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情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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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情记-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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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清晨转过了头,不愿让旁人看出自己的眼里的光在这一刻究竟有多亮。一场莫名其妙的病,让她身边的人和事都变得面目不清。她不喜欢这种无法信任任何人的感觉,而处心积虑试探身边的亲信也并不是一种令人愉快的体验。 
  通过调查素笙来追问云歌的行踪,这样的大费周章其实只是想要证实麻衣的立场。她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秋清晨不相信会没有人来打麻衣的主意。平安女官的那些所谓的告诫就是最好的证明。 
  还好麻衣没有骗自己。 
  秋清晨拍了拍麻衣的肩膀,轻声叹气:“麻衣,我大概是忘了一些事。你若是想起来,千万记得告诉我。” 
  麻衣点头:“虽然平安女官下过禁口令。不过我也发现大帅病了一场之后,是有点不对劲了。” 
  “哦?”秋清晨微微挑眉:“哪里不对劲?” 
  麻衣蹙着眉头想了想:“感觉吧。具体哪里不对劲我一时还想不到。等我想起了再告诉大帅。” 
  秋清晨不觉莞尔:“好,你可不能忘记了!” 
  “这是自然!”麻衣笑道:“我还等着讨赏呢。” 
  “一言为定!”两人互击一掌,相视而笑。 
  回到自己府里已经过了丑时,阴沉沉的天幕中一丝星光也看不见。没有风,空气里夹杂着模糊的潮意。 
  “好像要下雪了。”麻衣望了望天:“不知道王将军能不能顺利地赶回来。” 
  秋清晨却没有看天。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麻衣一眼就看到了廊檐下走来走去的白色身影。忍不住哼了一声:“装模作样的……” 
  秋清晨摇了摇头:“我心里有数。你去休息吧。” 
  麻衣的样子明显地不放心却又有些无计可施。望着秋清晨的背影发了会儿呆,麻衣还是摇着头离开了。她自觉不是一个对出身这种东西抱有成见的人,但是对这位云公子,不知怎么就是没有好感。有一次跟王泓玉提起这个人,王泓玉说他“太假”。这两个字真是说到了麻衣的心坎上。 
  走到侧门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秋清晨已经带着云歌进了书房。 
  秋清晨的书房没有命令是不可以随便出入的,简单的洒扫平时都是由麻衣来做。下人们送进火盆茶水之类的东西就都退了出去。 
  秋清晨看到云歌要解开大氅连忙说:“等下再脱掉外衣。我这书房白天没有火盆,等烘一烘才能暖和。” 
  云歌解下大氅放在一边,垂眸笑道:“比外面还是暖和了很多。” 
  秋清晨反问他:“你在外面等了很久?” 
  云歌点了点头,又连忙摇了摇头。 
  秋清晨累极了的人,本想着歇一歇再问他有什么事的。谁知道一坐下来,倦意上涌,四肢百骸竟无一处不酸痛。忍不住蹙了蹙眉,说出来的话里不知不觉就带出了几分不耐:“有什么事?” 
  云歌正在将铜罐子挂上火盆的钩架,听见她的声音,下意识地抬起了头。黑白分明的眼睛映着烛光,漾着一抹清滟滟的水光,孩子似的干净。 
  秋清晨的心不知不觉就有点软了。 
  云歌像是看出了她心里的那一丝波动,眼睛眨了眨,笑得弯了起来:“我闲着没有事做,跟厨房里的大刘学着炖汤,想等你回来一起吃的。没想到你回来这么晚,都凉了。” 
  秋清晨这才想起来自己晚上还真的没有顾上吃东西,想到他也没有吃晚饭,语气里就微微透着些歉意:“抱歉,我不知道你在等我。” 
  云歌望了过来,目光扫过她的脸又收了回去。 
  秋清晨忽然就有些后悔刚才的那句话。她知道的。自从他来了边州,每天都是他备好了晚饭等着她回来一起吃,自然得就好像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老夫老妻般的默契。自然得仿佛看不出秋清晨每一次刻意的回避。 
  秋清晨微微叹了口气。她其实很想揪着他的领子追问他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平白无故地失踪,又平白无故地出现在了这里。然后把所有那些她需要的解释,统统都推给了她混乱的记忆。 
  耍着她玩?还是有人觉得他这副童叟无欺的皮相可以到她这里来换点什么好处? 
