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魉之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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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魉之匣(下)-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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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现在绝对称不上幸福,反之也可说决不可能变得幸福。
  她的话语很明显地有所矛盾,但哪里有问题却说不上来。连倾听者都搞混了。
  看来要我说服她不去信仰实在办不到。眼神,
  眼神不对劲。
  御筥神其实早就无所谓了,对她而言,真正信仰对象早就存在于自己心中。
  因为她信仰的是自己,所以别人也无从救起。
  我觉得再继续谈论信仰的问题,我会很痛苦。
  “最近,妳女儿——赖子有什么奇怪的举止吗?”
  “不知道,我跟赖子几乎不见面了。”
  “不见面?”
  “偶尔才回家一趟。”
  “她都外宿吗?”
  没立刻回答,君枝低着头。
  “确实——您这么一提,我才注意到她的举止好象真的——突然变得很奇怪,有什么问题吗?”
  被反问也没办法说明问题的本意,总不能说“妳女儿可能会被人分尸”吧?我无法回答。君枝自顾自地继续说:
  “——不知从何时开始的,她夜半出外的次数增加了,骂她也不听。想说只有我这个单亲妈妈念她不行,所以也拜托笹川帮我说说她,可是她根本理都不理。不久之后事件就发生了。”
  所谓的事件,应该是指柚木加菜子的自杀未遂事件吧。
  “就是——上个月中旬,赖子朋友在她面前跳下月台自杀的事件。我很害怕,所以暂时都不让她出门——可是不到半个月她又回到老样子。我想可能是魍魉作祟,就请教主大人来帮我们看一下——”
  据君枝所言,御筥神教主曾来过这个家帮她们封住污秽,还顺便帮她们看风水。门口钉死,后门挂注连绳就是当时的指示。但是教主说这只是应急措施,这个家的坏因缘只靠着这点措施是无法根治的。
  “然后到了这个月,她的态度突然变化——原本是个很乖巧的女孩子,突然变了个人似地活泼起来——不,不是变得很开朗。她对我比以前更疏远,还对我动粗过好几次。最近她很少回这个家,也不知道有没有去学校——不过她朋友有来找过好几次,但我怕和她们见面——”
  君枝垂头丧气地说。
  听起来就像陷入谷底的人生,在我所能理解的范围内,御筥神的祈祷对这对母女根本没半点效力。
  只有提到赖子时,君枝快磨灭的人性才会产生些许反应,几乎没有表情的容貌也随之表现出喜怒哀乐的痕迹。
  这些事暂且不提。从君枝的话可知赖子态度产生变化是在本月初,也就是加菜子被人绑架后才发生的。很难相信没有关联。
  “哎,太太,话说回来妳也真敢对我们这两个陌生人说这么多有的没的耶!多少保持一点警戒比较好吧。”
  夏木津突然讲了这句笨话作结。
  他把发问的主导权交给我后,跑去插插拔拔米袋上的人偶头,又去旁边玩弄柜子上的东西,一副很无聊的样子。不过似乎也不是完全没注意我们在说什么,他敏感地察觉到我已经没话好问了。
  君枝听夏木津这么说,好象也没什么感觉。还是老样子,彷佛在数榻榻米的格子数量般一直低着头。
  夏木津开朗地接着说:
  “太太,我们其实是比那个箱子混蛋更灵验、更尊贵的人喔。我赐给妳几个忠告吧。首先,自杀不好。若问为什么不好,因为只会害妳女儿事后处理很麻烦而已。上吊自杀会弄得很脏,而且梁木也会弯掉,妳们家又没钱办葬礼,最好别干这种傻事。另一个忠告就是,等妳女儿一回来就别让她出门,学校也别去了!”
  “为——什么?”
  “妳女儿被坏人盯上了。有个脑子坏掉的杀人魔在这附近打转。太太妳想拜箱子还是拜猪都随便你,可是女儿的性命另当别论吧?看是要死命拜托她还是干脆用麻绳绑起来都行,最好现在立刻去找到她,然后绑起来。”
  “绑起来?”
  “妳不是说女儿不听妳的话吗?所以绑起来比较快,至少比被杀掉好。”
  “被杀掉?”
  “会死喔。”
  “这、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你们——到底是谁?”
