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犀奇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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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犀奇谈-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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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它们的声音了,它们一直在说两个一模一样的东西里有一个该归它们!”苍刻也说过类似的话,冰鳍应该不是在胡说,因为虽然他并不像我一样看得那么清楚,但却可以听见我听不到的声音!

  但我还是不以为然:“两个一模一样的东西……我们并没有这样的东西啊?”

  “火翼大笨蛋!”冰鳍气得声音都带哭腔了,“那是指双胞胎,爸爸和空华伯伯这对双胞胎啊!”

  难道苍刻一定要我学会那首能把这些家伙送回去的歌谣,是因为他早就已经知道门外的这些家伙会来,知道他们一定要带走爸爸和重华叔叔这对双胞胎中的一个!那么当时冰鳍不肯在烧窑屋留宿,并不是他任性;真正任性的人是我,我早就应该发现不对的,可是却故意无视——明明在撞到苍刻的时候我就听见他身上古怪的咔哒声,明明知道苍刻是一个连我是女孩子都分辨不出的家伙……

  “你们两个还不进来吗?外面很冷啊!”屋里传来重华叔叔招呼我们的声音。我和冰鳍连忙回到屋里,只见爸爸他们正开心的谈笑着收拾碗筷,可是,离爸爸这么近的重华叔叔没有看见吗——一道道细细的黑色条纹不知何时出现在爸爸的脸上,手上;那爬过皮肤的黑线不断增加着,就好像……摔坏的古瓷器上的裂纹一样……

  做完事情,好奇心过剩的重华叔叔顺手拿起外套就向大门口走:“大哥,我去看看苍刻烧窑,挺有意思的!”可不能让他出去,冰鳍刚把门闩上,如果打开的话走鬼雾就会进来的!我和冰鳍连忙死命拉住他的衣袖:“不行不行啊!”绝对不能让那些家伙进来,因为爸爸,也许就是他们要带走的那一个!

  “我明白你们的心思!好好,带你们一起去!”重华叔叔毫无紧张感的挥挥手走向玄关,完全不顾我们的阻拦,顺手打开了大门。可刚朝门外看了一眼,他就一下子倒了下去……

  大门敞开着,走鬼雾却并没有像我们意料中的那样涌进屋里,回过神来的我和冰鳍连忙跑到门口,却看见那半流质状的白雾早已不知去向,苍青色的夜空下,一张摆着丰盛酒席的,长得夸张的桌子一直向远处延伸而去,不计其数的残缺人形正呼朋引伴的坐在桌边,大吃大喝……

  “好象哪里有火啊,怪暖和的!”一个家伙的耳朵像是融化了似的沿着脸颊慢慢滑了下来。

  “菜色虽然不错,但食器也太敷衍了吧!”一个没有左肩,左臂却还空荡荡的悬着的家伙瓮声瓮气地说。他身边脑袋缺了一块的家伙立刻高声附和:“就是!看这破碗!好在我们不怕割了嘴唇!”

  这桌酒席……不会是苍刻让我放在门口的小菜和寿桃馒头变成的吧……因为酒桌上每一个碗边上都有个缺口,和冰鳍磕坏的盛寿桃馒头的碗一模一样!

  “这些家伙就是这样,只要有一点点供养,他们就会忘了自己真正的目的,在这里又吃又喝的直到天亮,最后又落个空手而归。”伴着熟悉的声音,苍刻慢慢的从那些家伙中间走了出来。

  苍刻果然是在帮我们的!“原来把晚饭放在门口是这个用处啊!”我说着正要迎上去,可冰鳍却一步挡在门口,静静的注视着苍刻:“刚刚你还在看窑的,现在怎么从外面回来的?”

  “我出去透了口气嘛!”苍刻满不在乎的笑着。就是啊,窑旁边那么热,一直在那里谁吃得消啊!

  可是冰鳍却一动不动:“那你为什么不回去看窑,来我们这边干什么?”冰鳍未免太不礼貌了吧!我们只是借宿的客人,苍刻才是主人啊!他要到自己家的任何地方我们都管不了!

  好在苍刻并不介意冰鳍的无礼:“我有件东西在这边了,过来拿一下。”

  冰鳍依然不让开,只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还有一件事——刚刚明明没有的,为什么现在你走路也好说话也好,都会有咔哒咔哒的声音呢?”有……咔哒咔哒的声音吗?我什么也没听见啊!

