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甲苍髯 by ciel mu(一-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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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甲苍髯 by ciel mu(一-三部)-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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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辰胤叹口气,抱着元凰往皇城走去。立在旁边的两名宫女识趣的跟在后面,不敢弄出太大声响,一面惶惑的猜测将要接受的惩罚。他们行了几步,突然听到方才元凰藏身的树丛中传来晰晰簌簌的响动,稍顷竟然钻出一头雄鹿,体型瘦削,支角亦不长大,只有些许分叉。冬日里鹿群通常在黎明前后结伴活动,天亮后便甚少出现。这一头不知是经验不足,还是觅食昏了头,见到他们一行四人也不躲避,只是立在原地呆呆望着,温润的棕色大眼好像两颗光滑的玻璃珠子。元凰扭头见到这般景象,惊喜的叫了一声,回过神来又怕吓走了它,赶紧抽出两手,捂住了嘴巴。北辰胤一手抱着元凰无法拉弓,箭囊亦在背后无法抽取,本能的摸向腰间匕首,本想脱手掷去,却在听到元凰的叫声之后停了动作。一大一小两个人便默默同雄鹿对视着,身后跟着两名同样屏息静气的宫女,提着裙角,迟迟不敢迈步。雪地在阳光下泛出耀眼的闪烁,打在鹿的皮毛上溅起一圈光阴,折射出一圈圈彩虹的颜色,使得那个早晨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直到那头雄鹿反应过来,掉转头去迈着小步轻快的钻回树林,元凰才又回转身来。他笑嘻嘻的抓住北辰胤伸来的大手,像模像样的仿造起皇叔刚才的动作,想将北辰胤的手也合拢在自己的掌心之间。无奈他的手实在太小,纵然两只拼凑起来,也无法将北辰胤的手掌全全覆盖。
  
  “我同三皇叔,一人一次。”元凰说。
  
  他的小手已经被北辰胤捂的温热,现在搭在北辰胤的掌心,居然真能传递进一丝脉脉的暖意。北辰胤无奈的笑笑,解开孩子的手,一脸认真跟他商量:“我练过武功,你年纪还小——大人总要让着孩子。”
  
  元凰听完这句话,板着小脸想了一会儿,点头觉得有理。于是又将手交给北辰胤暖着,心安理得的由三皇叔抱着入城去了。
  
  
                  二 腊酒
  二 腊酒
  
  甫下朝,北辰禹便被告知了太子失踪的消息。长孙皇后站在他的面前,纤长手指垂在衣侧,偶然拽过衣角轻捏一下,显出符合她身份的大方从容来,端丽的面庞上看不出过分焦虑的痕迹,薄胭淡粉的妆容仍是一丝不苟。她柔声说道,前些日子凰儿便闹着说要去城外看雪,妾身没敢答应。听东宫的太监们说凰儿昨夜又闹了一宿,今日想必是偷偷溜出宫去了。好在有采玥容萱两人随着,耍累了自会回来,皇上不必太担心。
  
  北辰禹冷哼一声,出口却成了皇后的闺名。“含荷”,他唤道,“你这般镇定,竟好像不关心凰儿似的。”
  
  长孙皇后闻言也不辨驳,浅浅一笑,微垂臻首,愈发透出温婉:“妾身是怕皇上担心。”
  
  北辰禹随即笑起来:“朕不过说笑一句,皇后怎么当真了。凰儿是你我唯一的骨血,自然亦是你我的心头肉,掌中珠。朕怎会觉得你不关心凰儿。”他见长孙皇后并不接话,话锋一转又道:“皇后随朕去东宫看看吧。朕亦有些时日没见着凰儿了。”
  
  长孙皇后诺了一声,随在北辰禹身后往东宫方向走去。相较起儿子心血来潮的任性胡为,反倒是长孙皇后的行止更吸引北辰禹的注意力。他自己虽然挑不出皇后的缺点,却也从来不曾了解过这个女人。夫妻十余年,他未曾见过长孙含荷有过任何有损仪态的表情。哪怕当日少年佳偶气血盛旺,如胶似漆的床底之间,她也只是秀眉轻蹙,檀口轻抿,唇角若有若无的呻吟出声,全无半点淫浪之态。
  
  入宫以来,长孙含荷未有所出,年近三十岁才得子元凰。北辰禹本来还担心她对元凰宠溺太过,不久便发现这完全是自己的多虑。皇后对元凰甚是关切,却从来没有过分的围护。甚至在有些时候,北辰禹会觉得她表现的太像一位皇后,而不是母亲——后宫之主永远是克己自持的,而母亲则或多或少会为儿女放弃原则。对于北辰禹而言,长孙含荷是皇后的绝佳人选,却完美的有些疏离。她太过温婉柔顺,反让王者觉得不愿亲近。这也便是,北辰禹在民间的爱人渡香蝶,虽然美貌雅致皆不及长孙皇后却让王者难以割舍的最大原因。
  
