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成畿，她所爱的男人，她的盖世英雄，他永远离开她，永远不会再回来。
心象冰冻的河面，缓缓裂开，痛到无法忍受。
低下头，她缓缓拔出短刀，痴痴地看着它，短刀闪着冷冷的寒光：“夫君，我知道你一个人走得很孤单，你放心，我很快就来陪你，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属于我，我们不能同生，但求同死。”
短刀高高举起，滑向雪白的肌肤，结束吧，所有的一切，全部结束，这个乱世本就不属于她，找到了最亲最爱的爷爷，真心地爱过，痛过，哭过，她已经了无遗憾。
突然，一只手猛地扣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拍，短刀脱手飞出，当的一声撞到石碑上。
李靖将她猛地拖起来，幽深的眸子黑沉沉一片，一向平稳的语气夹杂着压抑的愤怒：“双儿，你疯了。”
她只是看着他，木然地看着。山风无语，轻轻拂起她的长发，凌乱地飘荡在风中。
李靖单膝跪下，紧紧地握住她的双手，声音有些沙哑：“你还这么年轻，你为什么不肯珍惜上天赐给我们的生命，没有宇文成都，你还有我，还有你的秦大哥，程二哥，还有很多很多值得你珍惜的东西……。”
打断他的话，笑轻轻溢出她的唇角，声音低得象梦呓一样：“他不是最好的，但他是我最珍惜的，李公子，你没有失去所爱，你不会明白。”
李靖皱紧眉头，语气无比苦涩：“我怎么会不明白，只要你心里对我有半点情意，我都不会放手……。”
轻轻推开他，退后一步，她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李公子，你是你，我是我，你有活下去的权利，我也有不活的权利，你又何苦拦着我。”
李靖沉默片刻，突然一步上前，握紧她的双肩，咬牙道：“如果宇文成都还活着，你还会这样轻贱自己吗？”
心一颤，她抬头仰视他：“人死不能复生，李公子，你不要骗我了。”
李靖突然松开她，站起身，拔出腰间的轩辕剑，拼命挖那座坟。
她惊呆了，扑上去抓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李靖推开她，一下下，挖起坟土，抛到身后，宝剑锋利无比，堆起的坟很快被他挖开一个大坑，他跳下去，向她伸手：“你来。”
她拉住他的手，跃下坟坑。
李靖缓缓运功，推开棺盖，她探头一看，棺里空空如也。
脑子里轰的一声大响，她扭头看着他。
李靖脸色很沉，语气更沉：“我奉大王的命令，在战场上搜寻了几天，一直没有找到宇文成都的尸体，只有这柄轩辕剑，插在一个唐军将领心口上。”
一阵狂潮袭来，险些把她扑倒，心急跳，分不出是狂喜，还是苦涩，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声音颤颤地发抖：“你是说，我的夫君可能没死？”
李靖沉重地点了点头：“是。”
“那……你为什么骗我们说他死了？”她颤颤地站着，看着他。
李靖低下头看着她，轻声道：“双儿，我知道，他是你最爱的男人，我曾经自私地想，如果他死了，你会不会喜欢我，现在我终于明白，在你心中，他是不可替代的。”
她呆立良久，身子突然晃了晃，险些摔倒，李靖急忙扶住她：“双儿，小心。”
她无力地靠在他肩上，低低道：“他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
李靖叹了口气：“也许他有别的原因，也许他受了重伤，也许……。”
她抬手止住他，笑得有些恍惚：“不论如何，只要他还活着，我就很开心。”
李靖低下头，深深地看着她的笑颜。
浑身突然象抽空一样无力，依靠他的支撑站住身子，她象梦呓一般低声道：“李靖，送我回家好吗？”
李靖一愣：“家？”
“我的家，在洛阳闹市，门外有两个巨大的石狮子，后面有一个花园，那里种满鲜花，很美很美……。”
李靖俯身一看，发现她已经靠在他胸前睡着了。
眼中瞬间溢出无限柔情，小心地将她拦腰抱起，少年唇角荡开一丝浅浅的笑意。
一梦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眼前熟悉的摆设，熟悉的景物，竟是她和宇文成都在洛阳的家。
她立刻披衣起床，推门而出。