  一瞬间,“苍刻”睁大了眼睛,他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真伤脑筋啊,还是被你发现了……那是因为苍刻没有被摔碎,而我被摔碎了呢……”借着屋里的灯光,我慢慢看清了他的脸,那的确是苍刻的脸,可这张脸上却布满了和此刻的爸爸身上一样的,细细的黑色裂纹!

  “真不好意思,本来我应该叫苍刻的,可现在连名字也没有,所以没法自我介绍了。不过我和那些贪图吃喝的家伙们可不一样,我是来取我的供养的!”那个人带着和苍刻一样稍稍有些迟钝的温和微笑,慢慢走近倒在门边的重华叔叔,扶起他的头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然后不屑的丢开手:“身上没有记号,这个没用。另一个在哪里?我要带他走,因为这世界上不需要一模一样的东西!”

  难怪那个人家喊他三娘舅的老伯伯说我们是麻烦,白泽村个个都不想惹上我们,就是因为怕招来这个苍刻二号,在自己家引起失踪事件啊!

  我后退一步和冰鳍一起挡在门口:“这里没有你的供养!不要过来!”

  “火翼,你们在和谁说话啊,这么大声音的?”里屋传来爸爸询问的声音。苍刻二号发出了轻蔑的咋舌声:“小孩子说谎可不好!他明明就在里面嘛,他的身上有我的记号,躲也躲不掉啊!”

  “为什么不回答我,重华,你带着火翼和冰鳍到底在外面干什么啊?”门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这个节骨眼上,爸爸居然要自己跑出来!

  “糟糕了!”冰鳍连忙转身要去阻止爸爸,就在这一刻,大门在我们身后砰然关合了,就好像有无形的手在推动一样,紧接着传来了门闩拴好的声音。“咦?这门是怎么回事啊,谁上的闩,怎么打不开?”爸爸一边摇动门闩,一边着急的说。

  苍刻二号停下了脚步,低下头有些寂寞的笑了起来:“……你又想阻挠我吗,苍刻?你明明,处处都已经赢过我了……”苍刻在哪里?我和冰鳍环顾四周,面面相觑。然而苍刻二号很快恢复了精神,他说着和苍刻一样的口头禅:“伤脑筋啊!这样的话,反倒让我更想得到自己的供养了!”

  觉得伤脑筋的是我们啊!我们绝对不能交给他所谓的供养,那可是我们重要的家人!可是苍刻二号一心一意要得到爸爸,不像其他的家伙一样有酒吃就行,怎样才能让他满意?

  怎样才能阻止他,才能让他放弃带走一模一样的东西中的一件的执著?

  ——那是白泽村上古传下来的,唱给那些贪得无厌的家伙们听的歌谣……

  ——以前每到大冬,中元这些日子,这些家伙就会来要东西。这时巫女们就摆出酒宴,打起鼓,拿着各种各样的香草跳舞,唱这首歌娱乐他们,那些家伙一高兴就回去了……

  ——所以……你必须学会这首歌!

  对了,苍刻教我那首歌!那首歌谣,正可以代替供养,取悦那些家伙们!

  “我跟你供养!”我大喊起来,不假思索的,我唱起了苍刻教的那首歌谣……

  可是……我发不出声音!虽然我可以说话,但一旦开始唱这首歌,即使我用尽全身力,喉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唱不出来呢?”我慌乱的低下头,低声自言自语。

  “苍刻果然连那首歌也教你了……”苍刻二号由上方不屑的注视着我,“我本来还以为在碰上巫女时候可能就得硬闯了呢,不过……看来苍刻失算了呢!原来你是女孩子啊,和我们一样阴气重的人,是唱不出《礼魂》的!”

  古代的巫女都是男孩子扮的,真正女孩子不能参与神事,苍刻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苍刻二号得意地笑了起来,毫无顾忌的走过我身边,举起手轻轻按向紧闭的大门。淡淡的蓝光浮现在苍刻二号掌心,而大门仿佛回应着这蓝光一样,爆发出一连串苍白的细小电流。苍刻二号抚摸着被反弹回来的手,轻轻咋舌:“伤脑筋啊,苍刻……你就别再阻挠我了!”他用力的扬起手,掌心的蓝光蓦然的膨胀开来!

  然而苍刻二号的手却并没有能顺利地挥出,因为冰鳍不知什么时候赶了过来,整个人几乎挂在了他的手臂上!“你也想阻止我吗?小姑娘能做什么!”那个人的手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突然间,那蓝光好无征兆的荡漾开来,像融入流水的墨汁一样变得稀薄,被无形的夜气冲淡,消失在苍空之中——我听见了,熟悉的曲调!苍刻二号难以置信的低下头:“是巫女……怎么……还会有巫女?”

