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冷得像花岗岩上的冰雹，仿佛是地狱的判官，已判定了别人的生死！
——一种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
——推出武门，斩首示众！让杀人凶手遭受千人唾弃，万人咒骂后，再把他们推向永不超生的魔狱！
肖旸冷笑不迭地道：“风总领！这才是你真正想说的话，为什么不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何必如此拐弯抹角呢？”
他长叹一声，饮下一杯酒，接着道：“堂堂武林圣地中的人，居然也会用如此不入流的手法，来抓他们口中所谓的杀人凶手！”
他本来还是漫不经心地说话，可是说到这后几句的时候，他的目光竟变得凌厉逼人！若非眼光不能杀人，风啸此刻已一命呜呼了！
风啸在神武门位高权重，在武林中也同样受人尊敬。这使他本人已养成了温文儒雅的品性，但是此刻他已拍案而起，酒都溅在了桌上！
“肖旸！你不要如此狂傲无礼！莫忘了，这件事你也难逃干系！”
肖旸大笑道：“你要是想动手，此刻正是时候，呆会等酒也没了，菜也凉了，在下就要告辞了！”
他的骄狂，傲慢早已引起众人的不满，此刻都是蠢蠢欲动，一触即发！
但是新然却对他的态度颇为欣赏。
只听风啸一声冷哼：“只怕你今天是来得，去不得！”
“未必！”这句话的口气和肖旸一样狂，但却不是肖旸说的。
任谁都不会想到那么温柔多礼的少女转眼间会变成这样。
说这句话的时候，新然整个人就仿佛被一种看不见的光辉环绕，使她突然变得高高在上，充满了让人不敢逼视的威严。
她已经起身，走至门边，道：“其实我真正的身份是‘天衣圣教’的圣女！”
这句话当真骇倒了在场的所有的人！风啸等人此刻看她的目光就好象看见了活鬼一样！
但他们宁愿真的见鬼也不要遇到这位美艳的圣女！
“二十五年前，纵横江湖，绝无匹敌的绝技‘惊虹一瞥’你们就算没有见识过，也应该听说过的！”
众人的额角都不断有冷汗渗落，“惊虹一瞥”在武林中的影响力已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概括的！
“我不是教主！那么惊世骇俗的绝技我当然不会！但我想对付你们，用只有其五成功力的‘追魂一指’恐怕就已足够了！”
说话间，她玉掌一拂，食中二指递出一道凌厉的指风，射的不是人，而是风啸身后的盘龙金座！
“咻——”地一声啸响，金座的龙眼处顿时出现了一个指深的窟窿！
这一着当真骇得他们目瞪口呆！
她与金座的距离少说也有七丈，况且那本是纯金所铸，刀剑都很难损其丝毫！她竟然轻轻一挥手就将它打出个窟窿！
可是风啸仍然得碍于颜面。
“你以为用这种方式旧就能骇倒我们了吗？我们正义之士绝对要和你们魔教妖人对峙到底！”
他说话的时候，嘴角在抽动，手心、背脊都有了冷汗！
“那好！你尽管放马过来！”
风啸紧咬牙齿，终于一声长嘶，向新然攻来！
“我让你十招！”新然轻轻闪过。
风啸能坐上神武门总领的位子，其武功着实高人一等，但是他已连出十招，却连新然的衣角都没有粘到！
新然冷冷道：“十招已过！你受死吧！”
“且慢！”声音沉厚有力，入耳清晰可辨，这个声音是自外面传来的，少说声源也在十丈开外。但新然在一顿的那一刻，这个人已到了门内！
这个人就是萧别离，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他得意的弟子范一航。肖旸一看便已认出他便是那位送帖子的少年！
“今日原是萧某设宴款待，由于突然有一件要是要办。所以宴上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二位能够海涵！”
新然瞟了风啸一眼，冷冷道：“既然是萧门主的意思，那我该找的人就不是风总领，只不过贵门上下都不会放过‘凶手’。我纵然不出手，也没有活路，倒不如拼死一博！”
萧别离凌厉的目光扫过风啸，道：“神武门要捉拿凶手也不屑用这种方法！你们要走，我保证没有人可以阻拦！”
“门主，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门主……”
萧别离单掌一扬，一切声音都已停止。
新然盈盈一礼，道：“新然告辞！”
