她朝卧室里走。
  我说:“永薇。”
  她装着没听见。
  我大喝一声:“永薇!”
  她好像刚惊醒过来:“啊……干吗?”
  我现在无比痛恨她的装,我大踏步朝她走去,猛地抢过她的包,往地上一甩。
  我在做着一系列强硬的动作时,她闭着眼抖动了一下。
  当她意识到我不是要出手时,低声说:“什么事发这么大火?”
  我说:“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居然浮现出笑容:“生气啦?”
  我尽力使自己的话显得又强硬,又不想把脸彻底撕破。我说那些话时心底处还留存着一些柔软的东西。我说着那些措辞强硬的话时,甚至有一种滑稽感,就好像一个长期扮演丑角的人突然演正派角色一样。
  我说:“我是恨我自己!一个男子汉老爷们,被人这么作践!被别人糟蹋也罢了,连自己的老婆也不同情自己!这个世界真他妈的莫名其妙,温柔一点就说你娘娘腔,要是不管你,又说你大男子主义!永薇,你是我老婆,听到外人说难听的话不但不告诉我,反而附和那些话,你还有没有良心?”
  永薇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叶青给你说什么了?”
  ……
  “这个长舌妇叶青,我非问问她不可!”她说着就去拨电话。
  我更加火冒三丈,时至今日,她还以为她的隐瞒是正确的!我劈手夺过电话机,可能用力过猛,她没有站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我自己也吃了一惊,本能地去拉她。没想到永薇用双掌猛地把我推开:“你走!”
  她理了理被弄乱的头发:“你认为你这样大吼大叫就阳刚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歇斯底里对我撒气,照样会被人看不起!”
  她的脸顿时在我眼中变得无比可憎。
  天哪,她话语里传出的信息分明是:她已经完成认同那些作践我的话了!我当时的脸色一定很可怕,她吓得捂住了双脸。我的嗓子眼发出一声巨大的哽咽声,两眼望着天花板。是的,我开始疯狂地砸东西,砸碎了杯子、水壶,还有一个装饰瓷盘,然后脸上带着惨笑,摇摇晃晃地一个人离开了家。
  她没有出来追我。
  我当时的想法是:她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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