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川作品集-都市边缘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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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川作品集-都市边缘的女人-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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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园长是那种很干练,很精明的女人,干事情干脆利落,绝不转弯抹角、拖泥带水。现在她单刀直入地跟阳子挑明了今天找阳子谈话的目的。
  “我们这儿的李老伯,你当然知道了,亮亮和他最要好的。不瞒你说,他还是我的一个亲戚,从我母亲那边算起,我还得叫他‘舅舅’呢。”
  园长言归正传了,她告诉阳子,李老伯的老伴前两年去世了,老人的儿女们早已成家立业,剩下老头一个人,在家里闷得慌,就到幼儿园帮忙来了,工资多少老伯并不在乎,他图的是个解闷和开心。老伯退休前是造船厂的高级技工,级别不低,退休金也很可观,最主要的是老伯的儿女们不象很多不明事理的年轻人那样反对老伯再婚,相反他们全都愿意有个女人能照料父亲的生活,和他做个伴。倒是李老伯自己对这件事情并不上心,尤其是到了幼儿园之后,老人一门心思都铺到了小朋友们的身上,简直就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家。园长作为领导和晚辈,无论如何都负有让李老伯拥有一个幸福晚年的责任,她给老伯介绍过不下一打的对象,可就是没有一个能让李老伯看上眼的。
  “你别小看那老头儿,眼光高着呢!”
  园长笑着说,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阳子一眼,很有抬举她的意味。
  “年纪大的他不要,说是自己身体那么好,将来还要为再婚的老伴送终,丧妻的伤心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再受不了那样的打击;不漂亮的老头也看不上,说是他原先的老伴是出了名的美女。”
  李老伯苛刻的择偶条件让所有人头疼。园长终于忍不住在一次次的失败之后追问他是否心目中有了目标或者标准,老人犹豫再三,对她说,如果找个象亮亮妈妈那样的女人,他就心满意足了。
  园长没有告诉阳子当时她自己激烈的反应。一个乡下女人?尽管她不得不承认阳子年轻、漂亮,又相当的要强,但在园长心目之中,乡下的女人再好,也不如城里的女人。她私下里对自己的母亲说,她那个舅舅一定是挑对象挑花了眼,干么非得找一个“拖油瓶”的乡下人呢?不过,尽管园长不满意舅舅的选择,她还是顺从了李老伯的意思。唉,管她乡下人还是城里人呢,只要老头儿自己高兴就行了。园长怂恿李老伯主动对阳子表示好感,没想到年纪这么大的人了,李老伯的脸皮倒是挺薄,拖过了初一拖十五,一直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对阳子表白出来。园长终于失去了耐心,今天亲自上阵,向阳子提亲来了。
  “怎么样,回去好好考虑考虑?老头可真是个不错的人,年纪是大了点,可身体绝对结实,说不好听的,再活上个三十年一点问题也没有;再说,老头自己有房子,有存款,儿女们又不指望他的钱,你要是嫁过来,肯定就是当家作主的,虽说你是乡下人,可要是嫁给他以后,按政策就能转为城市户口,不单是你,孩子的户口跟着妈,到时候亮亮的问题也解决了,想想老头这把年纪了,你们也不可能再生养了,亮亮就是你们唯一的孩子了,而且他本来就对亮亮那么好,做了孩子的爸爸还能差吗?”
