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睡。眼前的情景让他又疲倦又兴奋。但石老康有为真被气坏了，罗卜须子走了以后，他到卫生间小便，我看见他把尿全撒在池子外边。
得知唐大粘糖他们要来，李老鸭挺的赶紧把水果和饮料都藏了起来，只给他们准备了开水和哈喇的瓜籽。刚伪装好现场，他们就进来了。为了给他们制造视觉效果，我让李老鸭挺的把轮椅推到走廊，这样，他们一进门就可以看到我在迎接他们。唐大粘糖和杨老颓独占杨葵在我家很随便，坐得横七竖八的。撒泡尿赵赵是第一次到我们家，所以显得有些拘谨。值得一提的是，刚才唐大粘糖和杨老颓独占杨葵进门时，撒泡尿赵赵还没到。唐大粘糖说她不想开车，而是想从安定门飞过来。
我也听说最近撒泡尿赵赵发明了一种旋翼飞机，可从没见过什么样子。正说着，撒泡尿赵赵落在我们家的阳台上了。从安定门到黄寺，不过两公里左右，撒泡尿赵赵说她飞了将近十分钟。飞到半截时，她的护翼出了点儿小毛病，否则能更快些。我细仔打量撒泡尿赵赵的旋翼，它看上去怪模怪样的，就拿造型来说，它并没有被设计成平时大家熟悉的一头宽一头尖的流线形，却更像一个长长的，装有超大旋翼叶片的圆筒。按理说这东西根本不会飞，可撒泡尿赵赵刚才就是乘着它过来的。撒泡尿赵赵说唐大粘糖他们家住十二层，我们家住五层，飞之前她精确计算好了风速、距离和高度，才有现在这种出奇制胜的效果。我说，如果我们家封了阳台，你计算得再精确也只能从烟囱进来。撒泡尿赵赵瞪了我一小眼，便倚着唐大粘糖的溜肩膀撒娇，这时，我妈妈进来了，撒泡尿赵赵只好又坐正了。我把撒泡尿赵赵介绍给我妈妈妈妈妈后，我妈妈妈妈妈悄悄跟李老鸭挺的说，唐大粘糖又找了年轻女孩。唐大粘糖他们看我，我妈妈妈妈妈挺高兴，认为我也挺有人缘，不知不觉地，她又把李老鸭挺的藏好的水果和饮料端了出来，弄得李老鸭挺的在一旁显得十分尴尬。这时，家里的电话响了，是廖夹尾巴在门口打来的。他说看门的不让他和黄乐师进来。我能听见电话里廖夹尾巴跟看门的互骂对方不是东西。
唐大粘糖他们走后，我妈妈妈妈妈又跟我聊了半天。她评价撒泡尿赵赵看起来跟小孩似的，活泼可爱。杨老颓独占杨葵很注重打扮，休闲裤也有裤线。而唐大粘糖看上去很实在，说话之前先是一脸憨笑。至于门卫为什么不让廖夹尾巴进，肯定是把他当成了外国人。咱住的地方虽说是干休所，也勉强算是军事禁区。我发现我妈妈妈妈太善良了，经常被假象所蒙蔽。杨老颓独占杨葵穿衣服讲究，是为了嗅蜜。听说他最近刚被提拔成出版集团的领导，他要过跟他地位相称的情感生活。我妈妈对这话不太理解，问是不是地位越高就意味着可以在男女方面胡来，我说话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我妈妈被我弄蒙了，不再发表评论，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而我爸爸一直躲在房间里不露面，我想，肯定是刚才撒泡尿赵赵从天而降的举动，把他老人家吓着了。要说唐大粘糖实在，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但不忍心在我妈妈妈的面前戳穿他们，只是劝我妈妈妈尝尝唐大粘糖他们给我从黎昌海鲜带来的小点心，一种用竽泥跟鸭蛋黄混在一起烤的小饼。
第一部分啤酒主义者
我妈妈妈说上午她去门诊部，找了外科王大夫。王大夫看了片子后说问题不大。腓骨远端不是吃重的骨头，吃重的是胫骨，胫骨伤了才麻烦。我妈妈妈妈妈的话让我信心大增。我决定力所能及地干些事情，比如自己去卫生间刷牙，上厕所。每天再练练字绣绣花或织织毛衣之类的，以便消磨时光。但如果我真这么做了，那将是书法、刺绣和针线活的堕落。对我目前的身体状况而言，一些平时看似轻而易举的举动，在我这儿有时比登天还难。有一次我去够茶几上的杯子，因为身体前倾得太厉害，轮椅险些翻了。慌乱中我用伤脚支撑，结果是
一阵钻心剧疼。我担心已经复位的骨头会不会又歪了，星期五就得去积水潭复检，到时候人家再给我穿钉，这些天的罪不就白遭了。我不是石老康有为，我可没那么大的精力跟命运抗争。李老鸭挺的说那也得尽量活动，不要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跟猪似的。
突然听到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的消息，说他在海拉尔受到了隆重的接待。他不但在当地举办了两次成功的文学讲座，还破例被安排参观了一处军营。据说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见到军犬当时就走不动道了，要求跟它们单独呆一会儿。还有一种说法，说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走哪儿都要求给他准备一个爬犁。我怀疑这些消息的真实性。因为我太了解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了，他什么都不怕，就怕狗。有一次在南方，他被一只狗追进一个汽车加油站，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胡乱给自己加了点儿油，才从后门跑掉。在确定自己不会被追上后，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回头望去，那只狗仍守在加油站门口。于是，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便一溜烟地跑得无影无踪。
