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拂一咬牙，故作生气道：“当然恨，我恨死你了。”
她忍不住道：“即然这样，你为什么帮我们？”
红拂抿唇一笑，一双明眸波光闪烁，轻轻荡漾：“妹妹，刚开始我很生气，甚至恨你，可是后来，我忽然想通了，我想，如果换成宇文将军身陷险境，我会不会象你一样？”
她怔怔地看了红拂好一回，咧嘴一笑，打趣道：“姐姐春心动了。”
“少来。”红拂作势打她：“你这丫头，春心先动的可是你，要不是你突然发疯，为了李靖连命都不要，我也不会下决心跟宇文成都走。”
听红拂这么一说，她心里突然一阵堵得慌，忙别过脸道：“好了，就此打住，我们谁也别取笑谁。”
到了院子里，宇文成都迎上来道：“红拂姑娘，无双姑娘，杨素此人一向老奸巨滑，为了防备他发现，府里暂时不能安排下人，只好委屈你们了。”
红拂吃了一惊：“你不是说过几天就派下人来吗？”
她忙接过话头：“没关系，我反正是个丫环，粗活做惯了，以后象洗衣服啊，做饭之类的活，都交给我吧，针织刺绣，缝缝补补，我可不会，就只好麻烦红拂姐姐了。”
李靖上前道：“无双，你放心，我可以帮你。”
她笑着点了点头。
红拂转过脸，柔柔的目光洒在宇文成都脸上，宇文成都和她对视片刻，突然转身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后面厨房里有够吃一个月的粮食和肉菜。”说罢向她和李靖分别点了点头，大步离去。
她急忙冲着他的背影道：“宇文将军，大恩不言谢，来日我和李公子一定报答您的恩情。”
宇文成都脚步微微一顿，快步离去。
☆、第十三章 情挑君心
淘了米，放在锅里煮，她转过身洗菜，李靖走了进来，挽起袖子道：“无双，我来帮你。”
她点点头：“好，你帮我把那只鸡杀了。”
李靖到笼里挑了一只肥大的母鸡，提到外面宰杀。
洗好青菜，李靖抱着一大堆劈的整整齐齐的木柴走进来。
见他满头的汗，她忙掏出一块帕子，走上前为他擦拭，小声道：“看把你累的，歇会吧，接下来的活有我就行。”
李靖趁势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无双，让你受苦了。”
和他四目相对，她突然一阵心慌，忙挣开他的手，转身把青菜放在砧板上，拿起刀就切。
李靖上前道：“让我来吧。”
她忙道：“不用了。”
李靖硬抢过她手里的刀：“还是让我来，这些活，我干得多了，从前在山里，做饭洗衣都是我自己动手。”
“不了，你去练剑，这些活，我一个人做就行了。”她伸手接他手里的刀。
扑哧一声，两人一起回头，只见红拂站在门口，冲着他们直笑。
李靖尴尬地咳了一声道：“红拂姑娘，你怎么来了？”
红拂姗姗迈进门槛，笑着说：“我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想不到……来的不是时候。”她故意拖长语调，亮亮的眸光在无双脸上扫来扫去。
无双被她看得一阵不安，忙道：“好了好了，怎么敢劳烦姑娘，你和李公子都去歇着吧，饭好了我叫你们。”
“好好好，我走，李公子，你们继续。”红拂扑哧一笑，转身跑了。
李靖润玉般的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想不到他比女孩儿还害羞。
想到方才他的窘样，她不禁看着他笑了起来。
李靖看了她好一会，咳了一声道：“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只管叫我。”
“嗯。”她点了点头。
李靖转身出门，冲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回，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到底是不是爷爷，为什么越看越不象，她伸出手，掏出那块血玉，细细端祥，和爷爷珍藏的那块一模一样，一定是爷爷之物，只是为何在他手里，现在，又怎么到了她手里呢。真是越想越不明白了。
饭菜端上桌，正要动筷子，李靖站起身冲她身后笑道：“宇文将军，你也来了。”
她回头一看，只见宇文成都穿着一身装饰着银色花纹的玄色长衣，腰佩宝剑，从门外走进来。
红拂喜上眉梢，忙道：“快来吃饭，刚弄好，还是热的。”
她在旁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宇文将军，快过来尝尝我做的红烧鸡。”