  园长一口气把所有让人担心的问题都抹平了,那架势简直是由不得阳子不心动,不同意了。
  园长却万万也没想到,眼前这个乡下女人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
  如果倒退一年多,在没有所谓“绿印户口”的规定之前,阳子或许还真会为园长的建议动心。说实在的,园长的给她设计的前程确实是一条让她和亮亮摆脱乡下人身份的捷径,还有那永远慈眉善目地李老伯,尽管他的年龄已经足以做亮亮的爷爷了,但他对她们母子确实是关照有加,是个难得的好人。老夫少妻的结合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只要对自己、对孩子好,象阳子这样境遇的女人还能有什么更高的要求呢?但现在不同了,阳子有了改变自己身份和地位的途径,虽然那要付出一笔不菲的代价,但她还可以因此拥有一个年轻、健壮,更主要的是无限地爱恋着自己、呵护着自己的男人,少年的夫妻老来伴,她嫁给李老伯,只能是给老人和自己找了个生活上相互依存的伴,而和刘大的结合却可以实实在在地让他们成为一对恩爱欢愉的夫妻,他不仅能给她一个真实的家,还能给她一个女人生理上渴求的满足,这是李老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达到的。
  “谢谢你的一片好心。”
  阳子却不能直接地拒绝园长,因为亮亮。
  亮亮还有一年的时间才能上小学,阳子现在还需要幼儿园,需要李老伯对亮亮的照料,虽然她也觉得这样把那个善良的老人吊在半空未免有些残忍,但在她还无法立刻摆脱目前自己这种窘境的时候,她没有其它的选择。在她和刘大突破了彼此间最后那层界限之后,刘大曾经提议让她收了咸菜摊子,专心地照料家务和孩子,她坚决地否定了这个建议,为了尽早攒够那十万块改变他们身份和命运的钱,她要和他一道努力。
  “我现在毕竟每个月还能攒下四五百块,少了这笔钱,我们就又要多等一段时间了。”
  阳子恨不得立刻就凑足十万块钱,立刻就拿到她日思夜想的那个“绿印户口”,为了这个目标,她一刻都不敢懈怠。
  “这是人生的大事,我得好好考虑考虑。”
  阳子给了园长一个感恩戴德的微笑,让后者心里充满了希望。
  3、小河里的男尸
  晚上和刘大挤在他那张小床上的时候,阳子忍不住差点把白天园长对她提起的事情当个笑话对刘大讲起,话到嘴边,心里忽然一动,又打住了。
  刘大宽厚而粗糙的大手抚摸这阳子微微隆起的肚子,手指撩拨得她心旌摇荡。
  还是年轻的男人好,阳子这样在心里对自己说。刘大永远充满着活力,让她体味到做女人的幸福。她眼前又闪过李老伯那张慈祥的脸,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在心中抹去那上面深刻着的皱纹,还有那已经斑白的鬓角,如果他要再年轻十岁,阳子一定会动心,但现在他确实是太老了。
  “阳子,”
  刘大用下巴上坚硬的胡茬摩挲着她的小腹。
  “干么?”
  她问。
  “我想你给我生个孩子。”
  刘大喃喃地说。
  阳子的心头热热的,又想到那个永远无法让她给他生一个属于他们两人的孩子的老人。
  “真的,你去医院把肚子里上的环取出来,我们也要个孩子吧!”
  刘大执著地说着。
  “儿子,女儿,都行,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阳子感动着,把自己再一次对刘大敞开了。
  “来吧,我们现在就要!”
  早上,刘大起床的时候,阳子的屋里还很安静。
  农贸市场早上开门的时间是五点钟,没有拖累的商贩们都是早早地就开了市,抢着做早晨的一拨生意,阳子要送儿子上幼儿园,所以每天要晚去一会,以前刘大经常提出早上帮她开了市,有生意就顺带着替她做了,阳子觉得每天这样麻烦人家心里不落忍,就没有答应,现在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了,刘大自然而然地就担负起早晨照料阳子摊位上生意的职责来。
  洗过脸,刷过牙,刘大把桌上头天晚上阳子给他预备的早饭胡乱地吃了,出了小屋,推上自行车,看了一眼阳子的禁闭着的房门,走出了杨宝兴的院子。
  天色还早,马路上除了几个晨跑的城里人以外,冷冷清清的,早起进货的菜贩子们蹬着三轮车很卖力地往前赶,其中有和刘大相识的,匆匆地打着招呼。
  看着那些早上很早就起来到远郊去拉菜的小贩们,刘大觉得比起他们来说,自己还是轻松了很多。做粮食生意不用象做蔬菜、鲜肉和水产那样,每天都得进货,还得起五更爬爬半夜的,那才真叫辛苦呢,也就是他们这些乡下人肯吃这份苦吧,换了城里人,别说没人肯干这样的累活、苦活,就是有一个半个的,也保证用不了三天就累趴下了。那些城里人还那样看不上乡下人,说实在的,现在要是乡下人都回了老家,城里人大概一天都活不了。
  不过有一个问题刘大始终没有琢磨明白,如果将来自己和阳子真的变成了城里人,那他们干什么呢?城里人不会干他们这样的小买卖,他们如果成了城里人还继续做现在的生意,那就凭着他们那副一时半刻脱不去的乡下人的举止做派,再加上从事的这让城里人看不起的行当,人家还不象现在一样把他们当做乡下人?总不能每天把户口本拿出来挂在脖子上,逢人就举起来给人家看,告诉人家自己是城里人,那不成了二傻子,不得让所有人象看耍猴的似的看他们呀?刘大思前想后也不得要领,最后他总结出了一个于事无补的结论,那就是想要做一个真正的“城里人”,真难。
  刘大推着自行车一进农贸市场的大门,就迎面遇到了一个一块摆摊做买卖的老乡。
  “刘大?”
