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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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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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头扭了过来。 
  “你心里有鬼,你不敢看我。”汪洁丽说。 
  程卫东觉得无话可说,仿佛真理永远在她身上,而自己永远只能哭笑不得无可奈何地沉默着。他们是高三上学期开始谈恋爱的,那时学习很紧张,可是程卫东看到课本就头皮发胀,他常常一个人溜出去看电影。有一天晚上,他在电影院门口遇到汪洁丽,原来她也是来看电影的,那时汪洁丽长得娇小秀气,一笑就露出一颗小虎牙,显得很可爱。程卫东说,你还没买票吧,晚上我请你。程卫东大步走过去买了两张票,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电影院。那时已经没多少人来影院看电影了,影院的位子空了很多,观众可以随便坐。程卫东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回头对汪洁丽说,坐在这里吧。汪洁丽一直没说话,在距离他两个位子的地方坐了下来。电影开始了,男主人公从远方回来,一脸沧桑,火车轰轰鸣鸣地驶过。程卫东悄悄地坐到汪洁丽身边,扭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眼睛一直盯着银幕,没看到有人坐在她身边,或者根本就没在意。那天晚上,程卫东再也没心思看电影,不停地扭头偷看她的神情。电影散场了,程卫东大胆地邀请汪洁丽到蓝水江边走一走。程卫东说,现在上课太紧张了,放松一下也好。汪洁丽说,走就走,谁怕谁?两个人就一前一后向蓝水江边走去。走到江边,树木多了,行人少了,两个人的距离就慢慢缩短,肩膀在无意中几次碰到了一起,刚一碰到又迅速分开。走进一片浓密的树阴里,程卫东不知哪来的胆子,突然一下抱住汪洁丽的身体,在她耳朵边气喘吁吁地说不出话来。汪洁丽只是愣了一下,没有反抗也没有出声,任由程卫东紧紧地抱在怀里,像是温顺的小猫,一动也不动。我、我、我……程卫东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在她脸上笨拙地吻了一下,便松开了她。汪洁丽定定地看着程卫东,认真地说我是你的人了,你以后要对我好,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9·汪洁丽(3)   
  没有几天,程卫东和汪洁丽就在班级里公开了他们的关系,当时班级有两对情侣,另一对是李建国和侯明敏——据说他们的父亲是莫逆之交,从小就让他们一起玩,同学们对他们的亲昵关系早就见多不怪了。程卫东和汪洁丽这一对情侣的横空出世,倒是让大家颇感意外。不过他们的学习成绩都是中下游的,属于不可能考上的那批人,所以当时班主任刘锦标基本上放任不管。 
  那时汪洁丽也很大方地经常出入程家,对程家人一概很有礼貌。程卫东平时经常到父亲药店帮他看店,对药品性能、价格都很熟悉了,有时他就支走父亲,一个人掌管着药店。他父亲爱喝两杯,知道儿子反正是考不上大学的,迟早要来接班,就乐得回家逍遥去了。往往父亲刚走不久,汪洁丽就来了,程卫东说,我们是不是有心灵感应啊?汪洁丽趁店里没有顾客就掐他一把,说感应你个鬼啊。有一天晚上下大雨,十点多了,不会再有顾客来了,程卫东把药店的门关上,就抱着汪洁丽,不停地啃着亲着。两个人满脸发烫,呼吸急促,身子摇摇晃晃倒在了地上。程卫东手忙脚乱地把汪洁丽的衣服剥开,露出两只桃子般鲜嫩欲滴的乳房,他的手不停地哆嗦。汪洁丽说阿东,你怎么了?程卫东说没什么。他俯下身子,把自己紧紧地贴在汪洁丽的身上。汪洁丽用一只手挡住眼睛,说我不敢看你,我不敢看。程卫东感觉自己正在徐徐进入一块神奇的水草丛生的魔洞,突然汪洁丽尖叫了一声,他惊乍地跳起来,只见汪洁丽的大腿上流着几滴鲜血,他心里咚咚地跳个不停。汪洁丽说,你弄得我太痛了。她弯腰坐了起来,也看到了自己大腿上的血,突然抽泣了几声,握起拳头擂着程卫东说,你赔我你赔我你赔我。那时距离高考还有一个多月。高考结束后,程卫东在父亲的指导下开始全面接管药店,汪洁丽则通过招干考试到了马铺妇联。那时候程卫东参加了药工培训,汪洁丽也参加了妇联工作培训,两个人接连三个月没有见面,也没有电话联系。程卫东觉得汪洁丽的性格古怪多变,有时让人受不了,他们的关系越看越不合适,要是她想吹掉,那就好了。以前有一次他们在闲聊时说到“吹掉”这个话题,汪洁丽很霸道地说,要是吹掉,也要由她首先提出,绝对不能由他提出。那时候程卫东就幻想汪洁丽主动来跟他吹掉,从某种意义来说他就解放了。 
