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时代的终结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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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时代的终结战争-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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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已经过去了,现在轮到秦国发球了,当初你发球时没抢到任何好处(土地),现在也只能受着了。
  齐国没有干涉秦人的东进韩魏,除了由于前几年远征导致的士卒疲敝以外,也是由于主观上齐泯王自驱逐了孟尝君以后选择了亲秦策略:结好远处的秦国,以便自己就近在宋国等地扩张,实现它的“远交近攻”,关于这一点,就是下一章的主题。在我看来,齐泯王的策略,并不为错:韩魏迟早要被西边的强秦侵剥,齐国远在东边是不易援救的,它趁早在东边扩张自己的实力,等着未来与秦一决高下是真的。当然,如果你觉得齐人这么做太消极了,那么当秦国此番大举挞伐韩魏的时候,齐人应该支持南边的楚国,促使楚国北上牵制兵临中原(韩魏)的秦军,这是援救韩魏的最佳路线。可惜,老楚怀王已经在从前孟尝君胡乱对楚远征五年以及秦人先后的联翩打击下,彻底沉没了,“扬子雄鳄”无力北上干预秦人了。孟尝君搞垮了楚、拖疲了齐,遂使秦人在齐楚都无力干预的情况下,从容对韩魏用兵,如入无人之境,轻易成就了白起的赫赫战功。孟尝君对于中原韩魏的陆沉,真是不得不任其咎。  
近交远攻七 
  秦国在伊阙大战得胜之后,觉得“王”号以不足尊贵,相国魏冉就从新做了CI设计,把年轻的秦昭王包装成“帝”。帝就是上帝的意思,这个词早在商朝就有了,是商人崇拜的对象,到了商朝后期譬如商纣王,就干脆自己也称帝,是人间的上帝,与天上的上帝互相辉映。
  秦昭王成了人间的上帝以后,却不太能呼风唤雨。首先,他叫韩魏的大王们都来朝拜自己。老韩新败之余,不敢不来,魏国那里却犹豫起来。
  魏昭王的臣子“周诉”劝阻魏昭王说:“我给您讲一个宋国人的故事吧(当时人讲故事,都喜欢编排宋国人,就像现在人编排可怜的河南人“董存瑞炸碉堡”之类。因为当时的宋国是前朝商人的遗民,愚顽可讪,又可笑,出过宋襄公这样的“名角”)。”
  “周诉”说,有个宋国人出去念书,学了三年得到学位回来了。进门就直呼他妈妈的名字(“Marry——玛丽,接一下我的书包。”——大约是这样。这固然在现在的美国司空见惯,但在先秦却属于大逆不道——即便今天也是大逆不道。)他妈妈不高兴了,问:“孩子啊,你出去学习三年,学问长了这么多,反而直呼我名,你怎么酱紫啊(这样子啊)!”
  当时“名贱字贵”,叫别人要叫字,不能叫名,譬如叫孔子就得叫他“仲尼”(字),而不能叫他“丘”(名),叫小丘就更不行了。叫诸葛亮也得叫他“孔明”(字),而不能叫“小亮”。不过他自己可以自称“亮”,表示谦虚。
  “我当然学问长了啊!”孩子说,“我在学校里懂得了,人间最贤的莫过于尧、舜,我们对尧、舜都是直呼其名字。世上最大的无过于天地,对天地也是直呼其名而已。都没叫他的字。妈你的贤能应该是超不过尧舜的,大小也似乎比不过天地,我不呼你的名还呼什么啊。”这个学生很为自己的学问而骄傲,并且毫不犹豫地付诸实践,精神可嘉。(不过,这个小伙子还是把学问作错了,尧舜不是名,是称号,尧的名是放勋,舜的名是重华。当时人没有敢直呼尧舜的名的。不知道这小伙子念的哪个学校——当时既有官办的,也有民办的,譬如诸子百家都抢着招生呢——老师真是糊涂。)
  他妈妈说:“孩子啊,你们老师教的,你样样都要学吗。有没有哪条可以不学的,比如这条,别再酱紫直喊我名了。”
