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大争之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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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大争之世- 第2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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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王,过了这条河,就是季子封邑了。”一名亲兵趋至车前禀道。

    “刷”地一声,车帘掀起,庆忌闪目望去,前方一条河流,如银亮的玉带般曲折而下,河那边,是片片丰收的土地,金黄的谷浪翻涌,田地里有许多农夫正在辛勤地劳作。

    再往后,三箭之地外,是一座城池,那是一座矮城,哪怕撑着竹杆一跳,就能跃进城墙,这是一座完全不设防地城池,然而这座城的主人是季子,延陵季子,于是这里便成了一片乐土。哪怕如今天下大乱,到处燃起烽火,这延陵地面上仍是一片平静,便连宵小鼠窃之辈,敬重季子威名,也不会在他地封邑内作案。

    “驱车仗过桥!”庆忌淡淡地吩咐道。

    “这……”车前几名亲兵闻言面面相觑,哪怕前方有千军万马,只要庆忌一声令下,他们也绝不含糊,但是此刻庆忌只是让他们驱车过桥,他们竟不敢奉命。

    庆忌眉头微微一皱,冷颜道:“怎么?”

    “大王恕罪!”一排亲兵忽啦啦跪倒,以额触地,惶然说道:“小人……小人实实不敢奉命。”

    庆忌不怒反笑,问道:“为何不敢奉命?”

    那兵卫长道:“前方……前方是季子封邑,公子光夺国后,季子闭城自守,曾在此桥上划河为界,发下誓言道,以此河为界,此生不入吴国半步,吴国亦不得片甲入其城池。小人……小人实不敢违逆季子大贤……”

    庆忌晒然一笑:“呵呵,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整衣而起,步出王车,两名带甲亲兵立即趋身向前,一手拄矛,单膝跪地,庆忌踩着他们的后背稳稳地踏到地上,回顾自已的王仗卫队,昂然说道:“季子所居者,吴国土地;季子所役者,吴国子民;如何不见吴国大

    他把袍袖一拂,展眉道:“你等在此守候,寡人一人过去便是!”

    “大王,一国之君岂可没有仪仗,他们敬畏季子,我们兄弟眼中却只认得大王!阿仇、再仇愿随大王入城。”

    阿仇再仇从马上下来,大声说道。阿仇前些日子在乌程一战中受伤颇重,他身子健壮,经过这些时日的休养已痊愈了大半,但仍不宜拿着太重的东西。再仇便冲过去,从前方车上拔下中间绣着斗大一个“吴”字的龙凤大纛旗,腾腾腾地大步跨到庆忌身后。阿仇也自两名仪仗兵手中夺过代表王权和军权地漆金斧钺。一人手持斧钺两件仪仗,立于庆忌身后另一侧。

    庆忌微微一笑,扶着腰间承影剑,举步向河上那座木桥行去。

    这三人在整支卫队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过了木桥,沿着直通城池大门的那条黄土大道向前行去。庆忌身后两个铁塔般的汉子。一人手持金光闪闪地斧钺,一人举着高达四丈有余地王旗大纛,护拥着头戴王冠,身穿王袍,手按宝剑地庆忌。旁若无人地直趋延陵城。

    两旁庄稼地里农夫们讶然看着这一幕从不曾见过的奇景,慢慢向路旁聚集。站在稻谷地垄上看着这一行三人,时而窃窃私语,面呈惊讶好奇之色。

    “呔!尔等小民,忒也无知。吴国大王在此,竟不知跪拜相迎,哪个胆敢自承不是吴人?无法无天了么!”再仇忽然不耐,向道路两旁地农夫们嗔目大喝,他把王旗旗杆往地上“嗵”地一顿,大旗落地,腾起一片尘雾。

    那些农夫面面相觑。面现惊慌之色。阿仇把手中金光闪闪的斧钺“当”地一撞,双眼向他们狠狠一横。那些农夫们终于知道怕了,忙不迭丢开手中地青铜镰、青铜至和打成捆的稻谷,趴伏在路边向庆忌行礼。**

    庆忌见状暗暗喟叹:“季子虽已隐居,但是在吴人中的影响,仍是无以伦比。他是一件犀利无比的道义武器,唯有他出面,方可号召城中士族揭竿而起,使我顺利接收姑苏大城。故而,要接收一个完整无缺的姑苏,此行我必得说动季子方可!”

