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5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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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5年第2期- 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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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对小岛和子说。从那一天开始,小岛北就将对柳子墨的不满公开表露在脸上。那
时,小岛北最爱说,怕水就别来东京。柳子墨想得很远,很少抬头往山下看。
    被浓浓雨雾掩盖下的枪声一阵比一阵稀。洪水完全消退后,沙滩上露出许多尸
体。独立大队的人被淹死了近一半,剩下的是小岛北本人和曾经不可一世的日军官
兵。
    小岛北是剖腹自杀的。作为日军精锐之师的指挥官,小岛北率兵从上海到南京,
一路所向披靡,没想到在这座他一向认为最熟悉的深山小镇上,被一支兵力与武器
都远不如他的杂牌军打得卸甲丢盔,而且在气象学上也惨败于一向被自己蔑视的柳
子墨。参谋长对他说:“你应该向天皇谢罪!”“我是有罪!”小岛北将指挥刀交
给参谋长,将另一把短剑笔直地插入自己的腹部,向左拉一刀,向右拉一刀,向下
拉一刀,向上拉一刀,然后绕着中心划上一圈。小岛北还没死,嘴里呻吟着:“妹
妹,哥哥也来了!”参谋长看了小岛北一眼,毫不犹豫地举起那把指挥刀,当的一
声就将他的人头砍落在地。几个以立正姿态站在旁边的日军士兵,松弛下来哗哗地
鼓了一遍掌。
    冯旅长没有找到小岛北的头颅,他的爱将吕团长从小岛北的身上找到一本日记。
冯旅长和王参议很想了解小岛北最近几天里为天门口写了些什么。“日本人的科学
的确先进,在水里泡了两天,这纸还没烂,还能一页页地分开。”王参议将小岛北
的日记本交给精通日文的柳子墨。柳子墨将相关部分仔细看过后,告诉他们,除了
对妹妹的深深怀念,小岛北只在一段文字里提起刚刚平息的战斗。
    算上刚刚被撵走的冈村雄二君,已经有十一个下属前来报告,要求恢复早先一
直采用的战法,战区人员一律视为敌方士兵,战区房屋一律视为敌方工事。在天门
口,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天门口是妹妹最喜欢的地方,妹妹活着时,
每天早上醒来都要说,夜里又做了一个我们一起在天门口嬉戏的梦。我明白,妹妹
梦中相伴的人并不总是我,可我还是愿意听妹妹这样说。天门口是妹妹的,做哥哥
的不能夺走属于妹妹的东西。
    王参议和冯旅长略有感动,但还不足以使他们宽恕小岛北,自己的妹妹是妹妹,
别人的妹妹就不是妹妹?他俩既有共同的愤慨,又有相同的惊叹:在构思这场梦想
般的战役时,一心一意只想水,忘记了火,幸亏小岛北还有一点人性,否则只要几
根火柴,将天门口点燃成火海,战场上的情形就会变得完全相反。
    战场打扫干净后,梅外婆提起要给小岛北树块墓碑。
    来自太平洋上的小岛和子最爱天门口的燕子红,安睡在这里的人是她的哥哥!
    写完这段碑文,柳子墨在梅外婆和雪柠面前说了实话:那段关于小岛和子的日
记是柳子墨即时编造的,“因为那句孤零零缀在日记后面的话,感动了我!”