还有一点我必须说明，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不在北京这段时间，不断有人跟我打听他的下落，好像我是安在他身上的卫星定位系统。昨天半夜就接到一个这样的电话，是舒不是书打来的。当时我正在做梦，跟几个美女在游裸泳。所以我十分生气，没说两句就把电话挂了。顺便说一句，舒不是书是书商，我跟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和石老康有为合著的《北京寄生虫》就是他出的，但可笑的是他不喜欢别人管他叫书商，而是叫他出版家，他说我们那本书在北京发得还可以，在外地不太理想。这话我极不爱听，好像我们几个是耗子扛枪，只敢在窝里横。我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情况是舒不是书隐瞒了发行量，把我、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和石老康有为的血汗钱匿了。
当然，酒也在该戒之列，哪怕是药酒也不行，李老鸭挺的怕我喝几口药酒后，把肚子里的酒虫勾出来。说到喝酒，我想起阿富汗奸细在他的《边喝边笑》一书中，讲过这样一个笑话。说是某人病危，亲友问他有何要求。他挣扎着说想喝口啤酒。亲友拗不过他，只得端上杯去了茶叶的凉茶。他喝了一口，道：啤酒都变成这味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遂瞑目。说实在的，我并不觉得这个笑话多可笑，但从阿富汗奸细嘴里讲出来还是挺有意思。不管怎么样，这多多少少表达了阿富汗奸细做为一个啤酒爱好者的人生追求。
其实阿富汗奸细的酒量不大，而且过去主要喝白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使他在喝酒的道路上中途变节了，带着他有限的酒量，令人尴尬的幽默，当然也带走了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据说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那顶啤酒主义者的荆冠，就是阿富汗奸细亲手加封的。我曾经向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讨教过啤酒主义者的含义，因为这种提法实在让我困惑。我也喝酒，知道喝大了是怎么回事，但再大也不至于大到这种理论高度。出乎我的意料，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对此的解释也是含含糊糊。他推荐我看阿富汗奸细的一篇文章，他说阿富汗奸细在他的文章里，对啤酒主义有精辟的论述。可惜这篇文章我至今没能读到。后来我又见过阿富汗奸细几次，完全有机会向他当面讨教。但每次见面时，不是他高了，就是我高了。要不就是有更轻松的话题，比如爬山，比如谈论邻桌的漂亮女孩。
我发现阿富汗奸细近来有两个令人瞩目的变化，一是他喝酒喝到半截就突然离席，本以为他去走肾或蹲一个黑地方抠嗓子眼儿，想不到他浑身是土抱着几块瓦片回来了。他说这些瓦片是从一座拆了半截的四合院的房顶上揭下来的。那座四合院年代较久，至少是民国的。他能从瓦当的图案上可以断定。然后阿富汗奸细便去到水池子那儿把瓦片冲洗干净，等瓦片稍干后他又向餐馆的女服务员索来笔墨，在瓦片上签名题字，送给大家。送到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时，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居然连连摆手摇头。我心生好奇，问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是怎么回事。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说阿富汗奸细已经送给他一大堆瓦片，家里已经快放不下了。再拿回去几次，大概就能用它们再盖一间瓦房。平心而论，那些瓦片很普通，品相也一般，但我不愿像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那样扫阿富汗奸细的兴，所以便把阿富汗奸细的瓦片收下了。阿富汗奸细问我题什么字，我想了想说，就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吧。顺便交待一句，我本以来阿富汗奸细好书法，走哪儿都带着笔墨。后来才知道，这笔墨是饭馆里抄菜谱用的。阿富汗奸细每去一次，餐馆里的一得阁墨汁就少去多半瓶。餐馆为节省墨钱，又不得罪老主顾，不得不想了个万全之策，让服务员在脸盆里养了一只墨斗鱼，每次阿富汗奸细要写字，就用墨斗鱼喷出来的墨。