  周诉说:“如今大王事奉秦国,有没有哪条也是可以不用的,比如跑去参拜秦昭王,能不能不去参拜。”
  魏昭王说:“哈哈,你是怕寡人去了秦国以后就回不来了?我国的神汉已经给我算了一卦,发誓说去秦国没问题,如果有什么危险,请砍了他的人头来殉我。”
  “呵呵,臣是个卑贱的人,如果有人告诉我去蹦进万丈不测之深渊,说没问题的,出了事,我拿一个老鼠脑袋来殉你(为你殉葬)。我虽然卑贱,命不值钱,也不肯答应他的。现在秦国仿佛不测之深渊,您那神汉的脑袋好比鼠头。您想以身去临不测之深渊,用一个鼠头来担保您没危险。窃为您不取也。”
  于是魏昭王就假装闹重病,秦人看他病得要死要活的,就没强迫他了,从而躲过类似楚怀王的悲剧。  
4。终结战争之苏秦之死
苏秦出场前的格局 
  秦昭王自己称“帝”,胁迫韩魏入朝,赫然已成为西方的霸主。这时候的东方,大齐齐泯王也没闲着,对附近的宋国跃跃欲试,有吞之自状的梦想。宋国号称膏腴之地(就是肥得流油),位置在齐国东南方向,山东河南交境,北与齐、南与楚、西与中原魏国接壤,号称过五千乘之国(仅次于战国七雄,七雄号称万乘之国)。宋国还有“陶邑”这样的著名商业都市,四方辐辏,交通发达,是倒爷群聚的地方,范蠡先生就曾在这里发财当了大款,是如今的山东(西部)定陶,由于商人群聚,可以收很多商业税,是列国垂涎的城市,齐泯王早就想夺得这里。
  秦国人当然要限制齐国的扩张,齐国的壮大就是秦国的削弱啊。
  从前,当秦国以白起攻伊阙,在韩魏扩张的时候,东方的齐国没有及时以楚国或赵国牵制西边秦人的军事行动。但如今齐国想在邻近扩张,西边的秦国却知道唆使赵国前来牵制干涉齐国(谁说秦国人傻大粗啊!)。
  秦国没有选择自己直接出兵去干涉齐国的扩张——这将是及其愚蠢的劳师袭远(类似孟尝君常干的蠢事,得不偿失),特别据说秦国远袭齐国的话,要经过一个叫亢父的地方,是齐国控制区,非常险要,两车不得并行,百人守险,千人不敢通过,是齐国的函谷关。秦人远道而来,越中原而伐齐,一旦韩魏断起后路,那就完蛋了,所以秦人不敢冒这个险。但是,教别的国家前去牵制齐国就不错。
  于是,秦昭王的相国魏冉,跑到赵国,唆使赵国(位置在中原以北,河北、山西地区)去找齐国打架,从而牵制齐国吞宋扩张计划。
  但是赵国人不愿意跑到战场上去当炮灰,魏冉灰溜溜地撤回本土。魏冉想,赵国不肯打齐国,那就让齐国打赵国也可以啊。只要这两个国家打起来了,齐国不就没法向东南扩张,吞并宋国了吗!(酷!)
  于是,秦相国魏冉修改了自己的CI计划,改成西帝、东帝两个版本,取代从前的秦昭王独自一帝的老版本,兴冲冲地跑到大东边,找到齐泯王不怀好意地兜售自己的新版CI:“大王,我们拟定让秦昭王在西边称帝,您在东边称帝。两帝并立,试看天下谁能抵挡。”接着拿出CI设计的蓝图给老齐看,您看,这些照片多漂亮啊,新款的称帝的冕衮,多飒啊!
  “称帝有什么好处呢?”齐泯王问。
  “我们东西二帝并称之后,天下唯一略强的国家就是北边的赵国了(胡服骑射之后略强),咱们约定从西、东两个方向共同伐赵,您就可以得志于北方,岂不好哉!”
  齐泯王好大喜功(或者正面地讲很有进取之心),不由得不对这个计划动心,并且它也符合自己结秦的远交近攻战略,于是留下CI设计,叫人照样子设计衣裳,并同魏冉约定了共同伐赵的日期。
  魏冉高高兴兴从齐国回来,看见齐泯王堕入了自己的诱骗计划,将与赵人掐架,从而实现了以赵人牵制齐人东南下吞宋自壮的目的,打乱了齐人既有的战争方向。齐人不能南下吞宋,又将徒然与赵人消磨,自然可以维持秦人西方独大的国际格局优势。魏冉,确实是个枭雄啊。
  然而,他想不到,就在魏冉得意洋洋地坐着车子,离开齐国返回陕西老家去报功的时候,北方正有一个人风尘仆仆地赶路,要南下齐国,前来挫败魏冉的计划(“斗齐赵,牵制齐人南下”),促成了齐人与赵人的结好,维护了齐人南下吞赵的既有计划,使得齐人得志于诸侯而壮大,但旋即又因为“太强则折”,被诸侯群起而攻之,齐国地裂,齐泯王身死,为天下所笑,从而彻底实现了“这个人”破齐存燕的根本使命。“这个人”就是战国时代赫赫有名的纵横大家——苏秦! 