宇文成都眉一扬，冷峻的脸上难得露出轻松的表情：“吃过无双姑娘的红烧鱼，再吃无双姑娘的红烧鸡，在下可真有口福。”
听他夸奖无双，李靖脸上掩不住笑意，伸手拉他坐下道：“来，随便吃。这些东西都是宇文将军送给我们的，无双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红拂柔声道：“是啊，没有宇文将军，就没有我们今天。红拂还是府里一个卑贱的歌伎，哪有现在的快乐。”
宇文成都看了她一眼，眸中有什么复杂的东西一闪而过。
她亲自站起身，夹了一大块鸡腿肉，递到黑衣少年碗里：“宇文将军，我们能有今日，第一个要谢的就是你，这块鸡腿是无双送给你的，祝愿将军前程似锦，马到功成。”
宇文成都抬起头看着她，眸子里闪闪发光。
她又夹了一大块鸡腿给红拂，抿唇一笑，轻声道：“如果不是红拂姐心胸宽广，饶了无双，无双现在已经是九泉冤魂，第二个要谢的就是红拂姐姐。”
红拂笑了：“妹妹，我们就象一家人，还提什么谢不谢。”
李靖忍不住道：“无双，我呢？”
她俏皮地一笑，夹起一大块厚厚的鸡胸肉，塞到他嘴里，把他的嘴一下堵住，轻声道：“你嘛，应该谢我，不过我不要你谢，只要你多吃肉，多吃饭，把身体养得壮壮的，将来还有很多大风大浪等着你去闯，你一定要有强壮的身体，坚强的意志，才能披荆斩棘，创出一番惊天伟业，让后世称诵，万古流芳。”
李靖大为感动，忍不住执住她的双手，举到胸前，深深地看着她，柔声道：“无双，有你这句话，我李靖发誓，此生绝不负你所望。”
宇文成都咳了一声道：“好了好了，吃菜吃菜。”
红拂掩嘴一笑，轻声道：“无双，你老是说李公子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是不是真的啊，无双，难道你能看到未来吗？”
当然，只可惜，我不知道自己的未来。
心下一黯，她抬起头，露出轻松的笑容：“李公子相貌堂堂，气度脱俗，从那天酒宴上，我就认定他将来一定要做大英雄，我相信他，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李靖握紧她的手，深深地望着她，眼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红拂看看她，看看李靖，笑道：“你们啊，好了，不说了，再不吃，菜可要凉了。”
宇文成都突然砰的一声站起身，淡淡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红拂讶道：“刚开始吃，你怎么就吃饱了。”少年也不答话，大步离去，带起一股凉风。
李靖吃了一惊，回头看着她：“无双，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她摇摇头，不知为何，看他突然离去，心下象被什么扰了，突然乱得很。
红拂想了想，笑道：“我知道了，他一定是怪无双姑娘只夸李靖，就是不肯夸他，他现在可是大将军，又是丞相之子，将来前程无量，妹妹，你以后可不要太偏心了。”
她忍不住笑道：“红拂姐姐，我怎么好夸他，夸他的应该是你才对啊。”
红拂一愣，旋即脸一红道：“他有什么好夸的，我才不夸呢。”
吃过饭，宇文成都和李靖在院子里下棋，红拂坐在一旁观战，她洗完锅碗，收拾了厨房，又到各个房间收罗了所有要洗的衣物，走到井台前，吃力地提起一桶水，打湿衣服，就坐在井台边捶洗。
一不小心，皂沫子溅到眼睛里，眼里又刺又痛，什么都看不清，她伸手去摸水桶，摸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才摸到，忙掬了一捧水，蹲下来洗眼睛。
“好些了吗？”一个柔和的声音道。
“好了。”她随口答道。抬头一看，却是宇文成都，他双手捧着那桶水，弯腰站在她面前。
她不禁愣住，湿嗒嗒的水从额头上直往下掉。
☆、第十四章 爱谁和谁
宇文成都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小心地为她拭去水珠。
他的手触到她的脸，她慌忙后退一步，自己抬起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轻声道：“我自己来，谢谢。”
宇文成都缓缓收回手，柔声道：“你一个人要洗这么多衣服，太辛苦了，不如以后这些衣服我拿回去，让府里的下人给你洗。”
她忙摇头道：“千万不要，只是几件衣服，累不死人的，我本来就是个干粗活的丫头……”