第一部分喝酒的综合表现
说到这儿，就不得不说说这家餐馆，同时说说阿富汗奸细的第二个变化。餐馆在新街口，二十四小时营业，主要经营家常菜和各种面条普通燕京啤酒，出餐馆门不到十米有个公厕。熟悉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和阿富汗奸细的人都知道，这些条件是啤酒主义者扎堆儿所必备的，同时也是他们的日常理想。但我还是搞不明白，为什么阿富汗奸细平时都是顶多喝到晚上十一点，便以写稿为由抽身离去。而在这家餐馆，阿富汗奸细却通常一坐便坐到凌晨两三点钟，而且酒量陡增。后来才清楚，原来这家餐馆是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最早发现的，那天
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从家里骑车去亚运村送稿，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家在航天桥，离亚运村有近二十公里的路。那天天气还特热，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骑得口干舌燥，用他自己的话说，还险些骑出痔疮，看到这家小馆，便进来喝瓶啤酒。喝着喝着，就跟餐馆的老板娘聊上了。
老板娘说她是知青，“文革”期间去西北插队，后来又在那儿结了婚，并生了一男一女。也就是说，命运的安排把她从城里人变成了一个村妇。眼看女儿已经长大，她不想让女儿当一辈子农村人，于是便萌生了让女儿进城考大学的想法。与自己的经历比较，女儿如果能如愿以偿，这无疑是一段命运交响曲中的逆行卡门。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虽然不太懂音乐，但也大概明白了老板娘的意思。因此，老板娘接着说，在这个信念下，她毅然抛下了丈夫和儿子，带女儿回北京上学。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接过话茬，说这个回字用得意味深长。老板娘说，对，回北京。但回到北京后发现北京的变化太大了，在这个现代化的超级城市中，她已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但为了能让女儿上学，也为了能实现自己的梦，她咬牙也要顶住。于是她开了这家餐馆，以支付女儿求学所需的昂贵费用。一晃几年过去了。女儿没能考上大学，餐馆却办得红红火火。
老板娘说着，招过来一个正在听随身听的胖丫头，说，这就是我的女儿。胖丫头叫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一声叔叔，便又接着听音乐去了。望着女儿，老板娘叹了一声气，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愁，就想给女儿找个合适的男朋友。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灵机一动，心想，阿富汗奸细不是特喜欢胖女孩吗。送完书稿，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一个电话把阿富汗奸细呼到了那家小餐馆，从此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和阿富汗奸细便成了那儿的常客。但跟预想不一样的是阿富汗奸细似乎对老板娘更感兴趣。老板娘心知肚明，却也不做任何明确的表示，只是在阿富汗奸细每次喝得半醉时，亲自下厨给阿富汗奸细炒两个自己拿手的小炒。而胖丫头总是缠着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谈文学，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被缠得没办法，时而正襟危坐，时而胡说八道。实在没的可干，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就跟胖丫头玩两只小蜜蜂。两只小蜜蜂呀，飞到花丛中呀，飞呀，飞呀。有一次我也在场，看到眼前的情景，真令我啼笑皆非。
除了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和阿富汗奸细，还有其他的喝酒的朋友，他们喝酒时的表现不尽相同，所以搁在一块堆儿也特有意思。唐大粘糖在其中算比较能喝的，但一口酒下肚身上就红，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块巨大的午餐肉。石老康有为因为有胃病，滴酒不沾，偶尔高兴喝上半杯后，便开始在餐馆疾步行走，嘴里还唠唠叨叨。他新出的随笔集叫《鸡一嘴鸭一嘴》，看来还是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