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歌--琼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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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歌--琼瑶-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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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例外!” 

  “书婷!”殷超凡喊。严厉的看著她,心里气得发抖,你顺著口胡说吧,人家芷筠对 我的身世根本没弄清楚,万一她认了真呢?他正想发作,菜上来了。雅珮看到殷超凡的脸 色发青,就赶快说:“快!大家趁热吃吧!” 

  一上来,就是四个热炒。放在竹伟面前的,正好是一盘炒松仁。竹伟早就等得不耐烦 了,坐在那儿,浑身乱动,好像椅子上有东西扎他一样。好不容易把菜等来了,他拿著筷 子,就发起呆来了。炒松仁是他从来没吃过的菜,也从来不认得,他瞪大眼睛,愣愣的说 : 

  “姐,怎么瓜子也可以炒来当菜吃呢?” 

  范书婷正喝了一口可乐,听到这句话,她“噗”的一声,差点把整口可乐喷出来,她 慌忙抓了一条餐巾堵住嘴,却呛得大咳特咳起来。她一面咳,一面忍无可忍的叫: 

  “哎哟,我的妈!哎哟,我的老天!哎哟,我的上帝!怎么会有这种事情?”芷筠的 脸色变得像纸一样白了,她乌黑的眼珠大大的睁著,一瞬也不瞬的望著范书婷,小小的脸 庄重而严肃,薄薄的嘴唇紧紧的闭著,倔强、屈辱、愤怒、悲切都明显的燃烧在她眼睛里 。范书婷起先还捧著肚子笑,接著,就在这严厉的注视下回过神来了。一接触到这对黑幽 幽的眸子,她就不自禁打了个冷颤,立刻,这眼光里那种尖锐的责备和倔强的高傲把她给 打倒了!怎么,这女孩还骄傲得很呢!她自以为是什么?已经成了殷家的少奶奶了吗?凭 她?这样一个小小的、寒酸的女孩?她竟然敢以这种轻蔑的眼光来注视她?以这种无言的 责备来屈侮她?她被激怒了。挺起脊梁,依然笑嘻嘻的说:“别生气,董小姐,我知道你 弟弟有病,可是,我想你心里有数,殷家的财势是众所周知的,只要你当得成台茂公司未 来的女主人,殷超凡可以为你弟弟开一家精神病院!” 

  “书婷!”殷超凡大吼了一声。可是,晚了,芷筠把眼光调到了他脸上,那么森冷的 、哀伤的、悲切的、愤怒的、责备的眼光,像一把尖锐而冰冷的利刃,一下子从他心脏中 插了进去。他焦急的伸手抓住她的手,感到那只手在无法抑制的颤栗著,他的心就痉挛成 了一团,冷汗顿时从他额上冒了出来。他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只 能痛楚的叫了一声:“芷筠!” 

  芷筠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台茂公司的小老板!原来他竟然是全省闻名的豪富之家的 独生子!他什么都瞒著她!什么都欺骗她!她只是他一时的消遣品!怪不得他对家中也只 字不提!她只是人家阔公子的临时玩物!而今,却居然被当众指责为钓金龟婿的投机者! 她站起身子,一把拉起了竹伟,轻轻的、冷冷的、命令的对竹伟说: 

  “竹伟!我们走!”竹伟惶恐的站起身来,不解的看著芷筠,困惑的说: 

  “怎么了?姐?我们不吃炒瓜子了吗?” 

  殷超凡跟著跳了起来。 

  “芷筠,要走,我跟你们一起走!” 

  “不敢当!”芷筠冰冷而愤怒的看了殷超凡一眼。回过头来,她把眼光停在雅珮的脸 上。“殷小姐,我以我死去的父母发誓,我从不知道殷超凡是台茂公司的小老板,我也从 没有羡慕过殷家的财势,现在,我才恍然大悟!你放心,我决不会去高攀你们殷家!” 

  说完,她拉著竹伟就往外走去,走得又急又快。竹伟跄踉的跟在她后面,还在不住口 的问: 

  “姐,你生气了吗?姐,不吃东西了吗?姐,我做错事了吗?”芷筠咬紧了牙关,死 命忍住那汹涌的,在眼眶里泛滥的泪水。一手拖住了竹伟,她几乎是逃命般的往楼下冲去 ,冲下了楼,冲出了餐厅,冲往了大街。 

  这儿,殷超凡望著范书婷,第一个冲动,他真想给她一个耳光。但是,他忍住了,苍 白著脸,他额上的青筋在跳动著,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憋著气,他从齿缝里,咬牙切齿 的对范书婷,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范小姐,你真卑鄙!真冷酷!真没有人性……” 

  “超凡!”范书豪叫,本能的挺身而出,要保护他的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吗?”殷超凡直眉竖目的对范书豪说:“殷家的财势是众所周知的,你当了殷家 的姑爷,殷雅珮的陪嫁可以给你们范家造一座大坟墓!” 