  皇帝寝殿距离东宫不远,才行了稍许功夫,便能听到自前面宫殿传来的嘈杂,混杂了各种人声呼喝抱怨,却又都捏着嗓子不敢大声喧哗。在北辰禹听来,整个东宫就仿佛充斥了蚊虫般的嗡嗡声,宏大却空虚,填满了宫殿的每个角落,在梁宇间穿梭留恋,挥洒不去。
  
  这恼人的声音让北辰禹心头冲起一股恶烦,使他有一瞬转身而去的冲动。然而王者温润的表情并无任何变化,只是加紧了步伐向东宫迈进。他听到身后裙摆曳地的细微声响也略微急促起来,知道长孙皇后正跟上自己的脚步。
  
  甫踏进东宫,北辰禹同早他一步,刚送太子回宫的北辰胤正打了个照面。东宫大小太监宫女正为太子毫发无损的归来感激庆幸,一面竭尽全力责骂两位私自出宫的宫女,一面从北辰胤怀里接过因温暖舒适而昏昏欲睡的北辰元凰,不确定是不是该将太子叫醒。若不是宫门口执事太监诚惶诚恐的请安,大家可能都无法意识到皇帝的驾临。北辰胤见到二哥姗姗而来,立时放下元凰屈膝跪拜,并无半点延误:“臣北辰胤参见吾皇。”
  
  这边元凰被东宫里霍霍杂杂的一闹,瞌睡早醒了大半。揉揉眼睛见是北辰禹,便也就着北辰胤的膝边跪倒,像模像样的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元凰这般贴在北辰胤身边跪拜,在北辰禹居高临下望去,倒像极了一幅北辰胤父子同拜君王的场面,仿佛不期而至的自己,才是打乱他们一家天伦之乐的罪魁祸首。这番景象同方才东宫恼人的嘈杂声音搅和在一起,让他觉得胸口烦闷热气上涌。他不明白北辰胤为何偏会出现在这里,但觉得眼前景象刺目至极,却也不好发作,就这么过去将元凰拉往一旁。顿了片刻,气息稍平,北辰禹方松懈下表情,用他惯有的安宁声音道:“都平身吧。”
  
  北辰胤直起身来,不着痕迹的退后了两步,由原来的并肩改为立于元凰身后。长孙皇后向他微一欠身,施礼道:“三皇叔。”
  
  北辰胤称呼过皇后,便转脸向北辰禹禀报:“臣在城郊狩猎之时正碰上两位宫娥带着太子赏雪。城外人口杂乱,臣恐太子年幼或有疏失,便擅自命二位宫娥伴太子速归,请皇上恕罪。” 
  他这一席话,将元凰出宫赏雪一事说的体面大方,仿佛反倒是他为人长辈多此一举,方将元凰送回宫内。言语之间,不但将元凰私自出宫之大错说的轻描淡写,也顺便遮盖过了东宫掌事太监疏于管教之责,更是避而不谈北辰禹在东宫人事上的用人不当——东宫管事失责,北辰禹心知肚明自会处理,他北辰胤身为人臣,绝无当面点出皇帝错失的必要。北辰元凰在旁边听着,也知道三皇叔是在为自己的胡闹开脱,当下仰起脸来要向着身后的北辰胤笑,却被北辰禹一句话打了回去:“凰儿,莫以为有三皇叔为你求情,今日之事便可不咎。你且入内去好好反省,一月之内不得跨出殿门。”
  
  北辰元凰一张小脸顿时垮下来,却也明白父皇向来一言九鼎,万万不容违背,只得扁扁嘴,不情不愿随着采玥萱容入殿去了。待他的身影消失,长孙皇后才迤然上前,向北辰胤深深一礼道:“东宫侍婢胆大妄为,都是妾身往日管教无方。此番多亏三皇叔了。”
  
  “臣正巧碰到皇侄,皇后言重了。”
  
  长孙皇后还要再谢,北辰禹早见到北辰胤脚边横着的白狐,便开口问道:“三弟狩猎可有收获?”
  