    在攻击天门口的那几天里,对妹妹的怀念不断地折磨着小岛北,然而,在每一
个具体文字上,小岛北绞尽脑汁,刻意不使它们与天门口有任何关联。小岛北的确
没有允许实施最残酷的战法,其原因他却没有写出来。除了小岛和子,在天门口不
可能再有其他东西让一个制造毁灭和死亡的日军旅团长产生留恋,使他不忍用大炮
与火焰将顽强地阻碍其前进步伐的小小山镇碾得粉碎。柳子墨无法替小岛北想出别
的原因,只能一边这样想,一边将自己虚构的文字念给王参议和冯旅长听。实际上,
关于天门口,小岛北所写的每一个字都极富侵略性。他用这些弥漫着血腥的文字从
容地记述:将中田翻译官脱得精光,让狗穿上日本军服,人畜颠倒地走过天门口,
非但不是日本人的耻辱,恰恰相反,它证明了这样行事的人不配主宰他们脚下的土
地,必须由征服者来帮他们洗心革面。因此,小岛北得出结论,对劣等人的消灭是
让世界变得完善起来最便捷的方法。
    这些文字只差一个最后的句号便完美无缺。很显然,那一刻里,小岛北已经无
法保持从容,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去做。铺天盖地的洪水突然淹没了小岛
北的野战司令部,他不得不抓住最后的机会写下与上述日记毫无关系,但又具有预
见性的一句话:
    请子墨君葬我于妹妹花开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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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天门口
                        第九章  一耳一口一个王
                               八  五
    麦香死后的几年中,曾经有四个女人出现在傅朗西的生活中。
    与那些女人的交往没有产生任何实质性结果。身处游击战或者运动战的环境,
往往一觉醒来就已经天各一方,连好说好散都用不着。因为接到第二十五军的命令,
傅朗西带着独立大队向东去长岭岗汇合,半路上中了埋伏,与阿彩等人失散后只好
钻进一个大户人家,一躲就是半个月不说,还与这家人的独生女小三做了一段的露
水夫妻。就要出嫁的小三在娘家的日子没几天了,每天夜里她都瞒着父母来找傅朗
西,偎在他怀里偷着笑,偷着哭。就在傅朗西发誓,不管将来能不能成为真的夫妻,
也要来带她走时,小三却出事了。不知为何,那天夜里小三没有来找傅朗西,而是
开了后门往山上去,被自卫队的哨兵一枪击中了前额。小三是四个女人中的第一个。
最奇妙的还是到了第二十五军,一路打过黄河后,碰到陕西婆姨。陕西婆姨到死也
没让屁股上中了一枪的傅朗西看清楚模样。其实照顾傅朗西的是另外一个非常贤惠
的女人。那个女人每天来两次时,都有蒙蒙光亮。陕西婆姨第一次摸黑进窑洞时,
傅朗西就明白她是自己找来的。擦洗换药的事已被先前的女人做了,陕西婆姨便找
些穴位慢慢地帮他按摩,直到后来有了性事,也没让傅朗西出过丁点力气,只需要
躺在那里,示爱所要做的一切事,都由她来行动。陕西婆姨像云一一样罩着他,亲
着他。陕西婆姨后来变成一轮月亮的影子留在傅朗西的心里。傅朗西的伤势越好,
陕西婆姨不管快乐到哪种层次,都不肯说自己的事。傅朗西问得越多,她对傅朗西
的亲热就越多。两个人在一起的最后那个夜晚,陕西婆姨终于答应,赶在第二天的
太阳下山之前来到窑洞,让傅朗西看个仔细。
    陕西婆姨离开窑洞不久,傅朗西就听到一声惨叫,像是有人从窑洞前那座高高
的土崖上掉了下去。这之后,陕西婆姨就没有再来。是不是真的摔死了,傅朗西连
问都没办法问。在两个女人中间的另外两个女人,一个是别人按图索骥般介绍的,
还好心说傅朗西身体不好,身边不能没有一个能干女人。另一个则是毛遂自荐坚决
要做傅朗西的革命伴侣。这两个与傅朗西萍水相逢的女人,后来在第二十五军向甘
肃平凉城一带运动,准备迎接来自湖南、江西两省的第一方面军时,竟然同时死在
与政府军第三十五师第十旅的激战之中。傅朗西对此并无伤心之痛,稍有惆怅就过
来了。后来他才明白,自己心里并不喜欢早早认定某个女人就是自己的妻子。往日
他天天去麦香的饭店,只是喜欢那里的细米粑和油馃子。为了日后公开身份时不会
招来生活腐化的指责,董重里特意替他编造一个偏方,松泡泡的细米粑和油馃子很
像人的肺,每天早上吃几个可以治肺病。这种说法是假的,傅朗西一吃细米粑或油
馃子,不断线的咳嗽就会停歇半天却是真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麦香和他并无特
