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情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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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情记-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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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不好说”让秋清晨的心一路凉到了谷底。顾不上换衣服,拉住王泓玉匆匆交待了几句,便翻身上马,朝着安京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一路行色匆匆,赶到宫苑时,早有女官在宫门外候着,见了她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行过礼便引着她往里走。秋清晨原本想从她们口中打探些消息,看了这情形,满腹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毓曦殿高大的飞檐在墨染似的夜色里宛如怪鸟展开的巨翅,尖尖的檐角直插云中,无声无息地散发着高高在上的冷峭。秋清晨模糊想起曾听人说过,论制式格局,毓曦殿的规模不亚于瑞帝居住的广汇宫。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已经过了亥时,毓曦殿内外依然灯火通明,踮着脚尖出出进进的御医、内侍人人神色慌张,也不知都在忙些什么。浓重的药气隔着老远就已经闻到,秋清晨的一颗心也不知不觉揪了起来。引路的女官将秋清晨带到了毓曦殿的台阶下,便深深一揖退了下去。早有伺候在大殿外的女官进去禀报。 
  一路纵马而来出了一身的薄汗。此时此刻却混着雨水,粘湿地贴在身上。仿佛身体都比平常更重了几分。静谧中,秋清晨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瑞帝低哑的声音:“宣!” 
  秋清晨勉强压抑着心底的焦躁忐忑迈过了毓曦殿高大的门槛。大殿的一角,瑞帝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己茫然踱步。她身上穿着便服,头发也随意地挽在脑后。发髻上别着几支步摇,长长的璎珞顺着耳边垂落在她的肩上,随着她的脚步不住地晃来晃去。 
  瑞帝的年纪在三十到四十之间,鹅蛋脸上一双极深沉的眼睛,令人不敢逼视。听到她的脚步声,下意识地回过头来,讶声问道:“爱卿这是……” 
  秋清晨这才注意到随着自己的一跪,膝下已经汪起了一片水渍。连忙说道:“臣刚从训练场回来,实在不及换衣。” 
  瑞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凝视着她。静谧中,两个人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一滴水渍顺着她的铠甲滴落下来,在青砖地上发出“滴答”一声脆响。 
  跪伏在地的秋清晨听到瑞帝沉沉叹息,心中却不明所以。正犹疑间,瑞帝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秋清晨只觉得脸上一凉,面具已经被她摘了下来。 
  “陛下!”秋清晨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却不敢带出分毫。 
  瑞帝望着手中的面具,眼中掠起一抹淡淡的自嘲:“这些天,朕总是想起朕的父亲,他活着的时候曾经跟朕说,不光是男人会嫉妒,女人也会。而且女人嫉妒的时候,会比男人更可怕。” 
  秋清晨不知她忽然说起这话来是什么意思,只能默默听着,一个字不敢多问。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当”地一声响,面具掉在地上,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激起了一阵阵诡异的回声。门外的女官们惊慌失措地涌进来,又被瑞帝不耐烦地挥手赶了出去。她背着手围着秋清晨一圈圈地踱步,语气却轻飘飘的,仿佛自言自语:“朕不愿意让他看到你。之所以驳了李云庄的请战书,派了你去打魏国,也是想要绝了他的痴念……” 
  秋清晨垂头听着,心底里却再清楚不过:她驳了李云庄的请战书,未尝没有给自己树敌的意思在里面——这就是所谓的功高震主了。自己手握兵权,朝中若是没有牵制自己的势力,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焉能高卧? 
  然而这一层意思,无论如何是不能说破的。想来自己在军中树大根深,纵然瑞帝已起了猜忌之意,一时间却也杀不得吧? 
