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5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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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5年第2期- 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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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相,万一是她身上有毛病,那就误解了。”
    听到这话,董重里真的放下心来,以为这不过是阿彩没话找话的一个借口。果
然,阿彩像是不知不觉地转过话题,慢慢地说起夫妻间的事:“我太明白自己了,
到今日这心里还没有放下雪茄,别人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与他是半日夫妻半世恩,
之所以逼着柳子墨娶雪柠,很大原因就是不想看到他的女儿被那些不上斤不上两的
男人糟蹋了。做女人的谁不想嫁个天下最好的男人,我替自己想过许久,与杭九枫
在一起完全是一种孽缘,是因为前生前世欠了什么,才冒出这样一个讨孽债的。跟
着杭九枫,当太太不像,做小老婆也不像。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是要与他离婚的,
哪一年不晓得,我只晓得是哪一天,不是明日就是后日。我怕跟他在一起的时间长
了,变成一根木头还好看一些,变成一头畜生,岂不是枉来人间走一回。再有一个
就是邓巡视员,不管是不是从女人角度来看,那段日子想起来心里就甜滋滋的,到
底不是只会在山沟里称王称霸的男人,不管做什么,举手挪脚,扬眉眨眼都有一种
不凡的气度。
    不是邓巡视员的唤醒,这辈子自己也许就没有更多的想法。邓巡视员让我看清
了,麦香比我幸福。紫玉比我幸福,杨桃更比我幸福。闹革命就是要有幸福,幸福
都没有,还闹什么革命!所以。你一定要帮我离掉这个婚。“
    阿彩轻轻地踢了董重里一脚:“又不是个死人,说了半夜你都不哼一声。我真
的比不上那些女人吗?女人好不好是试出来的,又没试过,甜酸苦辣大小胖瘦都没
搞清楚,你千万不要认为我比她们差!再说她们不是死了就是嫁了人,想指望也指
望不上。往日我是抱着将雪茄的命作为自己的命进雪家大门的。雪茄死了不好再说
他了,我最想的是有一个像董先生的人,真心要我做他的妻子。这些年,我的心成
了一座酒窖,往日对雪茄的感情一直在里面像酒一样酿着,只要有男人识货,愿意
打开酒窖上面的盖子,不管是艳福还是洪福,反正足够他享受一生。”
    挨过温柔一脚的董重里慢慢地睡着了。找到依靠的阿彩也安静地将一只蜷曲的
脚放在他身上。
    天快亮时,一个拉着粪车的人在街上凄厉叫了起来。邓裁缝真是金口玉言,一
个唱汉剧的花旦刚在另一个戏园里唱出点名气,与她相好的男人就被剁下头来,扔
在咸安坊的一处墙角里。面对枪林弹雨都不眨眼的阿彩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冷不
防打了一个寒噤,身子一软,坐在床沿上连站到窗边看一看的力气都没有了。
    “女人太儿女情长,就会变得弱不禁风!”董重里转身扶着她,慢慢来到可以
望见街景的地方。几个警察模样的人从越聚越多的人群中钻出来,开始挨家挨户地
询问夜里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时间不长,就轮到他们了。由于确实没有听到动静,三言两语就说完了。没想
到都这时候了,当警察的还能抽空打野,也将阿彩当成是别人的姨太太,问她为什
么放着舒适的日子不过,非要跟着看不到前途的男人私奔:“红颜薄命,说的并不
是命。是云不像云,是雾不是雾,情字当头,谁不是死于非命!还是哪里来回到哪
里去吧,武汉虽好不如家,风流只能快活一时,无法快活一世。”
    “武汉是不如家里,硬要将好好的结发夫妻认作是露水夫妻。
    往日只见过有鬼迷心窍,钱迷心窍,色迷心窍,像你们这样醋迷心窍,还是头
