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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走进了卧室，关门前，他朝地上散乱的纸张看了眼，阴沉的脸色里多了些其他的什么情绪。
然而第二天起来，那种情绪又消失无踪了，在他看到客厅里那散乱的到处都是的杂志的时候。
“我操，这尼玛什么保姆啊，哪个傻逼保洁公司的，我操！东西乱了不知道来整理的啊！”他骂完又朝房子四周围看了一圈，什么动静都没有，“不来整理就拉倒，老子换一个。”说完，他进了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有些泄气了，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眼神阴鹫地盯着镜子里那个不修边幅的人。刚洗完脸，他又拧开了水龙头，冷水一遍遍往脸上扑。扑了许多遍，他觉得整张脸皮都快麻了，于是停止。
杨瑞现在就是这样的性格，看起来很容易玩脱似的，可他永远都不会脱线。
他好像永远知道事情和人的限度在哪里。这大概要归功于他青少年那会天天玩脱的时光，二十六了，人总要成长的。
到公司的那会，他已然是心平气和。
好像昨天晚上的酒醉根本就不曾发生，大早上的牢骚和冷水扑脸不过是他天天必做的日常似的。他依然浅笑着和同事打招呼，依然尽职尽责地把手头上的工作一项项完成，依然和新来的实习小弟打趣，跟他们瞎扯哪个实习小妹比较软，有胸有屁股……
直到中午吃饭，一个人在楼下食堂坐着，才突然发现，一上午的正常生活让他感觉到无比的累。
终于没有忍住，他拨通了电话。
“喂？”
对方没有声音。
“嗨？请问有人在吗？”
对方依然没有声音。
杨瑞萎了，“我说，妈，你别这样行不行？”
熟悉的女声传来了，但很生硬，“嗯。”她冷冷地哼了声，“有事吗？”
杨瑞苦笑。几岁的人了，还跟年轻女孩子一样，居然闹起脾气来了，他赔笑：“妈，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呢么，你看你年纪一大把的，还跑来我家里给我洗衣服做饭的，让人家知道了，还以为你养了二十六年养了个脑残是不是，对你名声不好。”
“死小子！”母上情绪激昂起来，“还有脸跟我说！”
杨瑞立刻把电话拿离了耳朵，隔着一层空气，她的声音依然尖锐：“你也知道我养你养了二十六年了？你这白眼狼竟然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了？你自己数数看，我从你那回来后都多久了，你现在才打电话给我！你现在才打电话给我！你现在……咳咳……才打电话给我！”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
“哎呀，妈，妈……”杨瑞止住她的话头，“你别这样使用排比句，太粗暴了。你这年纪的人啊，养生为重，轻点声说话，你这一节节高上去的，我怕你嗓子受不住啊。”
“死兔崽子！”母上冷哼一声，没了话。
杨瑞静静等着，以为还会有洪水猛兽般的下文，等了会，竟没了。他于是识相地接上话：“我这不是，有事……呢么。这些日子，公司的业务忙，你也知道我是公司里的老人了，要带新人还要搞出点业绩来，压力很大啊。而且……”他顿了顿，还是说了，“前段时间我生病了。”
“什么？！”母上又不淡定了，“生病了？！”突然又淡定了，“死兔崽子，以为随便唬唬你家老娘就可以过关了？生病？哼，生病！鬼才信你生病了！”
傲娇娘还真是高战斗力，杨瑞叹了口气，“我打赌你信了。”
电话里又有了一段冗长的沉默，接着传来比第一句更为生硬的话：“现在好点了没？”
杨瑞在心里乐开花了，立刻回答：“好多了，也就是简单地发个烧，没什么大事情。”他估摸着这会母上的火应该是降得差不多了，于是问道：“我说妈，你是不是又给我换了个保姆了？”
砰，砰，砰……
他咽了口口水，竟然发现嗓子眼有颗心在跳，其实他等待回答的间隙也就那么几秒的空挡，他却觉得那几秒像牛皮糖一样被拉长了。
“噢，保姆啊……”
第19章 掉落的名片