肖旸起身走到门口，含有深意地望了萧别离一眼，消失在门口！
萧别离愣愣地盯着肖旸消失的地方，沉默良久。
“肖旸一招破解当世两大剑阵，新然的指力犀利惊人，你们有多少把握获胜！？”
“打着设宴的旗号，设计捉拿凶手，向来为神武门所不齿！你们难道都忘了！
众人皆垂首而立，深感自己的行事之莽撞。
“今天的事，我暂不追究，若有再犯，以门规处治！”
“是！”
萧别离语气稍缓，道：“方才海南派的伊迁女侠又遭毒手！”
“又是死于郁金香的刺杀！？”
“不错！”
众人又是齐齐一怔，恨不能将凶手碎尸万断，锉骨扬灰！
范一航叹道：“凶手武功之强，行踪之飘忽，实在令人发指！若是……若是有慕盟主在就好了……”
一句话勾起了萧别离的思绪：“他的内伤未愈，真得很令人担心……”
范一航道：“慕门门主吉人天相，门主还请放宽心……”
第七章 迷一般的人
一
黑暗的丛林中，肖旸和新然并肩而行。
“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愿意与我做朋友？”新然道。
肖旸淡淡一笑，道：“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平凡的女人！”
新然道：“那你还宁愿为我得罪武林宗派的人？”
肖旸道：“以你的武功，当然不需要我的帮助！”
新然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肖旸道：“以你的剑法，普天之下，能在你手下走过十招的人好像并不多！”
肖旸道：“武林中处处都是隐伏的高手，区区肖旸算得了什么？”
新然道：“既然你已知道了我的身份，也不妨知道的更多！现在，本教已经东山再起，正在四方扩展自己的势力。目前已有三百六十五个分舵，十二个分堂，四个总舵，是为‘追花’‘逐翠’‘飞雪’‘残阳’，眼下只有‘追花舵’的总舵主尚无人可以胜任，不知你可有此兴趣？”
肖旸的脸上连一点吃惊的表情也没有，尽是让人难以捉摸的神色。
“你这是命令，还是邀请？”
新然一笑，道：“肖大侠人如玉树临风，卓尔不群；心如玲珑七窍，聪明剔透！新然若是命令，岂非太过庸俗？”
“在下恐怕难以胜任！”
新然道：“我曾在玉兰山庄和慕成雪交过手，他的武功的确不同凡响。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依旧能从我手上逃脱。”
她的目光突然投向远方的黑暗，接着道：“我说这些无非是想让你知道，以我的判断，你的武功并不在慕成雪之下！”
慕成雪无疑是江湖中的传奇，能和他相提并论本就是件很值得骄傲的事。
可是肖旸的脸上却一点表情也没有。
新然没等他说话，就道：“三天后，我在无门祠等你。”
说罢，她的人就像一缕幽魂似的消失在黑暗里。
二、
无门祠无门，这里只不过是个荒废的祠堂罢了。祠堂中央供奉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佛神。
凄凉而静寂的荒野中，肖旸一身黑衣，迎着冷风走在通往祠堂的路上。
他的目光在黑夜中看来是那样的明亮而深邃，时时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加上面庞的几许冷削之色，越发让人难以捉摸。
新然的条件，他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掌管“天衣圣教”九十余个分舵的总舵主，虽在教中有着无上的权利，但只要他一答应，就注定了永远与邪恶为伍！
他自己到底又是个怎样的人，是正是邪？
肖旸走进祠堂，看着正前的佛像，身后就传来一个仙子般的声音。
“你果然没有失约。”
肖旸没有开口，也没有转身。
“那件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肖旸没有犹豫，很果断地道：“我答应。”
新然脸上的笑容比郁金香更美。“太好了！从现在起……”
一句话尚未说完，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他不是肖旸——”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声音还远在十丈开外，可是这五个字一出口，他的人已在大堂里。