  “超凡!”雅珮恼怒的大吼:“你疯了吗?你?” 

  “看样子,”范书婷气得浑身颤抖,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疯病也会传染的!”“是 的,”殷超凡逼近了范书婷,涨红了脸大叫:“你最好离我远远的,免得我疯病发作,把 你给勒死!”喊完,他抛下了手里的餐巾,就对楼下冲去。 

  到了大街上,芷筠和竹伟都早已不见人影。他跳上了自己的汽车,发动马达,就往饶 河街飞快的驶去。一路上,又超速,又闯红灯,他完全顾不得了,所有的意识、思想,和 心灵里,都只有一个渴望,见到芷筠!解释这一切!是的,解释这一切,他必须尽快解释 ,因为,芷筠显然是误会已深,而心灵上,已伤痕累累了!好不容易,车子到了芷筠的家 门口,一眼看到窗内的灯光,他松了一口气,还好,她回来了!最起码,她没有负气在街 上乱跑,那么,只要见到她,只要讲清楚,她一定能了解的!一切的隐瞒,一切的撒谎, 一切的做作,只为了怕失去她!下了车,他站在她家门口,重重的、急迫的敲著房门。 

  门内,芷筠的声音清楚的传了出来。 

  “殷超凡,请你走开,不要再来打扰我,我决不会开门的!” 

  “芷筠!”他喊:“芷筠!你开门!你不要误会我,你要听我把话讲清楚!”“我不 听!”芷筠的声音里带著哽咽。“你捉弄我还捉弄得不够吗?如果……如果你还有一点存 余的良心,就请你……饶了我吧!”听出她声音里的哽塞,他更急了,更慌了,更乱了, 他重重的拍著门,大叫著说: 

  “芷筠,你开门!你听我说!” 

  “我不听!不听!不听!”她也叫著。 

  “芷筠!”他把脸孔贴在门上,放软了声音,哀声求告著:“我求你开门,我从不求 人什么。” 

  她不应。“芷筠!”他柔声叫。 

  她仍然不应。“芷筠!”他大吼了起来。“你再不开门,我就要破门而入了!我就不 相信,你这一扇门阻挡得了我!”他用脚重重的踹门,又用拳头重重的捶门。 

  “豁啦”一声,门开了。芷筠满脸泪水的站在门口,张著那满是水雾的眼睛,惊愕、 悲痛、困扰、而无助的望著他。 

  “你到底要怎样?”她喘著气问。“请你不要——欺人太甚!”听她用“欺人太甚” 四个字,他觉得心都碎了。也觉得被曲解,被侮辱了。相识以来,他何曾“欺”过她?只 为了范书婷的一场表演,她就否决一切了!他推开她,直闯了进来,把门用力的关上。他 直直的望著她。 

  “你认为,我们之间,就这样完了?”他问,声音里不由自主的带著火气。“就这样 完了。”她简短的说,退后了一步。 

  “因为你发现我是台茂的小老板?” 

  “因为你自始待我没有诚意!” 

  “诚意?”他恼怒的大叫了起来。“就因为太有诚意,才处处用心,处处遮瞒!你动 不动就说我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我敢说我的身分吗?我敢告诉你我出身豪富吗?你如果 有点思想,也不能因为我是殷家人而判我的罪!你讲不讲理?你有没有思想感情……”“ 不要吼!”她含泪叫:“我不管你的动机,我只知道你一直在欺骗我!即使你没有欺骗过 我,经过今晚的事,我也不能和你继续交往了!殷少爷,你请吧!我渺小贫穷,无意于去 和什么穿露背装的女士争宠……”

  “露背装!”他大吼大叫:“原来你居然相信有个什么穿露背装的女人!上星期我几 乎天天和你在一起,你说说看,我有什么时间去华国?那是范书婷捏造出来的,你怎么这 么愚笨,去相信范书婷……”“范书婷?”她瞅著他,含泪的眸子又清亮,又锐利,又冷 漠。“难道你和范书婷之间,也什么事都没有过吗?你敢说没有吗?否则,她为何要捏造 事实?” 

