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时代的终结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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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时代的终结战争-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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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秦国太平无事尚可,一旦烽烟四起,战乱频生,我看大王您必然在朝廷上更加孤立,乃至有杀身之祸。”范雎接着列举了国际上一些知名的苦主:“齐庄公、齐泯王,乃至赵武灵王,这些都是著名的苦主。从前齐国崔杼专权,用箭射击齐庄公的屁股,杀死了齐庄公。淖齿这家伙抽了齐泯王的筋,是最近的事情。他把齐泯王用筋吊在莒城的庙梁上,宿夕而死,真掺啊。还有李兑专赵国之权,囚赵武灵王于沙丘,百日而饿死。这些著名的窗边族国君的死法,您还不警惕吗。”范雎的意思是,如果您不采取措施,您会死得很难看。
  秦昭王闻之而大惧,冷汗涔涔,屁股也因为长时间抬起而吃力发抖,实在擎不住了,又颓然地瘫坐在后脚跟上。范雎又猛烈抨击了魏冉专政在外交军事政策上的失误:“臣听说,秦国奋击百万、战车千乘,以秦卒之勇,车骑之众,攻打诸侯,犹如韩卢而搏击瘸脚的野兔子(韩卢是韩国品种的著名猎狗,跟狼差不多)。可是秦国十五年来闭关不出,不敢窥兵于山东诸侯,这都是魏冉的失计导致的。”
  秦昭王恭敬小声地问:“寡人愿闻其失计。”
  “魏冉为了扩充自己在东方的封邑陶地,越过韩、魏两国而伐齐之刚、寿,过涉千里,劳而无功,就的失计,而且不忠于于国家利益。出去的军队少了,对齐国没有威胁,出去的军队多了,本国就会空虚,邻国就可能乘虚而攻入秦国。因此,千里迢迢越过他人之国而攻打更远的国家,是战略上的下下策啊,是典型的远攻近交!当年,齐闵王的相国田文(孟尝君)就犯了远攻近交的错误。他不远千里,攻打楚国,破楚军杀楚将,但所辟的千里之地,一尺一寸齐国也没有得到。因为齐国不与楚国接壤,无法接收土地,只好都赠送给了韩魏,白白壮大了自己的恶邻。更倒霉的是,齐军长期运动,疲乏不堪,齐国国内困顿,不堪一击,终于他的恶邻组成五国联军(乐毅之徒),大破之。至今齐国一蹶不振。望大王一定要吸取齐闵王的教训。战略上要实行远交近攻,以东邻的三晋为主要目标,蚕食东进,步步为营,得一寸一尺都是大王的土地。Little by little,就像蚕食桑叶一样,大王称霸天下之日,屈指可待了。”
  秦昭王称善,阴悔的心情一扫而空,而此时抬头,窗外正是雨后的早春天气,一时间大雁飞翔的身影,穿梭在澄明政治的上界。布衣之士范雎凭三寸不烂之舌,献远交近攻之策,离析秦王与太后之党,有功,被秦昭王当即擢为客卿,一飞冲天,并在五年后被擢为齐国最高行政官——相国。这种事情即便在普遍优遇尊崇布衣人才的先秦时代,也是罕见的。秦国从此也一贯走向了布衣卿相的路子。
  潇水曰:范雎的议论给人一种错觉,仿佛魏冉执政时期的秦国一直在推行与远交近攻相反的错误政策,而范雎才开始纠正了这个错误。这完全是被范雎的说词所迷惑。
  范雎谈话的根本目的不是真正讨论秦国的对外政策,而是为了攻讦魏冉等太后党。纵观秦昭王三十七年来的对外政策,本来就是正确的“远交近攻”:受到秦国攻击最频繁的仍然是魏、韩、楚,而不是燕、齐,战役发生的地点也是由近及远。而所谓魏冉直接进攻齐国,其实例子很有限,他最近进攻齐之刚、寿两地,只是一时受别人忽悠,是一次偶然性的战役,可惜被范雎抓住了小辫子。