“噢，保姆啊……”杨瑞妈说，“不就是个保姆么，搞什么换不换的。你媳妇的事情还没解决，就先想着保姆了？你是想气死我啊是吧？你说要你娶个媳妇怎么就那么难，你傻的呀？”
母上大人喋喋不休的模式自动开启了：“你想想看，你要是娶个媳妇，虽然说娶的时候确实要花点钱，啊，追人家姑娘要花钱，摆酒请人家吃饭也要花钱，不过你想想看你娶了人家进门后啊！多少年，只要你不离婚，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你还需要保姆？！”
“妈，你想得太单纯了啊，现在愿意给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的老婆有几个？”杨瑞皱起眉。
“怎么没几个了？我手头就有好几个……”
杨瑞叹了口气，完全没有心思继续听下文了，她歪楼的速度比啥都快，“行了行了，你抱着你那些宝贝媳妇睡觉去吧，我吃完饭了，要上班了，下次再聊。”
“你这死兔……”话没说完，杨瑞就挂了电话。
他看了看面前的饭菜，还没怎么动过，但怎么就觉得那上头全是他母上喷他的口水，瞬间觉得食欲降到了零。他其实很想再打个电话，直截了当地把马依依那事儿问明白了，到底是不是换保姆了？！可他觉得丢脸，更怕自家老母盘根究底地查他。
他现在只是想知道马依依在哪，他还不想面对他为啥这样迫切地想知道马依依在哪的心理原因。
面对自己神马的，最讨厌了。
一把把筷子扔在桌边，他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又回去上班了。
日子平稳地过了几天，马依依还是没有出现。她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什么都没留下就走了。
噢，不对，她留下了一张名片，宋小婉的名片。
可那又有什么用？杨瑞眯着眼睛躺在床上，他很不满意自己此时的心境。就像一面平静的湖，突然被一块石头砸开后荡起恼怒的波浪一样。他觉得那是恼怒的波浪，必然是恼怒的，她凭的是什么，要来就来要去就去。
这么一想，杨瑞就更恼了。
马依依的来来去去关他什么事？他凭什么要恼怒？
最后，杨瑞发现，他恼怒的原因并不在马依依身上，却在他自己，他为他此时此刻的愤怒而感觉到大为光火。在他一贯的世界里，这些都是不会出现的，起码预计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不会出现。
因为马依依那么个没头没脑的傻逼，他竟然打破了一贯原则。
为了表示反抗，他让自己心平气和地睡了下去。
哼，不就是个傻逼保姆？搞得好像谁在乎似的。
才刚睡着，电话就响了。
杨瑞伸手一摸，看到那一闪一闪的来电显示，接起来就吼过去：“我操他娘的，我说刘明浩你丫的活腻了是吧？！也不看看几点了！老子明天还上班不上班，你打个电话不会看时间啊？！”
刘明浩的声音鲜见得凝重，他闷闷地说：“老子就在你家门口，你要操，先开个门吧。”
杨瑞一愣，暗骂了一声，只有起身去开门。
刘明浩意外地一身狼狈，仿佛是经过一场惨烈的战斗，身上的T恤破了几处，看起来是被撕扯过的。脸上手臂上有细微的伤痕，渗出一点点血，他眼睛红红的，布满了血丝，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丧家犬”的气息。
杨瑞在沙发上坐下，看了他好一会才开口：“你这样子……敢情是脱了装备去单刷英雄本了？刷得跟狗一样惨啊……”
“你少他妈给我幸灾乐祸。”刘明浩嘶嘶地抽气，他嘴巴边有个口子，“那婆娘疯了，进了卧室跟我打架，老子是男人，难道还真跟女人真刀真枪地打？臭女人，疯婆子，打起人来下这么狠的手！一夜夫妻百夜恩懂不懂的！我操！”
“我这可没有给你治伤的东西。”
其实杨瑞在开门那会就猜到又是老婆老公那档子破事，他叹了口气，“你们这两口子天天夜夜地闹，也不是个事儿啊。我说哥们，消停会行不行，你这日子过得也忒他娘的傻逼了。结个婚，要搭条命进去。”
“那就是坟墓啊！那就是坟墓啊！”刘明浩大吼两声，又牵动了嘴巴边的口子，他捂着嘴，声音低下去：“再这么闹下去，真不用过日子了。折磨她也折磨我，好好的两个人，干什么互相折磨呢。我觉着……”