“不，在我心里，你不是普通丫头，而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女子。”宇文成都急急打断她的话。
她一愣，怔怔地看着他，好一会，急忙别过脸，轻声道：“李公子呢，你们不是在下棋吗？”
宇文成都脸上掠过一抹难言的表情，开口道：“李公子在练剑。”
“红拂姐姐呢，你们怎么不在一起？”她忍不住道。
“她累了，在休息。”宇文成都轻轻道。
“哦。”她沉默了好一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想，蹲□继续洗那些衣服。
宇文成都默默地站了好一回，终于转身离去。
悄悄抬起头，望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想叹气。
他对她，是有一丝怜悯的吧，再加上红拂，所以他对她多关心一些，也很正常。
从这天开始，宇文成都成了这座宅子的常客，几乎每天都来，她知道他是将军，公务繁忙，但是不管有多忙，处理完手头的事，他就会匆匆赶来，有时身上甚至还穿着铠甲，一看就是从军营直接过来的。
他来的时候，常常是吃晚饭的时间，他坐下来，端起碗就吃饭，随便得就象一家人。
奇怪的是，她发现红拂变得越来越沉默，常常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一手托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宇文将军天天来，她应该开心才是啊，为什么反倒郁郁寡欢呢。
“今天又有什么好菜？”宇文成都兴冲冲地走过来。
她指了指桌上：“□，李公子最爱吃的菜。”
李靖笑了：“你烧的菜，都是我最爱吃的。”
宇文成都看看李靖，看看她，什么都没说，坐下来夹了一块最大的兔子肉，狠狠地塞到嘴里，狠狠地嚼着，好象那只兔子和他前世有仇。
她悄悄转眼看红拂，发现她又在呆呆地出神。
她忙夹了块肉递给红拂，轻声道：“姐姐，快吃啊。”
红拂恍惚地看了她一眼，低低道：“好。”
“你也多吃点。”李靖夹了一块兔腿肉，放到她碗里。
“还是你吃吧。”她把肉送还李靖：“我可不想再变成从前那个样子，连看门的老大爷都不愿看我一眼。”
“其实。”宇文成都突然开口：“你从前的样子挺好，在这个乱世，女子容貌出众，不是什么好事。”
她不禁触动心事，叹了口气道：“我那个样子，男人见了都要绕开来走，有什么好的，嫁都嫁不出去。”
李靖一把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无双，放心吧，你只管吃，不管你胖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弃你。”
红拂抬起头，神情异样地看着他们。
宇文成都低下头，使劲往嘴里扒饭。
她忙挣开他的手，小声道：“肉麻死了，还不快吃饭。”
李靖呵呵一笑，红着脸端起饭碗，也象宇文成都，使劲扒饭。
“两个人都傻了，我弄的菜不吃，只管吃饭，是不是嫌菜不好吃啊。”她故意把眼一瞪。
那两人看了她一眼，急忙伸筷子去夹菜，不意筷子碰在一起，李靖先笑了起来，宇文成都愣了愣，也笑了。
红拂突然放下筷子道：“我吃饱了，你们吃吧。”说罢起身就走。
她吃了一惊，忙追上去道：“红拂姐姐，红拂姐姐。”
李靖有些惊讶，转眼看着宇文成都：“你怎么不去追？”
宇文成都什么都没说，低下头，继续大口扒饭。
她一直追到后院才追到红拂，拉住她道：“怎么了，是不是宇文将军惹你生气，你这几天看起来气色不好。”
红拂身子一颤，趴在她肩上哭了起来。
“真的是他，你放心，我去跟他说，要他给你道歉。”她安抚道。
“不，不关他的事，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就是堵得慌。”红拂松开她，无力地坐下。
“到底是什么事啊，你快说，说不定我能帮你。”她蹲□看着女人。
红拂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珠，低低道：“无双，我真羡慕你和李靖，你说得对，李靖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好男人，我看得出来，和他在一起，你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