  是冰鳍!冰鳍正在唱苍刻教我的歌谣!他镇定而流畅的吟唱着那古怪的歌词,刚刚我学唱的时候冰鳍他一定就已经在门外了!他一定因为苍刻的话而留心硬记下了这首能取悦那些家伙的歌谣!

  苍刻二号身上突然发出清脆的爆响,横贯过他皮肤的黑色裂纹清晰起来,他费力的甩开冰鳍,好不容易才稳住摇晃的身形:“你……你才是巫女?早知道我绝对不会让你靠近的!”

  苍刻没能看出我是女孩子,而拥有和他一样容颜的人,犯了和他一样的错误!

  冰鳍一遍遍的重复着那古拙的曲调,刹那间,苍刻看守的瓷窑仿佛被开启了似的,窑火席卷而出,那丝毫没有暴烈感的暖洋洋的火焰,沿着那摆满酒席的长桌一下子展开来。桌边的家伙们神情恍惚起来,有的开始打哈欠,有的则无法保持形体,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渐渐融入那团和煦的火焰中……

  窑火包围那个拥有和苍刻一样容颜的人,他身上爆发出响亮的咔哒声,仿佛被风化般,沿着那些布满他身体的黑线,他的躯壳剥裂,一片片掉落下来,丁丁当当的坠落在地上。

  “真是伤脑筋啊,两个一模一样的东西,为什么其中一个就必须消失掉呢?为什么被破坏掉的那个偏偏是我呢?”苍刻二号的视线越过我和冰鳍注视着我们背后,他已经无法看出原貌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个破碎的的笑容,“唉……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机会啊,本来以为可以让供养品代替我留在这里的。可是,你为什么总要妨碍我……”

  我和冰鳍回过头去,大门不知何时打开了,苍刻就站在我们背后,窑火环绕在他周身,所以我们无法看清逆光中他的表情。看见苍刻的那一瞬间,和那些坐在长桌边的人一样,苍刻二号的身躯被火焰熔化了,只有他的声音还萦绕着:“伤脑筋啊,我应该更恨你的,可是为什么,我就是做不到呢……”

  隔着那扇大门,苍刻的身体也渐渐淡薄了,从他变得像影子一样透明的嘴唇里,传出了我和冰鳍不能明白的复杂语调:“伤脑筋的人是我啊,什么时候你才能发觉呢?我不是在阻挠你……我是在等你,你到底还要……让我等多久……”

  虽然说不出是什么和为什么,但是我觉得真的一模一样呢,苍刻他们两个……

  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早起的白泽村村民惊讶的议论声吵醒了我们。对于我们在村外废窑里呆了一夜,居然一点事也没有的情况,他们虽然很惊奇,但也更加坚定了不愿招惹我们的态度。重华叔叔是一刻也不想继续呆下去了,拉着我们飞快的离开村子。我偷偷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沐浴着朝阳的村庄——白泽村的确有很多瓷窑的,但是根本不是房前屋后村里村外到处都是,而且,外形一点也不像坟堆。

  苍刻说得没错,我在夜里看见的那层层土丘就是坟堆,这看不见的坟茔里一定沉睡着他熟悉的人,他喜欢的人,他要一直等下去的人。

  发现冰鳍和我一样偷眼看着落在身后的白泽村,我们吐了吐舌头傻笑起来,不约而同的唱起了从苍刻那里学来的歌谣,爸爸眯着眼睛听了半天,突然惊讶的凑了过来:“成礼兮会鼓,传芭兮代舞。姱女倡兮容与。春兰兮秋鞠,长无绝兮终古。你们两个,唱的总不会是这个吧!”虽然我们不懂他在讲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即使离得这么近,我们也看不见那些瓷器裂纹一样的黑线了!

  “有什么啊!这首歌调子难听,词又这么怪!”纯理科系的重华叔叔觉得爸爸根本就是大惊小怪。

  “那是《礼魂》啊!可以说是中国最古老的镇魂歌了!”爸爸推了推眼镜,“是谁教你们的?而且还是用唱的!”

  “一定是大哥你教了之后就忘了!”重华叔叔满不在乎的说,“就像昨天晚上的事情那样!”

  “你不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爸爸着急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怎么会在那个地方?”

  我和冰鳍偷看着对方作了个鬼脸——我们才不会说呢,即使讲了,爸爸和重华叔叔也不会相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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