  他瞪著她,结舌了。和范书婷之间,虽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却也不能说完全“ 没事”!一时间,他说不出话来,只是睁大眼睛,紧紧的瞪著她。一看他这表情,芷筠心 里已经有数。她废然的垂下头,忧伤,疲倦,而心灰意冷。 

  “请你走吧,殷超凡!我不和你吵架,也不和你讲理,只请你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 路!你也目睹了你家人亲戚对我的态度,我和你在一起,能谈得上未来和前途吗?事实上 ,你也明知道没有未来和前途的,否则你不会隐瞒我!我了解,我懂得……”她的睫毛低 低的垂著,声音冷淡而清晰,柔弱而固执:“我在嘉新上班,接触到的商业界大亨也不在 少数,你们这些公子哥儿,追求片刻的刺激,逢场作戏……”她开始摇头,重重的摇头, 长发在胸前飘荡。“我们这场戏可以闭幕了。”“芷筠?”他被触怒了,伤害了!他沉重 的呼吸著,不信任的望著她。“我们今天才发过誓,而你仍然认为我在逢场作戏!”“任 何戏剧里都有誓言,相信发誓对你也不稀奇!”“你……”他愤怒得声音都变了,用手指 著她,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觉得胸口热血翻涌,头脑里万马奔腾,嘴中一句话都说不 出来,半晌,他才咬著牙说:“你混帐!你没良心!”她颤栗了一下。“交往一场,换得 这样两句评语,也不错!”她幽幽的说,声音冷得像冰山中的回音。走过去,她打开了大 门。“再见,殷先生!”“芷筠!”他叫,直喘著气。发现事态的严重,他竭力想抑制自 己的火气。“不,不,不要这样,芷筠,我追来不是为了和你吵架……”他伸手握住她的 手腕。“请你听我解释,芷筠……”她立刻挣开了他,让在一边。好像他手上有细菌似的 。 

  “别碰我!”她低语。“我累了,请你回去!在你家,你或者是一个王,在我这儿, 你却不是主人!请吧!殷先生!” 

  怒火重新在殷超凡胸口燃烧起来,而且,一发就不可止。从没有碰到过如此执拗的女 人,如此骄傲,冷漠,不讲理!他又开始大吼大叫了:“你到底是什么道理?即使我的姐 姐和朋友得罪了你,我的过失在什么地方?……” 

  “你是另一个世界中的人!” 

  “谁是你的世界里的人?”他大声问。 

  她抬眼看他。“霍立峰。”她清清楚楚的说。 

  “霍立峰!”他吸了口气,像是挨了狠狠的一棒,他睁大眼睛,冒火的瞪著她,似乎 眼睛里都要喷出血来。“原来,这才是你要我离开的原因!为了那个小流氓!”他愤愤的 一甩头,掉转身子,他像负伤的野兽般冲出了大门,“砰”然一声,把房门碰上。车子几 乎立即就发动了,冲向了秋风瑟瑟的街头。 

  芷筠听到他的车子开远了,车声消失了。她的身子软软的溜了下来,她就像堆融化的 雪人般瘫软在地上,倚著门坐著,弓著膝,她把头深深的埋在膝上。十月十三日!她模糊 的想著,抓住这个秋天!抓住每年的秋天?她早就知道,连“明天”都没有了!十三是个 不吉利的数字! 

  “姐,姐,”竹伟悄悄的溜了过来,蹲在她身边,怯怯的,关心的摇著她。“姐,你 怎么了?姐,你哭了?殷大哥为什么要发脾气?是我做错了什么?” 

  芷筠抬起头来,面对著竹伟那对天真而关切的眸子,和那张质朴憨厚的脸庞,她再也 忍不住,一把把竹伟的头揽在怀里,她终于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喃喃的说著: 

  “竹伟,我们要找一个地方,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我们什么事都不做,什么人都不 见,我们——采草莓去!我们一定要找到这样一个地方!”

8 

  一夜没有睡觉,早上,芷筠去上班的时候,脸色是苍白而憔悴的,眼睛是疲倦而无神 的,精神是委顿而恍惚的。坐在办公桌前,她像个失魂落魄的幽灵。 

  这一整夜,她通宵没有阖眼,但是,她却很仔细、很冷静的思考过了。从第一次见到 殷超凡开始,一直想到这场意外的“落幕”。他们的交往,像一场连一场的戏剧,却是个 编坏了的戏剧。殷文渊的儿子!她怎会料到殷超凡竟是商业巨子殷文渊的儿子?如果她早 知道,她根本不会允许这场戏有任何发展,殷家的企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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