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郎俦 作者:乔悦蓝(晋江2013-10-23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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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郎俦 作者:乔悦蓝(晋江2013-10-23完结)-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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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脸?谁给他没脸了?”
  “皇上,辅国大将军与我父亲不睦已久,您也知道。父亲一向觉得只是政见不合,都是为了朝廷,争执几句,过了也就罢了,从未往心里去,因此也并未觉得算什么私怨。前些日子妾妃的庶弟俊风在街头偶遇他家小姐,一见倾心、恋慕不已,这痴儿竟相思成疾。我父亲疼惜独子,顾不得脸面和素日的龃龉,登门向宗政将军提亲。谁料宗政将军非但不允,反而恶语相加,言辞不堪入耳。父亲羞愤已极,自觉无颜再登殿为臣……”
  “笑话!你父亲年岁也不小了,为这点事就闹起小孩子脾气要辞官,还闹到你这里来了?他的官到底是朕给的还是宗政存远给的?朕看他是越老越不懂事了!宗政存远一贯言语奇冲、倚老卖老,顶撞朕也是常事,朕都不屑理会。你父亲既登门提亲,就该想到这里。都是意料中的事,有什么可没脸的!简直不可理喻。”
  “皇上有所不知,父亲不是为自己委屈。单为这个,哪至于就想到辞官?实在是宗政将军说了好些辱及妾妃跟皇上的话,父亲觉得因自己一时莽撞,不知深浅,结果打了皇上跟妾妃的脸,实在羞愧……”
  “这里头又有朕和你什么事?”皇帝皱眉。
  “皇上容禀:辅国大将军辱骂父亲是奸佞之臣、是……献女媚主的无耻之徒,说父亲常借着妾妃向皇上进谗言排挤忠良。还说他家女儿连皇妃都不屑做,岂肯与我家结亲……”
  “混账!宗政老匹夫欺朕太甚!”
  不等说完,皇帝已经面色铁青,咬着牙恨恨地挤出一声。
  宁妃立刻吓得花容失色:“皇上息怒,妾妃该死……”
  “可恶这宗政存远,素日放肆!朕念他先朝老臣、功在社稷,不与他计较。不成想越发纵得他忘了君臣之数,竟敢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朕若再置若罔闻不予追究,他怕是真的要骑到朕头上来了!” 
  “皇上请暂息雷霆之怒!辅国大将军乃国之勋臣,威重朝野,谁不忌惮?怎可轻动!况此番若就为这点口舌之事大动干戈,恐太后娘娘知道了不答应,朝臣们也难免议论不服。皇上还是宽大为怀,忍一时之气,饶恕了他的不敬之罪吧。”韩宁妃听似劝解,实为拨火。
  “宽大?朕还不够宽大吗?宗政存远把唾沫都吐到朕的脸上来了,还叫朕宽大!”皇帝听得益发火大。
  韩宁妃忙在榻上跪直了身子,一手挽住皇帝的袍袖,一手轻轻地替他抚着胸口,柔声说:“皇上再恼也要珍重龙体,不值得为几句不知好歹的闲话认真动气。辅国将军势大,如之奈何?有些事家父一直没敢对皇上禀明,一是怕皇上疑心他挟私报复、攀诬陷害,二也是觉得说也无益,左右轻动不得,徒惹皇上烦恼……”
  “你父亲还同你说了什么?”皇帝听见韩氏话里有话,盯着她的脸问道。
  宁妃见自己的话皇帝已经听进了耳里,慌忙假作失言,惶恐地从榻上下来跪倒:“妾妃不知。前面提亲的话是家事,故父亲说的明白。后面这话事涉朝政,父亲只模糊提过一嘴,并没对妾妃说明究竟何事。妾妃一向谨记国法宫规,即便是同家父叙话,也绝不敢有半点过问朝政之嫌,故此也不曾细问。还请皇上明鉴。” 
  余得水在殿门口静静听着,头埋得更低。
  皇帝默不作声,垂目注视了诚惶诚恐的韩氏片刻,伸手搀起她:“宁妃,你很懂事,朕深感欣慰。”转朝殿外叫了声:“余得水!”
  余得水应声趋步进来:“奴才在。万岁爷有何吩咐?”
  “拟旨:同心殿宁妃韩氏,门袭钟鼎,训彰礼则,器识柔顺,久昭淑德。美誉光於六寝,令范成於四教。宜升徽号,穆兹朝典。今迁为端华宫贤妃,钦此。”
  此言一出,韩氏喜出望外,忙下拜谢恩。余得水虽颇感意外,却也只得称是。
  皇帝扶起韩氏:“你安心养胎,别的事不必多想,朕自有主张。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就不在这过夜了,你早点歇息。明日叫余得水打发人来替你迁宫。”
  “是。皇上也请早些安置,莫要太过劳累了。”
  韩氏一如既往地贤淑明理、体贴乖巧。殷殷嘱咐毕,仍亲手替皇帝系了披风,就要屈身送驾,皇帝叫免了。
  
  出了同心殿,上了步辇,皇帝一直阴沉着脸。
  余得水心中不安,跟在步辇旁小心试探道:“万岁爷,圣驾是回乾安宫还是御书房?”