  见她没有开口辩解的意思,瑞帝又是一叹,“御医说他心事太重。想来他心里必然是埋怨朕的……朕说起这些,只是……不想让他走都走得不安生。” 
  秋清晨心头又是一凉,恍然间想到瑞帝对火焰君的病情尚无一句交待。而充满了毓曦殿的浓重药气却仿佛在昭示着某种凶险一般,越发浓烈了起来。 
  瑞帝望着内殿的方向怔怔地出神。一阵闷雷从殿顶滚过,瑞帝如梦初醒般回过头,看到一身精湿的秋清晨还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心头竟有些百味陈杂。沉吟良久,瑞帝终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摆了摆手吩咐殿外的女官带她下去换换衣服。 
  秋清晨瞥了一眼掉落在她面前的铁面具,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听瑞帝长长叹道:“以后……不用再戴着了。”   
  二十六   
  算起来,只是秋清晨第二次走进毓曦殿。 
  第一次来还是瑞帝与火焰君大婚的当日,因为火焰君死活不肯穿礼服,瑞帝召自己入宫。印象里那时的毓曦殿满眼都是烈焰般的红:廊檐下的灯笼、里里外外的帐幔、地毯甚至女官们的衣服,都是热烈到了极点的红色,让人有种在火里煎熬着,透不过气来的错觉。 
  这一次,却是满眼的青葱。廊檐上、沿窗的古董架上,到处都是大盆小盆的植物。而且还都是只生绿叶不开花的植物。连内殿的帐幔都是一色清透的水绿。这恐怕才是火焰君真正喜欢的颜色吧? 
  守在内殿的女官看见吉安女官引着秋清晨进来,无声地躬身行礼,然后抬手打起了帐幔。 
  秋清晨一眼就看见了守在殿角的一群太医,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殿的另一端,乌木大床上帘幕低垂,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宛如木偶般一动不动地躺着。 
  秋清晨扫过一眼,便匆匆收回了视线。正要行跪礼,瑞帝摆了摆手,淡淡说道:“免。吉安带太医在殿外候着。” 
  秋清晨连忙应了,垂首立在她的身侧。诺大的内殿不多时就只剩下了瑞帝、秋清晨和帘幕后面沉沉昏睡的火焰君。 
  小心翼翼地打量瑞帝蹙眉沉思的侧影,秋清晨正在揣测她可能会有的提问,就见她抬起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清晨,北营现在有多少人?” 
  秋清晨原以为她会说起跟火焰君有关的话题,冷不防她竟然问起了北营驻军。愣了一下才答道:“驻军三万,再加三千新兵。” 
  瑞帝微微颌首,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清晨,你也知道目前的京畿防卫都是云庄在管。朕最近一直在想,京畿防守责任重大。如果把北营的三万驻军也归入云庄麾下……” 
  秋清晨不等她说完已是大吃一惊。北营驻军历来皆是皇帝亲自调配,她这样做,无疑是要分权给李云庄——难道她对自己的疑心竟然已经到了这般地步?! 
  秋清晨指尖冰凉,垂首站在一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今我们既要防着莽族人,又要防着楚国的细作。云庄手里只有区区御林军可以调拨,未免有些力不从心。”瑞帝没有看她,只是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往下走:“万一安京内外有什么异变……” 
  秋清晨心乱如麻。只觉得瑞帝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在脑海里跳了过去,偏偏虚玄得让人抓不住。一时想的是:难道瑞帝疑心自己带进京城的亲兵有变?一时又想:李云庄跟在瑞帝身边的时间原本就比自己更长,她理所当然更宠信李云庄……思绪烦乱之间,忽听瑞帝沉沉反问一句:“爱卿意下如何?” 
  秋清晨按捺住心头的烦乱,低声答道:“臣在想。臣在军中级别高于李统领,如果李统领接管北营的话,臣留在北营恐怕多有不便。何况臣滞留安京多时,已是不妥。刑部的事……”正在斟酌该如何说出要返回边洲的话,瑞帝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十分干脆地点了点头:“爱卿所虑极是,刑部的事朕自有安排。不过,边洲苦寒,爱卿的家眷又身体柔弱,依朕之见……不如就留在安京休养。” 
  秋清晨一怔之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云歌。乔歆送了云歌给自己的事虽然做得机密,但是云歌入住秋帅却几乎是安京人尽皆知的事。瑞帝知道并不出奇。按捺住心头的云潮翻滚,秋清晨面上依然一派沉静。毕恭毕敬地后退一步,沉声应道:“臣谨遵圣命。” 
  瑞帝点了点头,摆摆手示意她下去。却有意无意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秋清晨,直到她垂着头,步履轻捷地退出了毓曦殿。视线收回来时,却正巧迎上了床榻上昏昏沉沉的火焰君。瑞帝眉尖微微一跳,随即便微微笑了起来:“果然……你已经醒了。” 
  火焰君望着她,眼中一片空茫。 
  瑞帝握住了他的手,温声说道:“上次朕给你的方子你一直都没有好好吃是不是?连陈太医都说你这副小身板越见清瘦了。” 
  火焰君一言不发地望着她,眼中渐渐涌起一抹苍凉:“你何必要难为……” 
  瑞帝浅浅一笑,一双幽沉沉的眼眸却不带半分笑意:“这叫什么话?你又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她是我的臣子,又怎么算是难为?倒是你,操了太多不该操的心思,白白地把自己的身体给熬坏了。” 
  火焰君收回了手,冷冷笑道:“你特意招她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说这些话给我听吗?” 