别的感情。慢慢地,麦香开始有意挑一些蒸得最透、炸得最酥的细米粑和油倮子放
在一边,专门给他留着。有一天几个女人在饭店门口拦着傅朗西,笑话他应当选个
胸脯特别大的女人做妻子,万一亲嘴时赶上咳嗽,才不会呛破对方的肺。听着与自
己毫不相关的话,一旁的麦香竟然满脸通红。从发觉麦香异常可爱的冬天,到拥有
她身上的每一片肌肤的夏天,正好用了半年时间。这时他才明白,麦香的胸脯看上
去不大,甚至还稍显扁平,其实是假象。婆婆知道她对无力制造欢娱的丈夫不满意
,结婚后还一直要她用胸巾缠住上半身,一来可以避免衣物对乳头的磨擦触动春心,
二是为了减少丈夫之外的男人对她进行挑逗。剥离束缚的麦香胸脯很大,傅朗西每
次情绪激昂地冲着它咳嗽,总能听到令他心旷神怡的空谷回音。
    紫玉是第七个。临到她,情形又有所不同。
    动情之际傅朗西曾经感叹,生死大战的别样意义是催生情爱。
    由于针对小岛北旅团的战役大获全胜,王参议和傅朗西之间一度充满了愉悦。
那场梦幻大雨后,柳子墨不幸染上伤寒,为了防止传染,梅外婆禁止王参议进出紫
阳阁。他住在白雀园内与傅朗西作邻居,又没有其他人打扰,二人痛痛快快地长谈
了几夜。但随着一场突如其来的纷争,这种愉悦被迅速抵消了。依照协议,战场打
扫完后独立大队就应撤过西河,在得到新的命令之前,先回天堂一带休整。独立大
队的人都不愿离开天门口,以要等祝捷大会,以及日本人新败、下一波进攻尚未开
始、理应与家人多多团聚为借口,一天天地往后推。真正团聚的只有杭九枫等少数
人。难得与丝丝如此长时间地欢聚,杭九枫理直气壮地丢下阿彩天天睡在丝丝身边。
因为丝丝夜里叫得太快活了。那些必须按时回来销假的人刚睡下就要爬起来屙尿,
三更时分还会再屙一次,湿淋淋的半条下街,比冯旅长的骑兵队来时还要臊。独立
大队不仅不走,还将下街口的油榨坊作为司令部,明目张胆地挂着大块的招牌。这
让上街的富人们越发觉得惶惶不可终日。冯旅长的部队重新回到三里畈一带驻守,
保护从武汉、黄州等地撤下来的政府机关和新成立的鄂东游击总指挥部等。冯旅长
的部队走了,马鹞子的自卫队还在,可富人们天天早上起来都要拦着散步回来的王
参议诉说夜里所做的噩梦。正在这时,王参议得到情报:与小岛北旅团的战斗刚结
束,独立大队就将部分兵力连同从西河里捞起来的一门山炮悄悄地撤回到天堂,然
后谎称这些人全部战死了,公开征召兵员,以补充损失之名,行扩张势力之实。王
参议很清楚那道命令就是傅朗西下达的。虽然有太多理由为这样的行动辩解,傅朗
西却只是矢口否认,就像面对真正的谎言那样咬定不存在这种事情。他说王参议若
不相信,可以派人去天堂查证。王参议当然不会上当,独立大队是鱼,天堂一带是
海,一如从女人身上拔下几根汗毛,谁能分清哪一根曾经长在左臂上,哪一根曾经
长在右臂上?二人赌起了气,一连几天互相不说话。
    祝捷大会一拖再拖,因为要等传说中的新县长来,迟迟没有召开。段三国拿不
出更好的慰劳品,只能每天去田里砍回四十根甘蔗,一五一十地分给自卫队和独立
大队。还没打霜,加上又被洪水泡过,嚼出来的甘蔗汁有股婴儿尿的臊味。为此两
支队伍的人都说段三国将好甘蔗给了对方。段三国害怕出事,将王参议和傅朗西拉
到一起,三人商定,虽然自卫队人多,独立大队人少,但每队都是二十根甘蔗,要
吃时自己去甘蔗田里砍。
    定下心来的段三国用猫一样的眼睛看着傅朗西的腰。比较起来傅朗西需要担心
的东西更多,越到夜深人静时越是浮想联翩。
    在时局混沌不明的阴影下,紫玉突然从傅朗西的思维缝隙里闪现出来。紫玉是
段三国叫来的,被洪水泡过的屋子到处都得收拾。
    紫玉忙忙碌碌干了五天,才使傅朗西的屋子变得焕然一新。那天傍晚,意犹未
尽的紫玉告诉傅朗西,明日早上若是照常出太阳,她会再来将铺草的稻草晒一晒。
夜里,傅朗西仍旧睡得很晚,一觉醒来,紫玉已经等在门外。隔壁的王参议又出门
散步去了。傅朗西上占在门外刷牙时心里突然咚咚地跳个不停,回到屋里正赶上紫
玉将手伸进被窝里:“你这被子里好暖和呀!”没有拖泥带水,也没有任何前兆或
暗示,傅朗西突然抱住了趴在床边的紫玉。他躲开高高的纠巴,将脸深深埋在紫玉
的脖子里。紫玉背对着他,腰肢一阵阵地向前挺。紫玉身上的力量使傅朗西感到某
种不妥,本来想将自己那双绕过紫玉温软的胸脯搂在一起的手松开,结局却是紫玉
身上的衣服像笋叶一样掉下来。事情过后,傅朗西想不起来是不是自己动手将紫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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