他年约二十三四，身躯欣伟，面庞英俊，只是眉宇间总有一股蔑视一切的傲气。
新然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怔怔地看着肖旸
这个人语气倔傲而尖锐：“你不是肖旸我认得你！”
肖旸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冷声道：“那么我是谁？”
这个人瞳孔收缩，一字一顿地道：“你是慕成雪！”
——肖旸是慕成雪？
肖旸道：“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这个人冷笑，既而又用那种尖锐的语气道：“肖旸只不过是你易容后假用的名字。圣女曾在玉兰山庄和你交过手，你虽然未曾看过她的真面目，但是‘翠羽楼’下卖花的少女却引起了你的疑心。当你发觉她要对青城四星出手的时候，你就先她一步出手。这样不但让圣女以为你是朋友，而且还救了青城四星，并且借此机会与十一大门派为敌，好夺取我们的信任，混进我们天衣圣教！”
肖旸脸上连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是冷冷道：“你说的好像一点都没错。”
这个人抱以残酷的一笑，道：“不是好像，是事实！”
语音未落，他的目中突然寒光暴射，身形如离弦之箭欺入肖旸身旁，右掌弯如鹰爪，朝肖旸的脸侧抓去！
他的身法快而轻，掌法狠且准。说话的时候还宛若一位翩翩公子，而在刹那间就变成了一位嗜杀成性的魔王。
面对这势如破竹的一击，肖旸是否能躲开？
两个人乍合又分，但见肖旸的面上已经多了两道血痕，正在汩汩流着鲜血。他的位置却半分也未改变。
这个人一招得手，就已止住身形，他的拳已握紧，他本以为会从肖旸的脸上撕下他易容的面具，岂知证实过后，事实并非他想象中那般。
“陨总舵主，如果你觉得这个游戏好玩的话！应该去找别人，在下没有这个兴趣！”
肖旸语锋如刀，突然扬手扣出一块金黄色的东西，直打这个人。
这个人扬手接下，面色陡变。
——那是天衣圣教逐翠舵总舵主的贴身金牌！
原来这个人在一招得手的时候，肖旸已经将他腰间的令牌夺了下来。令牌上刻着他的名字，是以肖旸才称他“陨总舵主”。
这个人便是“逐翠舵”总舵主陨飘。
陨飘天性孤傲，本身倒是天赋异秉，武功绝高。方才出手，本已料定肖旸躲避不过，但一看见这令牌，才知道自己低估了对方。是以心下以为肖旸是存心要证明自己并非易容，故意不避。一念至此，心头一股怒火油然而生。
只听新然道：“我们并不知道你的身份和来历。在你尚未成为本教中人之
前，总难免要试探一番。”
他说的完全在理。
肖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淡淡道了句：“如果没有事的话，肖旸就先行告辞！”
新然从衣中取出一支碧玉小瓶，递给肖旸，道：“这里面是疗伤圣药‘天衣圣水’，回去后把它擦在伤口上。”
陨飘冷冷地盯着这“天衣圣水”，目中一片杀机。
肖旸接过“天衣圣水”，抱拳一鞠，便转身离去。
看着肖旸消失的地方，陨飘冷冷道：“我不相信他！”
新然道：“你还以为他就是慕成雪？”
陨飘道：“慕成雪机智过人，其定力，应变力都非常人所能及！况且他一向行踪飘忽，相传他身边那位明还玉的易容术妙绝天下！加上肖旸这个人就象平空冒出来似的，实在可疑！即便他不是慕成雪，我们也不得不防！”
新然笑道：“是敌是友，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三、
高阔的天空满挂着星斗，干冷干冷的寒气，冻得星星也僵着眼。
四面围墙，院中有花，有亭，有石桌。
肖旸就落脚在这样一家清雅的客栈里。
此时虽然夜色清冷，但他却忍不住来到院中，去享受晚风送来的阵阵梅香。
他踏着小径上的鹅卵石，渐渐地来到梅林深处，前方正有一座小亭，亭中有位正在独酌的青年。
青年是背对着肖旸的，但是从他的背影也可判断出他是位英俊不凡的男子。
肖旸怔怔地看着他孤独的身影，半晌，都没有动弹，脸上虽没有任何表情，但是目光中却有了一分温暖。
“萍水相逢，得挹芝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