  “托皇上金口,果真觅得一尾丰毛白狐,臣正想交与东宫之人给太子作寒衣。”
  
  北辰禹哈哈一笑,转向长孙皇后:“你看,你总说凰儿的几件新衣都寻不到中意的领口皮料,如今三弟称了你的心了。” 
  
  “是,”长孙皇后垂下眼睛,轻允一声,又欠了欠身,“有劳三皇叔费心了。”
  
  “不过小事而已。”元凰已经安全送到,北辰胤不想再无谓客套下去,正欲找个理由告辞,却不妨北辰禹出言相邀:“时近正午,我们兄弟也许久不聚。既然今日凑巧,三弟不若留在宫中陪朕共用午膳吧。”
  
  “……皇上美意,臣却之不恭。且容臣回府梳洗更衣,再入宫用膳。”
  
  “咦——你我兄弟之间,何来这许多讲究!——含荷,你自回宫休息去吧。”北辰禹再不容北辰胤多言,长袖一扬,转身负手而行。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天都帝王的君临气势竟在飘洒沉静中显露无遗。北辰胤不敢耽误,即刻随行在后。长孙皇后退到一旁,直望着北辰胤去得远了,方才轻叹一声,命人将地下的白狐拾起,拿到跟前看了又看,从来温和无争的目光隐在阴影下闪闪烁烁,也不知道是喜是悲。
  
  北辰禹的午膳以一位帝王来说显得格外单调。时值严冬,膳桌上也无时令鲜蔬,珍禽野味,只摆了四五样寻常菜色,又特意因为北辰胤的加入而备了酒。北辰胤卸了弓箭匕首,同王者相对而坐。看似随意而坐的两人再加上面前无甚希奇的菜肴,若无旁边伺候的宫人往来穿梭, 看着正像是一户北嵎寻常富贵人家,全不似深宫内院的排场。
  
  北辰胤没有饮酒的习惯,这在尚武的北嵎皇族中很是少见。自少年时起,每每贵族们狂饮尽欢,三皇子北辰胤便往往稍呷几口便不着痕迹地以茶代酒。他不饮酒的事实虽然并无刻意隐瞒,皇城中却鲜少有人注意,北辰禹同他一起在宫中长大,自然便是知情者之一。纵是了解北辰胤的习惯, 王者仍是劝了几次酒,北辰胤恭恭敬敬饮了,并没有太多说话。酒水有些淡薄,带着清涩,却是宫中特酿,正符合皇帝怀柔无争的处事原则。
  
  “这是今冬新酿的渡寒青,三弟以为如何?”
  
  “渡寒青年年新酿,皇上对此酒倒是情有独钟。”北辰胤道:“臣不懂酒,只以为此名甚妙。”
  
  “哦?”
  
  “此酒色清而液稠,更微带冷香,想是取腊梅所酿。酒名中若只得一个寒,纵然点其来历却略显清冷,而今加上渡青二字,便成渡雪迎春之意,便是极妙。”
  
  北辰胤的话虽是奉承之语,却也出自真心,即便在北辰禹听来,也挑不出什么令人不悦的地方。他亲自替北辰胤满上一杯,笑言道:“三弟好风雅啊——平日天锡府中,想来便是曲水流觞之所了?”
  
  “哈,方才皇上询问,臣不量力答之。”北辰胤推托道:“怎敢担风雅二字。”
  
  “哎——”北辰禹双眼微弯,露出揶揄笑意来:“朕前些日子可是听闻巷间传言,说天锡府中来了位彩衣的美貌女子,盘恒半月方才离去啊。”
  
  北辰胤闻言不见惊色,低头略一思量,坦然答道:“皇上所言之人,当是日前在臣府内做客的采剑竹水琉竹女侠。她曾上中原问侠峰,同诸位高人论道比剑,臣对中原群侠一贯倾慕,正巧竹女侠途经皇城,便留她在府内数日请教。”
  
  “哦,皇弟同中原武林素有来往么?”一番迂回,终于托出最紧要的问题,北辰禹仍是不经意的语气,抬手将一碟蜜藕推至北辰胤面前,是要他举箸享用的意思。
  
  “臣只想为皇上招揽人才,无奈虽有心结交却不得法——”北辰胤接口说道,毫无犹豫:“皇上若有意,臣即刻引荐竹女侠入宫觐见。”
  
  “嗬,此事不可——朕不欲夺人之美啊。”听眼前之人回答滴水不漏,北辰禹目光稍敛,重又回复揶揄语气,将方才一场试探轻轻掩过。“对了,曾听大皇兄说今冬严寒路冻,皇城内常有人躲避车马不及以至死伤。朕只顾担心农人春耕,反将此事疏忽了,三弟可知现下城内如何了?”
  
  北辰胤放下筷子,以上朝回奏的语气恭声答道:“臣前几日听大皇兄提过,昨日已拨出麾下三百禁卫军供大皇兄临时调度,在城内添加巡视救护,料想当有助益。”
  
  “如此便好——却不知是如何巡护,昼夜可有差别?”
  
  “这……”,北辰胤露出为难的神色,沉吟片刻才道:“臣所属之禁卫军只在城郊巡查,皇城内部一贯由大皇兄麾下禁卫军同宫内护卫军协同管理。此次城内人手不够,臣才调派人手协助大皇兄。他如何调派禁卫军,臣实不知详情。皇上当问询大皇兄才是。”他说话的语调很是平缓,却又带了些尴尬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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