  “召韩崇道御书房见驾。”
  余得水暗暗一惊,心中益发不安:“万岁爷,这么晚了……”
  “宫里的油水吃多了,将你胆子养得越发肥起来了,如今连朝政的事也敢多嘴!”皇帝的语气中充满烦躁和恼怒。
  余得水一哆嗦,忙抽了自己一耳光:“奴才死罪!万岁爷息怒,奴才这就去传旨!”
  低声吩咐小全儿和行辇的太监们:“小心伺候万岁爷回御书房!”
  小全儿应了,余得水一溜小跑着传韩崇道去了。
  
  同心殿内,目送着龙辇走远,韩氏目光中渐露杀机,心说:父亲,我这把火已经点起来了,接下来可全看你的了。
  此刻白荻对韩氏的神情却毫无察觉,而是再也抑制不住满心得意,将阖宫的宫女太监统统召唤进殿向韩氏行礼。
  “奴才们恭贺娘娘得怀龙裔、得迁贤妃。娘娘双喜临门,福泽无边!”
  “免了。都有赏!”韩氏气度得宜地淡淡笑着。
  妙瑛喜气盈盈地带着众宫人谢了恩下去领赏了。
  “方才那出戏演得不赖,记你一功。总算没白教你。”韩氏满意地笑望着白荻。
  “谢娘娘!奴婢哪敢居功,都是娘娘的计策好!适才万岁爷的神情可真是吓人,奴婢到现在心里还发慌呢!”
  白荻半是讨好、半是心悸,一面说着,一面殷勤地搀着韩氏:“奴婢伺候娘娘更衣歇息吧。哟,娘娘您脚下慢点!”
  “不急,本殿还不困,不想睡。你陪本殿说说话儿。”
  “是。不过……娘娘,您的称呼可该换换了。”
  韩氏瞟了一眼白荻,见她正笑得一脸谄媚,便突然明白过来似的娇笑一声:“哦,是了,该自称‘本宫’了。”
  “是啊娘娘,您如今可是位列四妃的贤妃娘娘了!明儿咱们就要搬进端华宫。往后这宫里,可就数娘娘您最尊贵了!”
  白荻卖力地拍马讨好,却没想这番奉承话并未使韩氏觉得多么受用。
  她不以为然地冷嗤一声:“区区一个贤妃就算得了尊贵了么?不过是四妃里的末位!上面还有惠、淑、德三宫,再上面还有贵妃和皇后。本宫离着‘尊贵’二字,且还差得远呢!”
  白荻没料想自家娘娘心竟这么大,不由暗生畏惧,赶忙附和说:“娘娘有皇上的恩宠,四妃之首、贵妃之尊都是早晚的事,自不在话下。只可恨这皇后无才无德,却仗着皇太后死死霸住了中宫,要不然,这凤位就该是娘娘您的!”
  “大胆!什么话都敢乱说!”
  “是!奴婢只是为娘娘不平……”
  “呵呵,有什么好不平的!”韩氏突然咯咯地笑起来,声音轻得几乎能飘起来:“皇太后替她争得来后位,能替她争得来皇上的青眼么?没有皇上的恩宠,坐在凤位上又有何用?”
  不知怎的,韩氏的笑容跟声音竟令白荻无端地感到几分恐惧,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4、磨刀
  
  夜。御书房。
  皇帝脸色阴鸷地听完韩崇道的所谓“密奏”,盯住手里捏着的那封宗政存远写给戍边大将李鸣鹤的密函,良久不发一言。
  那是一封从笔迹到语气、从内容到形式,都伪造得天衣无缝、完全可以以假乱真的函件。这封密函一旦被皇帝采信,便会成为韩崇道的制胜利器、宗政家的追命符。
  内心激烈的兴奋和恐慌使韩崇道两眼直跳,猜不出祸福。他拼命地按捺压抑住这澎湃起伏的心绪,强自镇定地保持着在御前该有的端敬姿态,垂首肃立,大气不敢出。
  时间不知已经过去了多久,韩崇道只觉得漫长得无法计量。这静寂得叫人窒息的空气令他越来越觉得心虚和不安,两条腿在官袍下已经开始暗暗发软颤抖,额尖儿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可他不敢擦,也不敢动,生怕自己的心虚露了破绽,只得继续强作镇定。
  正当韩崇道觉得煎熬不堪之时,终于听见皇帝缓缓张口。
  “这信……”
  皇帝开了个头,又顿住了。
  韩崇道的心剧烈地“咯噔”了一下,立即悬到了嗓子眼。他不敢抬头,屏息等着下文。
  “从哪儿来的?”