    延陵城真地很小,与其说它是城,不如说是一座大庄院,这里竟连守城收税的士兵都没有,进了城,也不见一条像样地大道,就是普通的乡村中常见的道路,林木掩映,鸟语花香,左边不远处有座碧水湛湛的池塘,池塘上倒映着白云朵朵,还有两群鸭子、白鹅在水面上悠闲地袅游。

    另一边侧道上是个小市场,摆摊卖货的,也都是盐巴大酱、柴禾布匹等日常生活用品。正前方道路两侧是一幢幢大小不一的院落民房,远远的可以看见一丛丛修竹掩映下朱红色的楼宇飞檐,那里就是季子的所在。

    庆忌以前曾经来过这里,也曾在叔祖季札府中住过,对此路径驾轻就熟,他也不理道路两旁农夫、商人们惊讶的眼神,大摇大摆地走向季子地居所。

    季子地居处在一条小巷中,小巷是由参天大树和丛丛修竹构成的,行至尽头,便见一处没有匾额地朱漆大门,大门四敞,迎面先是一丛翠竹,翠竹丛下放着一张竹椅,一个须发皆白的耄耋老者仰坐在椅上,正在打着瞌睡,嘴角还淌着一丝细细的口水。

    “你们候在门外!”庆忌淡淡吩咐一声,举步迈进门去。

    “梆梆梆!”竹椅被敲了几声,老苍头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梆梆梆”又是几下,这回声音大了些,老苍头恼怒地张开眼睛,甫一瞧见庆忌的模样,一双老眼顿时睁得老大。他惊愕地揉揉眼睛,将那双老花眼又凑近了些。

    “不用看了,我是庆忌。”庆忌不记得他的名字,倒知道他是侍候季子多年的老人,庆忌道:“去,告诉王叔祖,就说庆忌求见!”

    “啊!喔,哦哦……”老苍头反应过来,从竹椅上爬起来就跑。

    “慢着!”

    “嗯?”老苍头诧异地回头。

    庆忌将剑挂回腰间,淡淡说道:“擦擦嘴角的口水再去,王叔祖喜欢干净。”

    “哦哦……”老苍头赧然一笑,连忙擦擦嘴角口水,返身跑了进去。

    庆忌静静地站在竹林下相候,一阵琴声隐隐传来,琴声悠扬,如风入松,透脾而生凉意,庆忌侧耳听着,唇边慢慢绽起一丝神秘的笑意。

    老苍头年纪虽大,身手倒是灵活,片刻功夫,又急急忙忙跑回来。恭敬地说道:“公子,季子说……”

    “不必说了,你回去。告诉季札,吴国大王召见!”

    “呃?”老苍头为之一怔,昔年寿梦有意传位于季札,季札礼让于王兄。因此在吴国地位超然,就算他三位仍在位的兄长。也从不直呼其名,庆忌如此无礼的语气,让这老苍头颇有些诧异,愣怔片刻后,他看看按剑而立的庆忌。又看看门口一扶大纛,一举斧钺。威风凛凛如同天神般地两位将军,不禁咽了口唾沫,转身又向后园儿跑去。

    庆忌略顿了顿,便尾随其后,向园中走去。

    后院中,竹林清泉,鲜花绽放,宛如人间仙境。临泉一张木椅,旁边一方几案,上边放着几色时令果蔬和一壶一杯。椅上坐着一人。背向庆忌。难以看清他的相貌,只是见他挽起的发髻。隐隐现出线线银霜。他地双足踏在泉旁一方探出的岩石上,脚下就是轻快奔涌的雪白浪花,一位青衣素带、双十年华的美丽女子跪坐在他膝旁席上,纤纤十指扶着一管玉箫,巧笑嫣然,正侧首倾听那人指点箫技。另一侧,那老苍头哈着腰,絮絮叼叼地说着话。

    “嗳,什么吴王,老夫这延陵自成一片天地,早不与吴国有任何往来,你告诉他,老夫闭城自守,久已不问天下之事,请他速速离去。”那椅上老人不耐烦地挥挥手,像拂苍蝇一般,那老苍头唯唯而退。

    “王叔祖,一别经年,王叔祖身体康健如昔,真是可喜可贺!”

    那老苍头甫一回头,庆忌已昂首走来,跪坐席上地美人儿展开一双蛾眉,讶然看向庆忌。

    庆忌走到那椅上老者身旁,肃然而立。

    老者身子滞住,却没有回头,过了片刻,他轻轻摆一摆手,那青衣女子忙裣衣起身,向他微施一礼,一双妙目又在庆忌身上一睇,和那老苍头双双退下了。

    老者缓缓转身,虽是六旬老人,但这老者面目清瞿,脸上少有皱纹,一双斜飞入鬓的剑眉,星目朗朗,鼻直口方,虽然发丝已有根根银线,仍不掩其风采。

    “庆忌!”