花园里，早已满目萧瑟，冬风卷起地上的落叶，荡来飘去，卷上半空，又坠于风中。
恍惚中，她仿佛看到那个玄衣少年，他手中执着一枝碧绿的长箫，立在回廊下，倾心吹奏，动人的旋律从他唇间逸出，回过头，他远远地望着她，漂亮的眸子里含着浅浅的笑意。
“夫君。”她向他奔过去，轻轻伸出手，握在手中的只有一缕凉风。
她痴痴地停住，看着自己的手，冬天的风不断从耳边掠过，越来越大，突然，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掌心，她缓缓抬起头，天空飘飘洒洒，无数细碎的小雪花，纷纷扬扬，漫天漫地，飘坠而下，落在她头上，发上，手上，凉凉的，渐渐卷起寒意。
☆、第十六章 无限江山
“双儿，快披上。”李靖从身后奔过来，将一件厚厚的雪氅拢上她的双肩。
地上已经覆上了薄薄的一层，这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就这样，出乎意料地来到她面前。
回过头，看着他关切的眸子，她情不自禁道：“李靖，要是能回到从前该多好？”
李靖一愣，笑了，笑容温暖而亲切：“没有人能回到从前，不过我们可以好好珍惜现在。”
她有些诧异：“什么？”
“来，跟我去一个地方。”李靖温暖的大手把她的小手紧紧握在掌心。
她身不由己被他拉着在雪地上飞跑。
雪越下越大，整个洛阳城覆盖在一片白茫茫中，仿佛一座雪舞冰雕的城市。
沿着长长的阶梯登上高坡，李靖扶着她立在小亭之上，指向前方：“你看，美吗？”
她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惊叹：“美，太美了。”
这座古老的城市在雪花飞舞中，美得象世外仙境。
高高的城墙象雪地上的飞龙，耸立的皇宫象天上的宫殿。
“凤阁龙楼连霄汉，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她轻声吟道。
李靖扭头看着她，满脸温和的笑容。
她高高地扬起双臂，挥舞着，迎向这座美丽的城池，大声呼喊：“洛阳，我来了，我在这里，我看见你了。”
李靖不禁哈哈大笑，笑声无比快意。
回去的马车上，她静静地坐着，望着车帘外依然飞舞的雪花，怔怔地出神。
“到了。”李靖从车外向她伸出手。
信任地把手交到他掌心，她轻盈地跃下马车。
不知为什么，忽然想到很久以前的一天，他不顾生命危险，把她救出杨素的牢房，下马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把大手伸向她，让她扶着他的手，跃下马。
此刻，他掌心的热度依如往昔。
抬起头，她冲他嫣然一笑：“李靖，我忽然发现，我们意气相投，性情相似，可以做最好最好的朋友。”
李靖一愣，不及说话，她已经转身笑着跑开。
李靖怔怔地立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怅然若失：“原来，只是朋友而已。”
大雪过后，天很快晴朗，温暖的阳光洒满大地。
眼前热闹的街市依如往昔，卖玉镯的摊子，卖兵器的摊子，就摆在三岔路口最热闹的地方，缓缓走过去，她看了好一回，问道：“老板，有镶宝石的短刀吗？”
老板摇摇头：“只有一对，很久以前被人买走了。”
“原来只有一对么？”她轻轻道。
“是啊，我这里卖的东西都只有一件，从来没有完全相同的货物。”老板忍不住自夸道。
缓缓离开那个摊子，她抬起头，远处一个卖点心的摊子前挤满了人，十分热闹。
李靖轻声问道：“想吃吗？我去给你买。”
她笑着点了点头。
李靖叮嘱道：“你在这里等着，不要走开。”说罢快步挤进人群。
忽然觉得背后有人在看她，她回过头，顿时惊呆了。
李世民远远地立在拥挤的人流中，深深地看着她，幽深的眸子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就象天空刚刚升起的星辰。
和他痴痴对视良久，她惊觉自己失态，刚想转过身不理他，他突然欺身上前，拉住她的手就跑。
她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用力挣他的手，他就是不肯放，身后传来李靖的呼喊声：“双儿，双儿，你在哪里？”
她刚想回应，他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手拖着她转到小巷后面。