  那一点模糊的歉意不知不觉又消散了开来,秋清晨闭着眼揉了揉眉尖。她向来对人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虚与委蛇这种事,他做起来就不觉得太为难了自己? 
  脚步声轻轻靠近,一双手迟疑地按上了自己的肩膀轻轻地揉了起来。酸痛的肩头传来的舒适感,令秋清晨心底里郁积的暗火忽然间变得无法再忍受。 
  “够了!”她按住了他的手。 
  云歌的手在她的掌中微微抖了一抖。然后他慢慢地俯下身,将自己的脸埋进了她的颈窝里。一点湿意瞬间便在自己的鬓发上晕染开来。滚烫,却令她心里的烦躁瞬间升级为暴怒。 
  又来这一套! 
  “够了,云歌,”秋清晨推开他站了起来:“已经很晚了,你去休息。” 
  话说出口,才惊觉语气里的强硬连自己都有些意外。可是已经说出口的话,想要补救也来不及了。 
  云歌没有说话,但是这么近的距离,他急促的呼吸秋清晨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她能感觉到他心里的波动,却不明白那波动因何而来。被安插在她身边却施展不了拳脚的沮丧?或者还有那么一点点……被人刻意疏远的失落? 
  他的呼吸声让她浑身不自在。 
  可是紧接着他就从背后抱住了她。 
  秋清晨浑身都僵硬了,正要推开他,就听身后的声音猫儿似的呜咽出声:“我只是……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   
  七十八   
  这样的近的距离,云歌因低泣而压抑不住的战栗便极清晰地传递到了她的身上。 
  如此的悲伤。 
  可是她却不知他的悲伤由何而来。只觉得随着他的低泣,空气里都仿佛漫起了无形的潮,一点一点地绵延到了每一个角落。 
  “云歌,”秋清晨深深的吸气,空气却稀薄得无法到达身体所需要的那个深度。她喊他的名字,却不知道这样的情形之下她应该说些什么。她从来就不会安慰人,更何况是他这样烟雨杏花的温柔男子。 
  他的心思她从来都不懂。可是听到他哭,她还是觉得难过。 
  他总是让她想起阿武。阿武见到她的时候也总是会哭,总说是自己连累了她。可是他不在了,却让她觉得心里空了一块。也许她天生就适合把很多的负担扛在肩上吧。也许只有这种被别人需要的感觉,才能够填补她心底里的虚无飘摇。 
  秋清晨轻轻地按住了环在自己腰上的这两只手。这原本是一双可以弹奏出天籁之音的手,如今指尖却已经磨起了浅浅的茧。想起他留在帅府像个管家似的忙前忙后,明明那些事都是他从来没有做过的…… 
  不是没有感动。可是她的心太硬。那些感动浮光掠影,总是无法到达心底。 
  指间传来的温暖,让他慢慢地停止了哭泣。却仍然固执地不肯抬起头,这样的姿势太亲昵,他舍不得离开。 
  秋清晨还在轻轻揉着他的手指。云歌的手指柔韧而修长,远比她的手要来得美丽。秋清晨于是叹了口气:“云歌,府里的杂事你不要再做了。手……都磨坏了。” 
  云歌没有说话,却反握住了她的手。十指交缠的握法,虽然让她觉得不自在,却透着无以言表的亲昵。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似乎原来也曾有人这样子握过她的手。却不是云歌,而是一双更加硬朗的男性的手,肤色更深,指节也更加有力…… 
  茫然的思索因脑海中骤然间袭来一阵锐痛而被迫中断。秋清晨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歪倒在云歌的怀里。 
  她清清楚楚地感觉被吓坏了的云歌手忙脚乱地将她扶到了内室。她听到军医压低了的声音在安慰云歌:“大帅身体刚刚痊愈,最近劳累太过。并无大碍……” 
  她听到一向性情柔和的云歌居然耍了小聪明把麻衣都赶了出去:“你们要是都累倒了,事情不是更糟糕了吗?还是交给我来照顾吧……” 
  她感觉到他用温水小心地擦拭她额头的冷汗。她还知道这个孩子小心翼翼地依偎在自己的身体,轻轻握着自己的手,握了一整夜。 
  她都知道。只是睁不开眼。 
  一锤子重重敲下去,核桃“咻”地一声飞得看不见了。砸核桃的人却抓着自己的手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 
  远远观望的人目送核桃以堪比暗器的速度飞出视线之外,忍不住摇着头叹了口气。 
  封绍一跳起来,眼角的余光就扫到了小路尽头那个明黄色的身影。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反应才算正常,只能呆呆地看着。看着他大模大样地走过来,看着他大模大样地在自己身边坐下,看着他拿起石桌上的小锤子开始熟练地敲核桃。 
  内侍送上茶点,垂着头退了下去。 
  凉亭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封绍深深吸了一口气,也坐了下来。伸手抓过他敲好的核桃就往嘴里送。烈帝斜斜地瞟了他一眼,没有出声。唇边却不知不觉弯起来好看的弧度。 
  一个敲,一个吃。不多时,一小碟核桃就只剩下了核桃皮。 
  烈帝放下锤子看了看桌子上的一堆残骸,半真半假地问道:“一口都没给我留?” 