    “王叔祖。”

    “不要叫我王叔祖,老夫与吴国,再无半点干系。”

    “喔?王叔祖这话从何说起?王叔祖脚下这片庄院,是我吴国之土,你身旁这眼清泉,是我吴国之水;你身下这具木椅,是我吴国之木;便是侍候于你身旁地那青衣美人,也是我吴国之人;先王将延陵封赏于叔祖,只是作为叔祖的封邑,什么时候允许叔祖分疆裂土,自立于吴国之外了?”

    “嗯?”季札听得一时呆住。

    他当初听说公子光刺杀了王僚,立即星夜赶回吴国,但是当他赶回来时,大局已定,公子光已经掌握了吴国。公子光假惺惺地要迎请他为吴王,季札若想称王,当初也不会把王位让给三位王兄轮流去做了,他更知道自己如果真的顺势称王,公子光必鼓动忠于他的军兵造反,吴国必陷内乱,心灰意冷之下,他便负气返回封邑,划河自治,从此不对吴国称臣。

    公子光称王之后因为有愧于心,巴不得季札从此不要过问吴国之事,他划河自治正合阖闾之意,自也不敢来过问他封邑的事,更不敢对延陵征收税赋、施以统治。然而庆忌与他不同,如今庆忌以吴王身份发出这种质问,季札一时竟无言以对。

    庆忌昂然道:“王叔祖穿吴国子民织造地衣服、食吴国子民耕种的粮食,住在吴国优美地山水里,享用着吴国妩媚可人的女子,却口口声声与吴国没有半点干系,不受吴王统治,不尽吴人之责,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季札霍地站起,颌下胡须抖动,脸上神情十分激动,庆忌昂然与他对视,没有丝毫退缩。

    许久许久,季札喟然一叹,坐回椅上,疲倦地摆手道:“庆忌,我知道你的来意,你回去吧,我已经老了,吴国之事,我再不想参预,如果你能顺利登上王位,你想向我这小小的延陵征收税赋,老夫会按定例缴纳钱粮的”。

    庆忌挺起腰杆儿,慢慢道:“王叔祖。我现在就已是吴王了。放眼整个吴国,还有谁能与我相争,困兽一般待在姑苏城中的夫差吗?”

    季札嘴角微微露出一抹讥诮地笑意。淡淡地道:“既然如此,你来寻老夫作甚?”

    “夫差自知不敌,已决意与城偕亡,驱赶城中老幼登城防守。但有不竭尽余力者,立即毁家灭族。我取姑苏不难,却难保全姑苏城中数万生灵,王叔祖威望甚重,若登高一呼,城中士族必然响应……”

    季札霍然转身道:“不必说了。当初公子光弑君自立,老夫无力杀之主持公道。默认了他篡位自立的事实,如今公子光已死,其子困守孤城,老夫怎能登城迫降?那不成了趋炎附势反复无常的小人?”

    庆忌眉尖一挑,道:“喔?说到底,原来王叔祖只是为了爱惜个人羽毛?”

    季札大怒,庆忌抢在他前头冷笑道:“王叔祖,天下皆知季子大贤,唯有我知道,王叔祖实是天下最可怜地人。一生为声名所缚、为声名所累。看你如今麻衣一袭,青松古琴。俨然世外之人,其实你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时无刻都在乎着别人地看法,你这一辈子,都是活给别人看的,你累不累啊王叔祖!”

    “你……你这竖子!”季札气得脸色赤红,手指庆忌咳嗽连声,一时说不出话来。庆忌却知若不下猛药,势难逼得这位自困延陵小城修身养性地大贤出手,于是冷颜说道:“难道我说地不对吗?我若强娶姑苏城,那也一定打得下来,可这样一来,姑苏城中数万生灵涂炭、吴国财富付之一炬,这一切,你延陵季子难辞其绺!”

    “什么?这一切,这一切难道要老夫来负责?”

    “难道你不该负责?”庆忌踏前一步,咄咄逼人地道:“昔年寿梦大王四子之中,以你最贤,寿梦先王欲将王位传授予你,结果呢?你空有其才,却不愿为国效力,不愿为吴国万千庶民谋福祉,为了你不好权位的一点虚名,把那王位视如蛇蝎一般避让不及。你得到了大贤之名,可你地三位兄长呢?

    吴国有你这么一个声名显赫的贤良君子,便连君王都被夺去了光辉,为了证明他们的能力,你的大哥仓促伐楚,欲谋战功,结果战死沙场;你的二哥欲让位于你,不得,被迫继承王位,起兵伐越图谋战功,仍是战死;你地三哥同样被笼罩在你耀眼的光环之下,欲让位于你,你却一走了之避出国去,累他做吴王做得名不符实压力重重,最终也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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