一回见识。不了解底细的话还是莫乱说,等这边的事大部分稳定了,我们还要回去
将儿子接来,二位到时候只要不呸自己就行了。“镇定自若的董重里将打野的警察
说得灰溜溜的。
    街上恢复平静后,捧着燕子红的小岛和子出现了。小岛和子的叫声将正在怔怔
地回味的阿彩吓了一跳:“子墨君让我送回来,他不让我要你们的燕子红。”
    “子墨君今日不去气象部,非要留在家里陪我。”
    “子墨君答应下午带我去老四季美汤包店吃汤包。”
    一整天。阿彩和董重里都忽略了本该重视的小岛和子,只顾重点分析柳子墨这
样做是出于何种用意。身着和服的小岛和子叫人看着不顺眼,他们关注的怀孕问题,
被这种打扮藏得一点踪迹都没有。午后的天气很热,阿彩穿着少得不能再少的衣物
在董重里面前走来走去。董重里嘴里说她这样子让人心动,实际上,除了目光再也
没有其他动作。眉来眼去的两个人在一问屋子里,看上去相安无事,说的都是有关
营救柳子墨的相关事。临去老四季美汤包店赴二老板的约会时,董重里精疲力竭地
长吁了一口气。
    二老板早到了,也不问这一天一夜二人商量出结果没有,开门见山地说起夜里
被弃尸咸安坊的那个男人。他说这种事只会发生在那些小戏园的人身上,进了春满
园就等于进了保险箱,或者是宪兵司令部的后花园。二老板强调,凡是被他看中的
艺人,就只能吃春满园的饭,挖墙脚下的事其他戏园连想都不敢想。对付一心要将
阿彩推上戏台的二老板,董重里早就想好了办法,就这么拖下去,找机会将柳子墨
解救出来,在地洞里藏上三五十来天,再看情形一同溜出城防。董重里用同昨日一
样的口气说,二老板什么时候让自己上台说书都行,让阿彩也做一个抛头露面的说
书艺人还得从长计议。二老板很不高兴,汤包上来后拿起筷子自己先吃起来。也许
是咬得太猛,一股汤汁喷到董重里的脸上。董重里下意识地一歪头,正好看到柳子
墨挽着小岛和子的手出现在门口。
    四目相对之际,柳子墨怔了怔,走到相邻的桌旁坐下。两个身着军服的日本人
站在门口没有跟过来。小岛和子看着他们,也像柳子墨一样一声不吭。
    小岛和子与柳子墨刚一坐下,伙计就将他们要的三斤汤包掇上来了。柳子墨用
筷子夹起一个个汤包放进小岛和子的碟子里。
    小岛和子转眼之间就将两斤汤包吃得精光,然后转换角色,一个个地夹起剩下
的汤包放进柳子墨的碟子里。不仅是阿彩和董重里。
    就连二老板都看苕了,一会儿慨叹小岛和子看着不起眼,食量却如此了得,一
会儿又羡慕日本女人是世上最适合给男人做妻子的。
    正是这点感受,让二老板不再步步相逼,答应再给董重里两个十天的时间,前
一个十天想阿彩的事,后一个十天想自己的事,总之要将阿彩登台出演前后的事情
尽可能想得仔细一些。一个二老板的熟人走过来指着阿彩问:“这女人是不是你新
选的角儿?”“想看她的戏,就得赶头三场,三场过后,就是我想给你留位子,别
人也不会答应。”二老板一点也不忌讳地大声回答,惹得四周的人像赶庙里的头炷
香一样过来看稀奇。离得最近的柳子墨却没有动静,他吃完了汤包,付完了账,也
不看阿彩和董重里一眼,挽起小岛和子的手起身就走。
    围观的人没有一个不说好,有阿彩这身坯子,一旦进了春满园,用不了几天,
再想吃汤包,只需透一句口风,就会有人开着小轿车热乎乎地送上门来。眼看着这
汤包没法吃了,二老板站起来请大家散开,当艺人的还是上了台好看,一个吃相,
一个屙相,天下人都是一样的好看不起来。
    一群人笑嘻嘻地正要回到各自座位上,一个脸上有几处刀疤的男人快步走进店
堂,大声叫嚷:“哪位叫阿彩?阿彩是哪一位?”
    阿彩和董重里稍一迟疑,那人就扑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二老板还在说:
“十三哥,不要乱来!”叫十三哥的男人已伸出手来,抓住阿彩的纠巴猛地一挥。
伴随着假发的失去,四周的人一齐发出响亮的笑声。“这种模样不用上戏台,就会
成为名角!”“癞痢癞痢,尖刀刮皮!”
    四周的人都很兴奋,叫十三哥的男人反而失望了,他说,没想到阿彩真是癞痢,
眼看就要到手的银手镯又飞了。二老板站起来,将阿彩看几眼,又将董重里看几眼,
心里有话嘴里却说不出来,怔怔地站了片刻,阴阴地转身就走。有人冲着他高叫:
“下次可要小心,莫将麻风婆当成大美人!”董重里见势不妙,剩下来的汤包也不
吃了,拉着阿彩也要走。跑堂的伙计追过来提醒,三斤汤包的钱还没有付。
    看看二老板还在前面,阿彩严厉地叫起来:“给我回来!”