  封绍斜了他一眼,摊开手掌把仅剩的半块核桃递到了他面前:“呐,只剩下这些了。要不要?” 
  烈帝一把抢了过来,理直气壮地说:“当然要!” 
  封绍哼了一声,颇有些不屑地翻了他一眼:“大男人家的,爱吃这些东西……” 
  烈帝反唇相讥:“你不是也一样?” 
  封绍从他手里抢过了茶杯:“也不知道是谁,跟先生读书的时候都带着零食。” 
  烈帝把他手里的茶杯又抢了回来:“还不是因为有只猴子一到休息的时间就到我身上找吃的?” 
  封绍伸出去抢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烈帝垂着眼睑,酷似封绍的眉眼少了平时的凌厉,多了几分难得见到的柔和。暗地里,封绍其实是很羡慕他脸上那种刚硬线条的,因为那样子的线条看上去让他有种万事都成竹在胸的雍容沉稳。那是自己所没有的东西。可是他从来不肯说。 
  “你小的时候总是缠着我,”烈帝笑了笑,柔和语气活像是在说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晚上管事嬷嬷们睡下了,你就抱着枕头偷偷跑来我房里。来了又不乖乖睡,非要拉着我出去捉那些吱吱叫的虫子……”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到现在提起来只会让封绍满心地不自在。 
  “说那些干嘛?”封绍不知道自己该怎样表示出自己的不自在来,毕竟他们之间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说过话了。而且这个人马上就要出征了…… 
  “没什么,只是……”烈帝笑了笑:“我只是……”只是什么到底没有说出来。 
  封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又重新沉寂了下去。不喜欢这样沉默的气氛,封绍望着远处高高低低的山峰,没话找话地开口问道:“见过老妈啦?” 
  烈帝“嗯”了一声,“明天一早母后就返回盛州。你也回去吧,这里太清净。你住不惯的。至于是住宫里还是回你自己府上,随你。” 
  封绍诧异地望了过去,正对上烈帝黑幽幽的一双眼瞳。专注的眼神让他愣了一下,才想起了自己要说的话:“我想离开一段时间。” 
  烈帝的目光骤然间变得锐利:“去边州?” 
  “不。”封绍摇头:“我想去魏国。” 
  烈帝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没有从他的眼里看出一丝一毫的敷衍,反而让他觉得困惑:“为什么这个时候去魏国?” 
  封绍反问他:“我能去哪儿?继续留在这里做你的眼中钉?” 
  烈帝的眼神霍然一跳,几乎本能地反驳他:“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 
  “你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阻止过别人杀我。”封绍的眼里浮起嘲讽的笑。自从回忆起了十年前的那一场暗算,对面前这个男人的心思他就知道得再清楚不过了。如果李明皓杀了自己,他也只会默认了这样一个结果。 
  当然,默认的时候他会有点难过。但也仅此而已。 
  烈帝别过了视线。从封绍的角度望过去,他的眼角似乎泛起了一丝浅浅的潮红。封绍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于是继续自己刚才没有说完的话:“其实你最担心的的还老妈,对吧?你怕她会学楚襄后,废长子而改立幼子。” 
  烈帝没有出声。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否认只能显得更虚假。 
  封绍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你要是放心,等打完了这场仗我就带着老妈走。下半辈子都不会再踏足楚国一步。如何?” 
  烈帝的手一抖,眼神也骤然间慌乱了起来:“走?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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