  “哈哈哈哈,总算想到要问我们的身分了嘛!平常人一开始就会问了耶。实不相瞒,反正本来就没在隐瞒,总之我们可是日本之中首屈一指的灵媒,名号就叫御龟神。这位就是本尊!”
  多么乱来啊!别的不说居然说什么御龟神,随口乱说也该有点节制吧。
  夏木津恭敬地指着我,我讶异得嘴巴合不拢。
  “我们及早预知到妳女儿会有灾难才连忙赶来这里相助。但是太太妳已经先信了箱子教,所以我们才会问东问西的,好确认这个箱子神是不是有什么通天本领来保护妳女儿。可是这箱子没用,完全没用。因此现在得靠妳自己的力量来保护女儿!”
  此时君枝的表情明显产生了变化。困惑,君枝正感到相当的——困惑。
  “很抱歉,就算求我们也没用,因为我们不救其它宗教的信徒,所以妳想得救就自己去得救吧。只不过也要记得顺便救妳女儿。好了,龟神大人,我们回去吧。”
  夏木津催促我起身离开。君枝比我早一步起身,说:
  “你、你们少随口说说这些胡言乱语!别想骗我。”
  “我们又不收钱,骗妳有什么好处?我们是圣人,只是来告诉妳真实而已。如果妳不相信的话,”
  夏木津凝视君枝的后方。
  “妳第一任丈夫——剃五分头,左半边秃了约有五公分左右,颊骨突出,鼻子右翼有颗大黑痔。第二任丈夫右侧脸颊有烫伤的伤痕,有点暴牙,上门牙跟下门牙各缺一根。另外看起来很温柔的——那个男人——是妳父亲——的师兄嘛。他一头稀疏头发向后梳,苍苍白眉,有一点点斜视,戴着玳瑁镜架的眼镜。”
  “啊啊!”
  君枝的脸色突然一片苍白。
  夏木津正在说的是他所见到的君枝的记忆——吗?
  “赖、赖子——很危险?那为什么、你们刚刚不趁机阻止她!”
  君枝惊慌失措,不过她的指责很有道理。
  “自己假装不在家还反过来指责我们,脸皮会不会太厚了点?那时我们又没办法肯定她会出事。如果妳知道她可能上哪儿去的话赶紧去找吧。总之记得要小心谨慎。走吧,龟神大人。”
  面对这幕突然的发展我还在莫名其妙之中,忘了要起身。
  “赖子真的很危险吗?”
  “小心为上。”
  楠本君枝精神变得有点恍惚,不断喊着女儿的名字。
  “赖子——赖子——赖子。”
  ※
  “赖子。对,楠本,楠本赖子小妹。”
  “楠本同学吗?”
  有点神经质的白皙少女皱着眉头作出厌恶的表情。
  “楠本同学做了什么坏事吗?”
  另一个发育良好的大个子女孩则在一旁笑玻Р'的。
  总觉得很不擅长应付这年纪的女孩子。
  直到问到这两人为止,福本花了一小时以上的时间在校门口问话。经过错失时机的五十人以及没成果的二十人后,总算碰到认识赖子的少女。
  今天早上,木场来到派出所。
  福本吃了一惊。
  加菜子遭人绑架的那天之后,在还不清楚发生什么状况当中,木场就已经被神奈川县警带走了。那是福本最后一次看到木场。
  福本早以为今后再也没机会见到木场,擅自认定从此永别今生。
  福本觉得木场这个人很厉害,碰上如此凄惨的遭遇仍不气馁。福本虽不知他受到什么惩罚,总之应该是遭到很凄惨——例如拷问——的对待吧。福本的想法仿佛古装片的剧情般陈腐。
  福本自己则是好象是受到训诫或训告,被痛揍两顿并减薪。光这样福本就觉得受够了,觉得还保能住饭碗就不错了。告诫自己以后别强出头,乖乖执行自己的勤务就好。
  突然来访的木场简单说明自己正被罚闭门思过中,可是事件在表面下仍持续错综复杂地发展,而搜查本部又没注意到这点。他带着沉稳的魄力要求福本协助。
  说实话,福本一点也不愿意。
  福本已经确实学习到所谓的正义感、功名心、真理的探求——诸如此类,是多么麻烦又令人疲累的事;而福本现在也不具有足以击退这些麻烦的活力之源——动机。
  木场的请求如下:
  他希望福本去查问楠本赖子的同学。首先是对赖子的评价,再来是加菜子的评价。接下来则是是否曾在学校学习过以下这些词。
  天人五衰、尸解仙、羽化登仙,木场给他的纸条上写着如上的词汇。福本不认识这些词。木场说他也没听过。福本总觉得问女学生是否知道这些词似乎也没用。
  木场看起来很认真。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福本实在无法拒绝这些奇妙的拜托。
  说简单的确很简单,不过对外表凶恶的木场而言,或许颇有难度吧。如果手上有警察手册还另当别论,但他目前被罚闭门思过当然不可能有。另一方面福本一看就知道是警察,所以由他问话简单多了。幸亏此时派出所里只有福本一个,只要巧妙进行,帮忙这个不良刑警的事情——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福本不得已,接受了他的请托。
  “说实在的,楠本同学是个、有点奇怪的人。”
  “她很不起眼,不过最近好象对自己又有点误解,对吧?”