李靖的呼喊声越来越近，擦过小巷，又渐渐远去。
李世民松开她的手，止不住笑了起来。
她一时又好气又好笑，回头看他满脸戏谑，象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哪里还象坐镇秦王府，气吞山河的大英雄李世民。
回想当初在山洞中，他对她极尽体贴温柔，就象一个真心疼爱妻子的好男人，面对千军万军的时候，他又化身勇猛无敌的大元帅，不惧生死，勇不可当。
一个人竟然可以有如此多的面孔，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李世民止住笑，低下头，深深地看着她。
心突然一阵慌乱，她轻声斥道：“李靖是诚实君子，又是你的手下，你堂堂大王，也好意思戏弄他。”
李世民眉一皱，不悦道：“这些天他名正言顺地陪在你身旁，我却只能远远地看着，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
她悚然一惊：“你一直跟着我们？”
李世民一脸理所当然：“我不放心李靖，怕他对你旧情复燃。跟着你们也好暗中保护。”
她忍不住道“可是……。”
李世民伸出手，轻轻掠起她散落的长发，拂到耳后，柔声道：“放心吧，我不会派人追杀宇文成都，其实我很庆幸他还活着，不然，你永远不会原谅我。”
心一颤，她咬牙赌气道：“你射了他两箭，我永远记得。”
李世民笑得格外轻柔，带着几分戏谑：“你敬我一杯毒酒，又刺了我一剑，如果还不够的话，我再让你刺一次。”他作势伸手拔剑，她吓得连连后退：“不要，不要。”
李世民摇头微笑：“我知道，你不舍得。”
一听他说这话就来气，她恨恨道：“李世民，你说过是去是留由我决定，你身为堂堂大王，居然出尔反尔……。”
李世民叹了口气，悠悠道：“我也想放手啊，可是我实在放不下，双儿，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向前一步，她马上后退，勉强鼓起勇气道：“听着，立刻从我眼前消失，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李世民不但不走，反倒俯身上前：“好啊，我也想看看你怎么不客气。”
“你……你别过来……。”她又羞又气，他步步逼近，她被迫得直往后退。
他伸手一拉，她身不由己倒入他怀中。
紧紧地拥着她，他好一会没动，她动了一下，他立刻收紧双臂，在她耳边低低道：“不要推开我，我真得好想你。”
心微微一悸，她一时没有动。
耳垂上突然一阵温湿麻痒，这家伙居然趁她不防，又在轻薄她。
她恨恨地推开他：“大王，民女是有夫之妇，请你自重。”
他似乎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反抗，一脸的惊讶：“双儿，我还以为你很喜欢。”
好气。“你……你胡说。”
他突然收起戏谑的笑，一脸认真：“双儿，宇文成都到现在下落不明，他若还想着你，早就来找你了，你不觉得这事有点奇怪吗？”
心里有些堵，其实这些天，她也一直在迷惑，轻咬下唇，她反驳道：“也许他有什么苦衷。”
李世民微笑：“比如他以为你已不在人世，或者，他已变心……。”
“不。”她大声打断他：“他不会变心，我们曾经立下过誓言。”
☆、第十七章 此恨难休
李世民啧啧轻叹：“双儿，我知道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子，一直不肯失节于他，不过，他未必能做到象你一样节烈。”
怒气油然而出，她愤然道：“李世民，我不许你诬蔑他。”
“好，就算我诬蔑。双儿，我想问你，如果一直找不到宇文成都，你打算怎么办？”他凑近一步，盯着她看。
“那是我的事，与大王无关。”她仰起头，毫不示弱。
他忽然换上一脸痛苦的神情，双眸黯淡，唇角微微颤抖：“双儿，你就忍心让我伤心，我等了你这么久，你就不能给我一点希望。”
心一颤，别开视线，她坚决道：“除非他另娶别的女子为妻，否则……否则我会一直等下去。”
李世民久久地看着她，就在她以为他已经化成一尊石像，他忽然开口，声音冷冷道：“我真恨那个家伙，下次再遇到他，一定多射他一箭。”
她大怒：“你……。”
他闪身上前，一手扣住她的双手，另一手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