  可是有一天晚上,程卫东正要收拾一下打烊,汪洁丽突然来了,几个月不见也没有什么亲昵的举动,好像一对生活了十多年的夫妻,彼此麻木和冷漠了。汪洁丽说,我们元旦结婚。程卫东不由倒抽一口气,元旦结婚?汪洁丽脸色唰地变了,怒目直视着程卫东,语气严厉地问,你是不是嫌弃我了?你是不是想抛弃我了?程卫东受不了这么猛烈的追问,扭过头去说,元旦……太快了啊。汪洁丽冷笑一声,两道眉毛似乎都往上竖起了,她说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抱了我亲了我,你怎么不觉得快?一年多前你就在这地上做了我,你又怎么不觉得快?程卫东吞咽着口水,再也说不出话来。汪洁丽走到程卫东面前,亲昵温柔地摸了一下他的脸,那手突然就使了蛮力,凶狠地甩了一巴掌。劈啪一声,耳光响亮。程卫东捂着灼痛的脸,呆住了。 
  结婚之后,程卫东的苦日子就开始了。汪洁丽给他制定了二十多条“不准”与“严禁”,每天早上8点开店晚上11点关门,午饭叫快餐,晚饭由她送来,除了上卫生间,不准离开药店;每天营业额要全部上交,店里找零的零钱不准超过五十元;严禁打电话聊天;严禁与女顾客多说话开玩笑等等。汪洁丽说这是制度化建设,对药店的发展至关重要。有一天汪洁丽给他送晚饭过来,他就到街对面的公厕去了。整整八分钟后,他回来了,他一去去了八分钟,汪洁丽是看了时间的,上个厕所八分钟啊,她生气了,她不能不生气,劈头盖脸就问,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要是店里的钱和药被人偷了怎么办?程卫东说,你不是在这里吗?汪洁丽跺了一下脚说,现在我是在这里,要是我不在这里怎么办?程卫东说,我一天至少上三次厕所,从来没出过事。汪洁丽眼圈一红,眼泪就下来了,她哽咽着说,我自己有一份工作,我干吗还要这样操心这个药店?还不是全为了你,你一点也不明白我的心。她说到伤心处,背过脸去,肩膀一耸一耸的。这种场景见多了,程卫东也有些熟视无睹了,他就在茶几前坐下来,打开塑料饭甑准备吃饭。汪洁丽突然扭过头来,发现程卫东若无其事的,是可忍孰不可忍,她挥起铁臂般的胳膊,把茶几上的饭甑横扫在地,只听嘭的一声,米饭和菜汤洒落一地。汪洁丽说,我跟你说话,你还有心思吃饭?你太不懂得尊重人了!程卫东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米饭,艰难地咽了一口水。   
  9·汪洁丽(4)   
  在妇联维权部,汪洁丽看到、听到太多的家庭变故了,那些同胞姐妹们的不幸遭遇让她义愤填膺,而她们的软弱、迁就和轻信,又让她怒不可遏。她懂得怎么识破男人心,怎么预防男人变心,怎么控制男人花心,这首先就要掌握主动,从经济上彻底掐断他的来源,从气势上绝对压倒他的反抗,先下手为强嘛。 
  “你看着我,你要是心里没鬼,你就看着我。”汪洁丽眼光里射出两道威严的火焰,狠狠地盯着程卫东;只见他嘴角扯动了一下,把脸扭了过去。 
  “你!”汪洁丽一声猛喝,一手就揪住了他的衣领。 
  “我、我怎么了?你别、别欺人太甚……”程卫东说。 
  汪洁丽悲伤地把程卫东往前一推,说:“谁欺负谁了?”她狠狠地一推,毅然决然地,好像什么都不要了,这个男人太让她伤心了,这种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嫁给你这么多年,我图个什么?我自己有份正式工作,你不过是开店的个体户,我干吗管你?我管你还不是为你好吗?你别忘了,这药店还是我投资装修的,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她蹲下身子哭泣起来,“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呀!”     
  同学 第二章   
  10·文科班简史(1)   
  谭志南一进门就看到申红蕾坐在沙发上,对顾明泉眨了一下眼睛,说:“你们两个策划一下就行了,叫我来做电灯泡啊?” 