  “对对,她个性很阴沉,又没朋友。”
  才问一句便得到许多超乎需要的回答。
  “误解?什么意思?”
  “我不太会说,就是觉得她的对抗意识好象变强了。”
  “明明就没人理她,怎么说呢,应该算自我意识过强吧?”
  “对对,不过她最近一直请假。”
  这两个女孩子帮彼此补充,轮流说明,说好懂确实很好懂。
  “她都,没来学校吗?”
  “都没来耶。听说她经常进出咖啡厅,是个不良少女。”
  “这些事都是柚木同学教她的。柚木同学死了以后,她还以为自己变成柚木同学了呢,真好笑。”
  “妳们说的那个柚木同学是指柚木加菜子吗?”
  “对!警察先生知道啊?她自杀了,跳月台自杀的。警察先生应该知道吧,当然。”
  “老师什么也没说,不过我们大家都知道。居然自杀了,真不敢相信!对吧?”
  看来在同学之间柚木加菜子被当作自杀。但对于这件事情,她们的感慨却只有一句“真不敢相信”。
  “柚木同学是个怎样的人?”
  “柚木同学也很奇怪。”
  “一样也是没有朋友吗?”
  “没有是没有——”
  “不过跟楠本同学不同。大家不是不想跟她交朋友,而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近她。”
  “对对,有种难以靠近的气氛。”
  “成绩也很好,并不讨人厌说。”
  与赖子对加菜子的印象有点细微的差异。
  “可是她也是不良少女?”
  “不知道耶——只知道她常去咖啡厅。”
  “我有看过喔,我曾经看到她走进弹簧工厂旁的咖啡厅。那里我觉得好可怕。”
  “她的用词也很独特。我曾听我妈妈说过。”
  “说?”
  “我妈说,丝声籽果然不一样。”
  “丝声籽是什么?”
  “没爸爸的人啊,听说楠本同学也是。”
  “是喔?”
  大概是说“私生子”吧。福本不敢断言没有父亲的环境对小孩的行为与性格的形成完全没有影响,可是只因没有父亲就被人贴上卷标真是情何以堪。
  这是种——歧视。这些女孩子的母亲们在不知不觉中把歧视的心态灌输到女儿身上。福本觉得有些悲伤。本想苦言相劝,不过觉得不合自己的立场于是作罢。
  福本也是年幼丧父。
  他已经没心情继续听下去了。
  “谢谢妳们的帮忙。最后我想问个怪问题,这些词——妳们在学校学过?”
  少女们看了纸条,一起摇摇头。
  福本看着离去少女们的背影,感觉到近似全力奔跑后的剧烈疲惫。只不过,完全没有运动完时的舒畅感。
  “赖子小妹原来被班上同学讨厌啊。”
  福本发出声来,自言自语地说。
  ※
  把福本卷进来或许是失策吧。
  木场有点后悔。
  这名叫福本的年轻人是个很叫人在意的人。说老实话,木场非常讨厌他的迟钝,同时谄媚的态度、以及与木场大不相同的感性也叫人非常厌恶。可是,
  ——不知为何,总让人无法弃之不顾。
  所以木场很在意他。协助木场或许又会有灾难降临在他头上,可是现在也没其它更好的法子,总不能乖乖等到闭门思过结束吧。而且,木场也觉得这个事件必须要赶在闭门思过期间结束前解决才对。
  昨晚从京极堂那里听来的关于阳子的情报,对木场果然还是相当具有冲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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