  没等刘大和老乡打招呼,对方就惊异万分地瞪大了眼睛望定了他。
  “你没去派出所啊?”
  老乡走到切近的时候,四下环顾了一圈,神色紧张地问他。
  刘大一头雾水。这一大早,干么让自己去派出所?他又没偷又没抢的。
  “去派出所干么?”
  老乡看看他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赶忙给他解释。
  昨天傍晚,离这里不远的一条小河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看样子是被人打死以后扔到河里的,派出所来了人,勘察完现场就把尸体拉走了。据一个当时在场的他们同一个县的老乡说,死了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虽然面孔已经被水泡得有些变形了,但怎么看怎么都象是刘大的姑舅表弟小峰。
  刘大还没听老乡说完,眼前一黑,手脚冰凉,自行车“咣当”一声摔倒在地上,人晃了两晃,不是老乡手疾眼快地伸手扶住,早已经倒了。
  4、小峰死了
  刘大在派出所的警察的陪同下到停尸房去辨认了尸体,千真万确,死者正是他的表弟小峰。
  刘大哭了一回,嚎了一阵,在警察们的劝慰下好不容易才止住了悲声,颤颤巍巍地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报告了小峰的死讯。
  “警察同志,”
  刘大打完电话,双膝一软就给人家跪下了。
  “我舅舅八个孩子,就这么一个男的,求你们无论如何也要抓住凶手,给老人家一个交代呀!”
  警察们把他搀扶起来,劝慰着他,让他先把小峰的后事料理起来,说是公安机关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侦破这个案件,替死者报仇的。
  刘大又抽噎了一阵子,然后诚恳地谢过了接待他的警察,懵懵懂懂地回到了农贸市场,和阳子一起商量如何办理小峰的后事。
  阳子陪着刘大又落了不少眼泪,然后问他现在打算怎么办。
  刘大此时已经乱了方寸,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告诉阳子,警察说了,最好抓紧把人火化了,不然每天停尸房的费用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那你舅舅什么时候能赶过来?”
  阳子问刘大,再怎么着也得让人家父子见上最后一面吧,这可是生离死别呀。阳子想起亮亮爸爸死的时候,公公婆婆那悲痛欲绝的样子。老来丧子,一向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刘大摇摇头,泪不住地涌出眼眶,那个自幼就跟在他后面玩耍,长大了虽然不争气,但终归是他的骨肉至亲的表弟,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警察说,小峰是让人活活打死的,法医检验报告上写得很清楚,他的内脏几乎全都被打碎了,浑身上下没剩下几块完整的骨头了。就算小峰犯了再大的错,也是罪不至死吧?刘大了解小峰,他确实不是什么好孩子,但要是真让他干出什么罪不容诛的事情来,他还真的不会,他没有那份胆量。
  自从上次从王嫂那儿骗走了一千块钱以后,直到被人打死,小峰就再也没在刘大面前露过面。
  小峰的死对于所有人都是一个迷。
  刘大的舅舅、舅母和母亲一接到刘大报丧的电话,马上就从乡下赶来了。
  刘大和阳子都停了生意,陪着老人们忙前忙后,料理着小峰的后事。
  小峰的父母一见到儿子惨不忍睹的尸体立刻就哭死过去了,醒来以后,舅舅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刘大,他那宝贝儿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刘大没有办法弄清小峰的死因,他只知道公安局办案的警察说,现在可以肯定的就是谋杀。小峰是个兜里存不住一分钱的人,谋财害命在刘大看来是绝无可能,唯一的线索就是小峰当初曾经欠下了人家的赌债,但刘大却无法提供小峰那些赌友的情况给公安机关。
  舅舅哭完了儿子,就开始骂外甥,骂他为什么不把自己嫡亲的表弟照料好,为什么不让小峰和他住在一起,那样至少他可以替他这个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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