苏秦之死一 
  关于苏秦的史料,众说纷纭。司马迁为苏秦作的传,大部分都是错的,除了末尾的结论“苏秦被反间以死”确是事实(被判间谍罪处死,。大约苏秦早年家住洛阳城郭里,苏家一共哥三个:老大苏代,奔波列国,靠给人瞎出主意过生活,出好出坏却不管。老二是苏厉,也是干这个的,他和他大哥的事迹往往被混在一起。苏秦则最小。苏小三很羡慕俩哥哥的事业。
  当时洛阳这个地方,跟现在不同,洛阳不像秦国那样搞农业,也不想楚国宛城那样大炼钢铁制造业,而是纯商业大都会,是当时中国的大上海,这跟它身处中原四通八达的地理位置有关。就像苏秦的嫂子说的那样:“周人之俗,治产业,力工商,逐什二以为务”,追逐十分之二的商贸利润。商人脑子都聪明,商业发达的地方,咨询业也就出来了,因为三流的商人是卖产品,二流的商人是卖技术,一流的商人就卖知识了。苏秦的大哥、二哥,都是知本家,到处卖点子——美其名曰说客。
  举个例子来说。当时的洛阳是大周天子的都城,十分没落的大周天子依旧没忘记窝里斗。他的两个王子为了争夺玉玺,分裂成西周、东周俩小国。东周公在洛阳(今洛阳以东四十里的“周汉魏故城”办公,西周公在王城(洛阳市内王城公园下面)发展。而周赧王就依附其中的一个周公过活。
  这两个周还互相掐架,于是给了知本家挣钱的机会。当时东周公要种稻子,西周就堵塞水源,不让贵如油的东西流到下游,把东周气死了。苏秦的大哥或者二哥(具体是谁没说清除)跑去出主意,教西周人放出了水。东周人大喜,纷纷跳到大田里插秧种水稻。水稻们长到了半熟未熟、青春期正浓郁的时候,苏家老大(或老二)又教西周人突然把水闸一关。没水了,下游的东周水稻全部变成干尸,颗粒无收。气得东周人跳脚骂娘。知本家却挣到了咨询费。
  虽然这个记录于《战国策》的故事不太可信,但还是说明了“说客”在当时的名声确实不怎么好,基本上跟现在股评家的嘴一样很臭,不过他们毕竟是中国最早一批consultant,并且吸引了苏秦也加入了这个行列。
  苏秦到了三十来岁年纪,在咨询业混得并不行,除了娶了一个媳妇以外,尚无别的成就。一般作咨询的人都明白,要到缺乏知识的地方去兜售知识,才能拿到项目——比如北京的咨询师都是往河北、山东这些周边的地方上山下乡,在知识密集的北京,反倒是吃不开的。
  于是苏秦就准备离开洛阳,到最南边的楚国和西边的秦国这俩知识稀薄的地方去骗客户。就像现在的咨询师必须有一套行头:西服革履。外加笔记本电脑,苏秦也给自己弄了一套黑色的貂裘当行头,深颜色的衣服比较像智者,他没有私家马车可坐,就让马车坐他——弄了一辆桑木车轮的小车,找人推着(这样,雇马夫的钱和养马的钱,合一份就够了),车上当然不能装商人的俗气的金玩玉器,当然也不能装农民的大粪,按战国策记载,苏秦装了一车书。他没有珍贵的木箱装书,就拿滕草编织了一个草箱子用。此外还有一个口袋,里边是必要的细软。当时的口袋跟现在不一样,叫做“橐”,也就是把一个布筒子,两头都扎上口,就是橐了。我想,这也是穷人因陋就简的作法。
  于是,苏秦离开了生他养他的“乘轩里”——这是他家所在的街区,类似现在的“骡马市胡同”(是贩卖骡马的地方),而乘轩里大约因为有可以乘轩(带遮阳圆伞的车)的富贵官员住过而得名。
  苏秦游走江湖,长途跋涉来到楚怀王那里拉项目。楚怀王很不好见到的,苏秦说:“谒者难得见如鬼,王难得见如天帝”(传达室的干部比鬼还不容易露面,见大王更好比去见God)。苏秦做了好几个项目建议书,送进去,但内容大约总脱不开人云亦云的“任用贤人”之类,跟现在咨询顾问常说的“以人为本”这样的废话差不多。楚怀王觉得隔靴搔痒,没有聘请他立项的意思。苏秦就抱怨说:“楚国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粮食贵的像玉石,烧火的柴薪,贵的跟桂树一个价,妈的,我不伺候了。”
  于是,离开了楚国,往知识稀薄的西秦碰运气(虽然没谈来项目,但苏秦竟为我们创造了“食玉炊桂”这个成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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