他说着说着，神情黯淡下去，顿了好一会，才说：“要不分了算了，这婚结得没意思。”
杨瑞没有说话，起身拿了一盒餐巾纸递给他。
他抽了一张，没有擦脸，只是攥紧在手里。
沉默了一会，他才用纸擦了擦嘴边的那口子，继续说道：“兄弟，我这不跟你开玩笑，我真想分了。这么过日子，真心没意思。我娶她，不是娶来闹我的，我是对不起她，可不带这么折腾我的。宁可我净身出户，我也不想跟她过下去了。”
“你别毁了人家一姑娘。”
“我没打算毁她，我都跟她坦白了说，我说那一天晚上真心是我的错，我喝醉酒了。她死活不信，说我在外头养女人，说我这样那样的，那话说得叫一个难听，好像我跟她祖宗十八代都有仇。”他喘着粗气，“我都讨饶了，我说咱好好过日子行不行，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以后我再不去酒吧了。她还他娘的闹！”
清官难断家务事，杨瑞向来不趟浑水，他淡淡说道：“你的决定，做下了，就去做吧。哥们能做的事儿就是不管你做啥决定，哥们还是哥们。”
“兄弟这实诚话我爱听，就这么着吧，离婚。”
刘明浩是真心打算要离婚了，他本想在近几天回家里去收拾东西，先分居。结果刚进门就又被张怡打出来了，劈头盖脸又是一身的细伤。折腾了几次，明浩彻底翻了脸。
他于是直接跟她提离婚，结果对方不同意，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折腾，又天天嚷着让刘明浩回去，说要面对面谈一次。
刘明浩却再也不想回去了，他这些天一直住在杨瑞公寓里，无论张怡那方说什么，他都只一个坚定的态度——离婚，就是离婚！只有离婚！
可张怡那头不同意，这么天天僵持着也不算是个事儿啊。
“我看，要不我去找个律师吧，兄弟，你说这事儿怎么样？她这么天天闹下去的，这婚得离到几几年才算完？”刘明浩皱着眉坐在沙发上。
杨瑞扔给他一罐汽水，拿起遥控器，说道：“爱咋咋的，请律师好解决，你要真忍不下去了，就去请吧。天天瞎闹腾的，我赶明儿要收你房租了。”他喝了口汽水，又补了句：“噢，还有住房安全预付费，我得提防着那天你那彪悍的老婆带一群人来砸我房子。”
刘明浩朝他胸口擂了一拳，“我说你这狼心狗肺的死德性，多少年了还不知道改改？”他眯起眼睛，“不过……要找律师的话，得找个靠谱点的啊，我在这方面没认识的人，你有吗？”
“开玩笑，我怎么会认识律师，你翻翻同学录看看，有没有哪位老同学干这行的……”杨瑞心不在焉地按着遥控器，喝着汽水，并没有很上心。
明浩皱起眉，“我哪知道啊，自从毕业后，我就一游戏死宅，好容易找到个媳妇，还是这么个伤不起的货色。我上哪联系老同学去？联系到的那几个傻逼也就混得一副狗样，离婚也不算什么光彩的事，难道还到处问那谁你认识律师吗？”他瞪起眼睛，“我傻逼啊我。”
“你才发现啊？”杨瑞笑他，“那不然随便找个律师事务所，进去后先给钱，然后诚恳点，只要你要求放低了，这离婚好办得很啊。估计也就一套房子的问题纠结下，剩下那哪么多事……”
“哎哟，你很懂的样子嘛？”刘明浩推了他一把，起身走进杨瑞的房间，“那我先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靠谱的律师事务所，这事能早办了就早办了，钱会源源不断地来，这人被她一折腾，可是伤不起啊……”
杨瑞继续漫无目的按着遥控器，“你丫走错房间了吧？”
刘明浩嘿嘿嘿笑了几声，“我这不是最近还没发工资，先往你那拿几千块啊，备用。”
杨瑞难得淡定地继续坐在客厅里，眯着眼说：“拿钱可以，拿走多少，两倍还回来，不然打断你三条狗腿啊……”
“去你妈的三条狗腿！赶尽杀绝不带这么来的！”刘明浩半开玩笑地吼回去。
突然他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从房间里冲出来，冲到杨瑞面前就擂了他一拳，“你丫的臭小子，他娘的敢骗我？！”
“你傻逼啊！”杨瑞莫名其妙揉了揉胸口。
他正拿着一张小纸片，指着那纸片说：“这他娘的是在你房间里发现的，还放床头柜呢，你敢说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