  “不错,”瑞帝俯视着他,淡淡说道:“朕就是要提醒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还有……你最好不要再意气用事,那样很容易连累别人——铁面具朕虽然收了回来,不过,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折磨人的小玩意儿。你说对不对?!” 
  火焰君目眦欲裂。 
  瑞帝的指尖缓缓滑过了他的脸颊,俯视的目光中一片冰凉:“为人臣子自然要有为人臣子的本分。后宫之中也有后宫的规矩,你进宫第一天朕就提醒过你:身为侍君绝对不可以私自勾结朕的大臣。可是你居然不把朕的旨意放在心上。若不是看在你身体不适的份儿上,今日的刑就不会下得这么轻了。你最好记住:不要仗着朕的宠爱就恣意妄为。朕知道你是聪明人,同样的事最好不要再发生第二遍。” 
  瑞帝收回目光,施施然转身离开了毓曦殿。 
  火焰君紧握的拳头不知是因为惧怕还是因为愤怒,在薄薄的锦被下不住地簌簌发抖。昏暗的烛光下,他的肤色呈现出一种惨淡的苍白,了无生气。只有一滴鲜艳的红色宛如活物一般,顺着他紧紧咬住的嘴唇蜿蜒流下,拖住一道狰狞的痕迹一路滑过了脸颊,一直滑进了他的衣领里去。 
  李光头跑回营房的时候,封绍正半死不活地趴在床铺上,嘴里还叽里咕噜地念念有词。凑过去一听,原来他说的是:“我是一头猪……我是一头蠢猪……” 
  李光头立刻喷笑了出来:“少爷……这事儿我早就知道了!” 
  封绍艰难地扭过脸,冲着他怒目而视。李光头垂头闷笑的样子实在是很欠扁,如果不是因为他已经累得连脚趾头都不想再动,他一定冲上去照着他的光头来一巴掌。 
  “少爷,”李光头也许是看出了自家少爷已经没有了招架之力,胆子也大了许多,一边在手底下装模作样地替他拿捏,一边忍着笑假模假式地问道:“那个……你是怎么发现的?” 
  “发现什么?”封绍哼哼唧唧地反问了一句,立刻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的那一句自言自语,怒气冲冲地跳起来又重重地跌回了床铺上:“光头……你真是要翻天了!” 
  李光头知道封绍今天挨了罚。原本就累得死人的训练结束之后,别人都回营房,他又围着训练场多跑了二十圈。李光头揉着他的肩膀,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正经了一些:“本来也是,少爷你自己看看,有哪个刚入伍的新兵敢象你似的在背地里骂队长?” 
  “我那不算骂,”封绍叹气:“我不过就是跟风说了那么几句,别人都没事,就我一个人被罚。光头,你觉不觉得蹊跷?” 
  李光头斜了他一眼:“有什么蹊跷?别人说队长没听见,就你说她听见了呗。” 
  “我总觉得她是针对我的,”封绍的眼珠转了两转:“难道……是因为我长得太帅?一不小心,又招惹了一颗芳心?” 
  李光头身体趔趄了一下,顿时哭笑不得:“少爷,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唉,”封绍趴在枕头上直叹气:“人果然不能长得太帅。我真是……太对不起赵国的姑娘们了。”哀声叹气了半天却不见李光头反驳,封绍诧异地回过头,原来李光头压根就没有注意他在说什么,自顾自地支楞着耳朵听旁边几个新兵聊天。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当中那个连说带比划的人正是自己同营房的六顺。 
  “真的,骗你们我是这个!”六顺鼓着一张黝黑的圆脸跟周围的人赌咒发誓,一边不服气地比划了一个王八的手势:“我冲完澡出来亲耳听到女兵营的那个贾队长说的。” 
  “你才来几天就连人家姓什么都打听出来了?”旁边有人打趣他:“你是光顾着看贾队长,耳朵听岔了吧?从没有听说过大帅从新兵里头抽选亲兵的。” 
  “是啊,”旁边一人说道:“我听说大帅的亲兵个个都是刀尖上滚过多少遍的狠角色。真正的杀人不眨眼!” 
  “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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