    二老板根本不回头:“莫恶心我,让我连明日早上的热干面都吃不成。”
    “我把话说在这里,只要付了这汤包钱,这事就不记在你账上。
    不付这笔钱,这笔钱就要记在你的生死簿上。“
    阿彩将话说得特别凶狠。二老板终于回头看了一眼:“老子不怕死,只怕喝癞
痢汤。”
    望着扬长而去的二老板,阿彩从董重里的荷包里掏出一把钱,数也不数便扔给
了跑堂的伙计:“捎个话给二老板,不管等多久,我也要收这个账。”
    恼羞成怒的阿彩从老四季美汤包店回来,拿上工具就往地洞里跳,从头到尾不
让替换一下。怄了一肚子气的阿彩只顾拼命往外挖土,董重里当然不敢大意,一包
接一包地撒进下水道里,然后用自来水冲走。一座可以藏住一个人的地洞挖成了,
阿彩累得什么也想不了,洗一洗后倒头就睡。
    过了一夜,阿彩的心情还是不好。起床后瞅着放在一旁的假发,突然发起脾气
来,要董重里到外面去。董重里也不多说,拿上一只大碗出门买了些热于面回来。
这下子阿彩更生气了,明明听见二老板用早上吃不成热干面的话伤过她,还要买回
来当早饭吃。
    岂不是故意往她的伤口上撒辣椒粉。
    “我的确是故意去买热干面的,但不是伤你而是要帮你。我吃过上海人最爱的
阳春面,也吃过四川人最爱的担担面,武汉的热干面呀,正好取二者之长,补二者
之短。在你的性子里,一会儿是阳春面,一会儿是担担面,这样不好。麦香,杨桃,
紫玉,她们就像热于面,闻着香,吃着也香,看上去不复杂,做起来也不复杂。你
不是说过,既然住是一间屋,睡是一张床,相互间总得有所了解吗?就我的了解来
看,你却不是这样,说不好听一点,每日里要变出早中晚三种脸色。”
    阿彩被这话说苕了,拿过大碗,将那热干面吃了一半。董重里也同样不声不响
地将剩下来的热干面一扫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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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天门口
                                  下卷
                            第十一章  恩  雅
                                  一O五
    一觉醒来,董重里发觉自己的一条腿不知何时竟然塞在一个女人的两腿之间,
他将那条腿抽回来的动静不算小,女人却没有醒。董重里努力将圆婊子的概念从根
深蒂固的记忆中除去,反复提醒自己,自己所娶的这个女人名叫圆表妹。放在条桌
上的梓油灯还在亮着,有光线从门缝和墙缝里透进来,却不是阳光。外面有人敲门,
不轻不重地响了三声。从前叫圆婊子现在不得不叫圆表妹的女人眼皮动了几下,像
是要醒过来。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其他动静。董重里懒得问谁在敲门。他以为这是上
午,随着满腹饥肠翻腾不息,他怀疑自己判断有误。昼伏夜出打过几年游击战,从
天黑到天亮或者从天亮到天黑,能吃一顿饭就算运气好,三天三夜粒米未进也不能
说运气差,经过这样的考验,绝不该一顿早饭没吃就饿成这种样子。圆表妹的睡相
像只猫,假如不知底细,这番模样足以让男人生出怜香惜玉之情。看上去睡得很深
的圆表妹突然一撩被子,光着身子爬起来,坐在床边的马桶上哗哗啦啦地排泄一通,
又用与猫一样的姿势继续睡下去。就在这种俗话所说只有一泡尿长的时间里,圆表
妹那高高耸起的胸脯让董重里看出久违的熟悉。
    天下有模样相像的女人,却没有完全相像的乳房。年轻的时候,教他说书的师
傅就指明过这一点。一个说书人要看女人的这一带真是太容易了。一到夏天,不管
是在神农架,还是在大别山,女人们就会到没人的河里脱光上身放肆地洗浴,说没
人其实只是她们没看见或者装作没看见,即使是在冬天,只要有说书人住在家里,
女人总会找借口烧上一大盆洗澡水,房门也会在刻意的疏忽中忘了,插上门闩。用
不着任何借口,要想进那扇门只需用手一推,如果还有更进一步的念头,那就要随
手将门掩好。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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