  “回皇上:这密函是马彪偷偷交给臣的。”
  “马彪?是什么人?”
  “回皇上:马彪乃是宗政存远的部将,一直跟随他不离左右。宗政存远与部属旧交的信件往来都是由他经手递送。”
  “哦?如此说,此人算得上是宗政存远的心腹了?”皇帝不紧不慢地问。
  这里面的弦外之音令韩崇道的心莫名地不安起来,斗胆飞快地暗窥了一眼皇帝灯烛下深沉幽暗的眼眸,却辨不出那里面藏着的,究竟是对宗政存远的痛恨,还是对自己的猜疑。
  “是,”韩崇道小心地思忖着作答:“不过此人深明忠君大义,对宗政存远的逆举十分痛恨。这才向臣揭发了此事。”
  “既如此,为何不早报,却等着朕传你来才说?”皇帝的语气陡然冷了下来。
  “臣有罪,臣该死!请皇上治罪!”韩崇道仓皇跪地叩首。
  “说说,你罪在哪儿?”
  “臣明知此事干系重大、非同小可,却因顾忌宗政存远在军中的威望和影响、担心朝廷眼下难以撼动宗政氏的势力而瞻前顾后;又兼囿于私念,怕皇上误会、责备臣是挟私报复,因此顾惜私名私利,未敢及时向皇上奏报。臣有负圣恩,罪该万死!”
  韩崇道说毕,除去了官帽重重叩头。
  “嗯,知罪就好。你确实该死。”
  皇帝的语气缥缈,辨不出任何方向。
  这种诡异莫测的气息直令韩崇道觉得生不如死,惟有伏地涕泣颤抖:“臣一时糊涂,追悔莫及!只求皇上念臣一向忠心,饶恕臣的死罪,臣必痛改前非,时时以王事为天,再不敢对皇上有任何欺瞒啊皇上!”韩崇道叩首连连。
  对他这番哀告,皇帝未置可否,却接着问:“宗政存远与李鸣鹤似这样信函往来、密谋不轨多久了?”
  “回皇上:臣问过马彪,他说有确凿证据的密函只此一封。但宗政存远平日私下时有对皇上大不敬的悖逆之语。”韩崇道字斟句酌、如履薄冰。
  “李鸣鹤有回函吗?说些什么?”
  “回皇上:这封密函还未曾发出,被马彪悄悄截了下来递到了臣这里,故此并没有回函。依马彪所说及臣的愚见推测,李鸣鹤还并不知情。”
  “哦?”皇帝瞟了韩崇道一眼,“这么说只是宗政存远想要反朕,李鸣鹤并未参与其中与之勾结了?”
  “这……没有凭据,臣不敢妄议。只是按常理揣测:皇上英明睿智、恩被天下,除了像宗政存远这样不知好歹的贰臣贼子,还有谁会对皇上妄生反叛之意!”
  “哼哼!”皇帝冷笑两声:“韩爱卿倒是很会揣测。那你不妨也来揣测揣测,朕此刻是怎么打算的呢?”
  韩崇道闻听此言,直觉一股如利刃般的寒意倏地窜遍了全身,惊得他魂飞魄散,一头扑倒在地:“微臣不敢!微臣愚驽,向来只知道遵旨办事,肝脑涂地为皇上尽忠效力,从不敢暗中窥测、揣摩圣意!皇上明察啊!”
  “好了,起来吧。”半晌,皇帝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韩崇道抹着汗颤巍巍站起身:“谢皇上,谢皇上。”
  “你说朕该怎么处置宗政存远呢?”
  不等韩崇道站稳,皇帝冷不丁又问了一句,令他不禁又是一哆嗦:“这……皇上自有圣裁,臣不敢妄议。”韩崇道战战兢兢。
  “马彪可敢为此密函当面对质?”
  “敢。”
  “很好。那要是朕此刻派御林军将宗政存远绑来,叫他跟马彪对上一对,你看可好啊?”
  “呃……”
  “怎么?”
  “皇上的主意自然是好。只是深夜出动御林军,如此大的动静,恐难免会惊动太后娘娘。况御林军统领邓通邓将军的父亲乃是宗政存远旧部,与其甚为相熟,只怕……”
  “那依你看呢?”
  “依臣愚见,未若待明日早朝,皇上宣马彪与宗政存远当殿对质,人证物证俱在,看他如何抵赖!如此也能堵朝野上下悠悠众口。一旦罪名坐实,皇上要怎么处置,天下人也必心服口服。”
  皇帝略一思索,道:“也好。那朕就姑且留他到明日。那马彪呢?”
  “臣已将他带来。末卒不敢擅入,正在中门外候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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