  范雎通过攻击魏冉,最终使自己取代了魏冉,谋得了秦国百官总长——相国的厚爵高位。这客观上也协助秦昭王削平贵族党的专权势力,所以秦昭王也愿意用他。然而秦昭王一直没有对贵族党下手。他似乎孝顺得可以(或者说宣太后一党羽翼甚盛,触犯不得),一直拖到了范雎入秦第五年,当老妈宣太后于公元前266年自然死亡,秦昭王才正式宣布对太后党开战。
  失去了太后这个主心骨,太后党在秦昭王、范雎一派的凌厉攻势下土崩瓦解:魏冉被剥夺相位,限期离开咸阳,由范雎接任;其它三贵也被举家逐出函谷关。当然,秦昭王和范雎为了迎来这胜利的一天,也是经历了五年苦心孤诣的策划和势力积蓄。两人经常把黑夜熬干,直到阳光敲破他们的额头,在私谋密划中建立起了生死友谊,从此范雎被言听计从。后来范雎片言只语就能促使秦昭王杀死“太后党”的遗将白起,可见范雎受信用之深。
  不过,范雎后来也有了一定程度的专权嫌疑,终于也被秦昭王借故将人头砍下,也就是本节开头在农贸市场里的那一幕,从而完结了一个布衣寒士慨慷凄婉、花开花落的异样人生。
  春天高低不平,禽鸟南北飞翔,在范雎倒下的地方,长起了异乡的小花。谢谢范雎的故事和异乡小花,人的一生啊,多象一只草率的鱼,在茫茫海面上,做着费解的,小范围旅行。
  曾经处心积虑的君权与相权,君权与贵族权之间的微妙关系,种种辛苦万状,只今却觉得淡如落叶与花,烟云过眼,散去都不值得收拾了。  
布衣卿相四 
  范雎为秦相的十二年中(公元前266年起),积极推行“远交近攻”之策,秦军潮起潮落,把阴云卷动着,不断推向天光灿烂的中原天空。
  中原的魏国人民挨打有经验,派魏大夫“须贾”捧着礼物,风情万种地跑去秦国求情了。须贾哪里知道,自己当年所诬告和毒打过的门客范雎,如今已平步青云当了秦国的相国,正拿着他的求见信,像闻见了鼠味的猫那样,捋着胡子笑呢。
  范雎此时百感交集。他抬眼望去,屋外一颗古树正舞动着斑驳的碎影。当年自己在魏国挨打,似乎厕所旁也有一颗这样的古树。树条弄着风的行径,画着梦的象形。白云飞渡已有这么多年,那树下一个人葱茏的仇恨,长得已经像树一样合抱粗了吧。
  范雎换了一身破旧的衣裳(当时好衣裳和坏衣裳一目了然。好衣裳是锦衣,用各种颜色的丝绸绣制,极其珍贵,都不舍得直接穿在外边,只穿在里面,外边再罩上一层普通的褝衣。表示君子的道德,外在虽然暗淡,内在却有光辉。那所谓褝衣,就是一层薄薄的轻纱的衣服,马王堆汉墓出土的老太太就有这么一件“素纱褝衣”,幅度和现在的大衣一样,却极其轻薄,像烟雾一样,只有不足一两重,本身就是一件珍品。它穿在珍贵的锦衣外面,几乎相当于一薄层塑料,可以透见里面更珍贵的锦衣。)而坏衣裳是不需要塑料罩着的,范雎穿了一件当时民工穿的小棉袄(不过当时还没有棉花,应该是动物粗毛纺成的),然后范雎缩着肩膀,去国宾馆找须贾了。
  秋天的咸阳已有寒意,雨水淅淅沥沥地降在赭黄色的通往国宾馆的小卵石铺就的路面上。咸阳城浸透在一片雨声里。人家的炊烟和做工的平民,耽于幻想、学习法律准备为吏的秦国学生,以及因为偷牛而判劳改,在城墙上消磨力气的“城旦、鬼薪”,农贸市场摇摇摆摆的管理员,刮磨铁器的赤膊汉子,狡猾的小商人与四处钻空子的外来户,所有卑微的与狂傲的,出世的与入世的,为生存而焦虑或喜悦着的,都绞在咸阳城的雨里,一视同仁地被雨泽被着。雨水扑碎了檐前的网,放走了挣扎的蜻蜓,解脱了范雎多年的积愁。雨水点点滴滴,打湿了他的“小棉袄”。但他知道,此咸阳的喜雨,已无论如何永远不是五六年前魏国时的寒雨了。
  须贾对于从前门客范雎的突然造访感觉非常震惊。但见范雎的头发零乱不堪,局部地区还滴答着水,好像被雨浇过的冬天里的荒草。这家伙不是已经死了么?须贾非常错愕,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本想叫警察,但范雎已经很落魄了,似乎不需要再住进监狱。而且这里是国外,警察也不是随便叫来的。须贾张了几张嘴,终于说出了一句很中性的话: 
  “范叔固无恙乎?”意思是,你还OK吧。
  范雎说,我还OK!
  “你到秦国?发展得不错吧。说到官了吗?”当时当官全靠用一张嘴巴去说,所以须贾问他“说到官了吗?”