  “这是同学聚会,又不是别的什么。”顾明泉拍了一下谭志南的肩膀说,“谭大主任,百忙之中抽空出席一下嘛,没有你,我们三人筹备小组就不合法了。” 
  申红蕾看了看谭志南,说:“你肯定又摸了一个晚上。” 
  “是啊,摸了一晚上,”谭志南连忙说,“不过摸的是麻将,你别想到其他的去了。” 
  申红蕾和顾明泉都笑了起来。客厅里飘荡着愉快的笑声。大家好像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在生活中的每一天,似乎都是按部就班、小心翼翼,只有面对纯粹的同学,彼此没有利益冲突,才能无所顾忌地开怀大笑。 
  谭志南看了一下手表说:“快11点半了,我早饭还没吃啊。” 
  “我也没吃,早饭午饭一起吃就是了。”顾明泉掏出手机拨通了快餐店的电话,同时对谭志南、申红蕾和电话里说,“我们就三份套餐吧,中午简单点,晚上我再请你们吃好的。对,十五元套餐,三份。” 
  申红蕾和谭志南说起了孩子的话题,成绩怎么样,听不听话,课外在学钢琴还是画画,彼此一说起,孩子原来是同班同学。谭志南笑呵呵地说:“我们家两代人是同学了。” 
  听到有关孩子的话题,顾明泉听得很不自在,干脆就起身走进卫生间。坐在马桶上,他有些无聊地摁着手机,调阅那些没有删掉的短信息,大多是幽默、搞笑、三级的段子。以前如厕时看报纸,现在一般是看短信了。他注意到一条不是电话簿上的名字发来的短信,号码尾数是7899,短信内容是:“老天,太蓝!大海,太咸!人生,太难!工作,太烦!和你,有缘!想你,失眠!见你,太远!唉,想你想得我吃不下筷子,咽不下碗!”这类短信肯定不是原创,都是转来转去的,这个转来的号码到底是谁呢?当时收到短信时一点也没在意,现在使劲地想,却想不出是谁,如果是认识的人,号码一定会在手机的电话簿上,也许是发错了,这也是很正常的。突然,脑子里好像咕噜响了一声,他一下想起来,这正是前妻的号码!离婚后,他就把她的号码删掉了,而且他从厦门回到马铺,换了一个新的手机卡,她怎么会知道我现在的号码呢?他不愿再想起这个女人,随即把那条短信删除了。 
  回到客厅上,套餐刚刚送来,桌上摆满了白色泡沫盒。每人一盒饭一盒菜,还有一杯汤。大家就埋头吃起来了。马铺话说,吃饭配菜不要配话。这一般是大人对孩子说的。可是三个大人一起吃饭,只配菜不配话,反而吃不下去。再说他们身负筹备同学聚会的重任,有多少正经的、细碎的事情需要一边吃着快餐一边研究。 
  话题自然就集中在同学聚会上面,思绪纷纷飘回了二十年前,他们仿佛看到了马铺一中高三时那排低矮的教室,文科班教室在左边靠近厕所的最后一间。二十年前的景象再现了,班主任刘锦标提着一个很大的课本夹,风风火火走了过来,教室门前东一堆西一撮的人,哄地散开了,混杂成一股人流向教室涌去…… 
  那是1985年,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想起来是多么遥远的事情了,适宜在一个黄昏,由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用颤抖的声音来回忆。可是他们这三个临近不惑的人,已经开始用概括的语言、怀旧的心情对85届文科班进行了回顾、梳理、辨析和考证。 
  85届文科班是1984年分科分出来的,刚开始有四十七个同学,第二年增加到五十六个,那时年级同学里流传着一个关于文科班的说法:一个怪人、二对情侣、三大美女、四大金刚、五人帮、六君子、七匹马。 
  这个像顺口溜一样的说法在当时几乎无人不晓。但是时隔多年,具体所指是谁,有时不免张冠李戴,顾明泉、谭志南和申红蕾首先进行了确认工作,你一言我一语还原出当年的真相。 
  “一个怪人”就是路安远,这个人真是太怪了,操着一口客家话,高高的,瘦瘦的,头发常年不洗,变成一绺一绺地往上翘着,他的学习成绩在班级里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而他几乎不跟哪个同学交往,总是独自一人背着一个很大的书包,急走匆匆,好像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了,他得赶快地走。大家都不清楚他的家庭情况,他看起来也不参加什么课外活动,顾明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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