  范雎苦笑着摇摇头:“我被魏齐打跑了以后,隐姓埋名,哪敢还想去做官。我给人打工呢(可能是在餐馆里当领班)。” 
  须贾突然间变得很感慨,以范雎的才华,如今落魄至此,原有的嫉妒也化作了一种叹惜,看着范雎的贫寒模样,不禁产生了一种哀情,甚至还有一点他乡遇故知的欣喜,又带着对命运的嗟叹,总之情绪复杂。于是范雎被留下来,须贾请他吃酒。
  两个从前的仇人虽然喝上了酒,但谈话的交集不多,一时为之语塞。须贾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左摸右摸,说道:“你看,如今秦国这里天也冷了,范叔却一寒如此哉?”急忙叫人拿出一件绨袍来,送给范雎。
  这倒大出范雎意表之外,一时心情彭湃,只是默默收了。所谓绨袍就是用一种叫做“绨”的高档丝绸做的袍子,价值不菲,也是穿在“塑料布”里边的高档衣服喽。
  看见范雎收了袍子,须贾内心多少得到一种安慰。俩人间的气氛也就变得融洽多了。须贾因而问道:“秦国的相国张禄,你知道一点吗?天下事皆出于秦相张禄。我们魏国被他们打得够戗,我今来求和能否成功,也全在张禄一句话。”
  当时还没有媒体,所以须贾不知道决断天下的张禄原来就是面前“一寒如此”的范雎。
  范雎拱手说道:“我的主人翁(就是我们饭馆的老板的意思)倒是认识张禄(可能接待过领导来吃饭,合过影),我可以求他给您引见一下。”
  须贾说:“那就最好。请举饮此一杯。”
  俩人喝完,就坐上马车,范雎为须贾赶着马,往秦相府而去。刚才的那片秋雨,已经不由人作主地兀自停了,像一辆马车,停在说不上好说不上坏的一处寻常巷陌——秦国的相府不由分说,已经到了。
  范雎冷冷一笑,说:“You wait me here,我进去通报。”说完,昂然登门而入。门上的童仆纷纷避逆。须贾觉得好生奇怪,这个餐馆的“领班”好有面子啊。
  伫立良久,范雎还不出来。须贾于是问传达室道:“范叔什么时候出来?”
  传达室说:“这里没有叫范叔的。”
  “就是刚才进去的那个人啊。”
  “那个人是我们的相国,姓张,不姓范。”
  须贾大惊失色,万万想不到被他打得“折肋落齿”的范雎,居然青云直上,成为虎狼秦国的赫赫相国,世事真不堪想象啊。须贾分外害怕,两股战战。如果今天我还能活,那简直是没天理了。
  他想到逃跑,但是作为外交老将,须贾知道逃跑是愚蠢的死路,还是哀求吧。于是须贾张牙舞爪地去扒自己的衣裳。传达室说:“各方面哨兵请注意,这个家伙想裸奔。”须贾赶忙跪下,解释自己不是裸奔。他光着膀子向传达室说:“臣须贾有罪,在此肉袒,请求膝行以见相国张禄。”
  传达室人很热情,立刻拿武器把须贾看起来。大家七手八脚,引着这个膝行的裸男到了相府高堂上。但见范雎面色凛然,盛列帷帐,两旁防暴警察甚重,都穿着衣裳,怒气如云,气概非凡。须贾哪敢正视,冷风吹得他的光身哆哆嗦嗦。他顿首高言死罪,请求把自己扔到汤镬里(就是锅炉)受罚——因为那里暖和。或者让我去当城旦也行,鬼薪也行。
  范雎冷声问道:“你有哪些死罪,说说。”
  须贾顿首答道:“擢须贾之发,以数须贾之罪,尚不足也。”说完,须贾又是顿首。顿首就是以头触地,非常激烈。如果是以头触手,手伏在地上,那就是拜手。如果是以头触地,很长时间不抬起来,那就是稽首。稽首虽然是磕头中最严重的一种,但不适合用于求饶。顿首适合于求饶,停地时间短,频频触地,如捣蒜一样。
  范雎喝道:“你罪有三:第一,你以为我私通齐国并向魏齐诬告;第二,魏齐辱我于厕中,作为主人你并未阻止;第三,宾客醉酒而piss me(尿我),如此奇辱,你如何忍心。你陷我于九死一生,若非郑安平相救,我哪有今日。然而,今日念你赠我绨袍一件,有恋恋故人之意。我可以宽释于你。”
  范雎可谓恩怨分明。须贾蒙此大赦,喜出意外,死里逃生。他磨蹭了半天,穿好了自己的衣裳,连连称谢而出。出了相府以后,他叹道:“今天算是活见鬼了!”
  据须贾后来讲:“我从此再不敢妄读天下之书,与知天下之事了。”意思是,范雎才度韬略超人,我却不识之,而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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