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5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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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5年第2期- 第2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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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改革的,虽然大家都觉得虚的比实的多,却也的的确确感觉厂里在变,至少外表在变。就像一个脏兮兮的拾荒的人,虽然依旧不读书,不看报,肚子里仍是一把草,却换了光鲜的衣服,剃了满脸胡子,已有几分神采了。吴满和老刘甚至觉得,外表变了,实质内容不会远了。他们私下议论着,这改革的,再深入一点,就会到实质内容了,就会到凭本事吃饭了。太岁和公子也说,得使劲学技术,不然,只怕一步一个脚印,到正儿八经改革时,以后钱会少得可怜,说不准还会被厂里一脚踢出门外。
  到了年底,厂里开始一年一度的年终评比。电工班弄了个满堂彩:老刘评了优秀班长,老李成了工会积极分子,吴满依旧是厂里先进,太岁成了安全积极分子,还是学徒的公子,也成了优秀政治宣传员。电工班也就因为这个满堂彩,被评为了出席厂的先进班组。
  过了年,加工资了。这次是摸着石头改革后第一次加工资,大家都鼓着眼睛看这改革年最后的内容。这次没下文件,却走出了真改真革的步子。正厂职加工资四级,副厂职加工资三级半。中层正职加工资三级,副职加两级半。有高级职称的比照公司副职,中级职称的比照公司中层正职,初级职称的比照中层副职。一般行管人员和工人加两级。于是,太岁和吴满、老李、老刘都是加两级。公子是学徒,当然没有工资加。工资就这么加了,厂里没作出任何解释。厂长说,加工资的,要作什么解释?美国的资本家给人加工资,解释吗?什么叫改革,说穿了,就是跟资本家学。
  太岁望着工资单,呵呵笑了两声,心里骂着自己真是活宝,这样没出息,什么不好怕,怕着改革,被这改革的哄着做了一年龟孙子。太岁像要捞回近一年的损失,第二天便没有来上班,并且也懒得报到。第三天上午报了到,对老刘说:“我有事,走了。”老刘说:“太岁,你怎么了?不跟满哥学技术了吗?”太岁说:“老刘,翻翻你的工资单,看比我工资高些不?你再看看满哥,加多少工资,和我一样。厂长不是在大会上说,要提拔十个中层干部,随手一抓就成,找一个满哥,难。可是加工资,就一个满哥,也和我一样,两级。”
  太岁妻对太岁说:“太岁,你好好地上了那么久的班,怎么又翻卦了?两天打鱼,三天晒网的,学什么鬼技术?”太岁说:“那改革原来是吓人,是纸老虎。满哥那么好的技术,和我一样,也是加两级,天车班的梅毒和瘦妞,依旧没活干就请假,就没看见影子了,也是加两级。还有那些凭关系,凭送人情送上去的中层干部,加三级,加两级半。这改革的,我是看清了,就是哄鬼。”太岁往桌上一扒,开始打麻将。那天,太岁手气真好,红透半边天,要什么有什么。有一局,他和边七万。外面已经打了三个,太岁有了调骰的机会,太岁当然调骰。太岁还真将那个七万调了出来。太岁那天红旗漫展一吃三。
  公子老老实实、上进肯学地做了一年多的电工学徒,忽然见厂里加工资是这个加法,知道领导们只是要电工时,才说电工如何重要,才说吴满是镇厂之宝,才说老刘是他们那一代电工的排头兵。加工资时,这电工技术什么的,就露了原形:狗屁不值。公子审时度势,知道这一年多他浪费了青春。他问自己,人生一世,有多少个一年半可以浪费?从此,公子懒得学技术了。公子家住在离火葬场不远,公子递了一张一个月的病假条给老刘,说他有严重的胃病。一个月后,公子的京花店开业了。因为是做死人生意,公子没请客,只是自己放了一盘万响鞭炮。从此,公子每天报了到,假也懒得请,走了。到第二年,公子花上些赚来的死人钱,请个活人代考,考上了职工大学,做起了一个月也懒得去一回的在职大学生来。到了考试时,公子也懒得去,又请个人去考。三年后,公子有了大专文凭。
  八、天车班
  吴芸和小瘦妞都是六岁了,同时上了大剧院广场附近的一所小学。学校将吴芸和小瘦妞安排在一个班。吴芸成绩好,小瘦妞成绩不好。吴芸常常第一,最不济也是第二。小瘦妞常常倒数第一,最好时也能倒数第二。吴芸常和小瘦妞一起做作业。小瘦妞懒得去想,拿过吴芸的作业“沙沙沙”洒脱地抄。别的同学要抄吴芸的作业,吴芸不肯。吴芸说:“老师说的,不准抄作业。”小瘦妞要抄吴芸的作业,吴芸对小瘦妞说:“瘦阿姨和叔叔都对我好,我就该对你好,你想抄就抄。”老师找小瘦妞谈,问:“怎么作业都对了,考试时,却不是没做就是做错了,是不是紧张?”小瘦妞脸红着,嘴咬着指夹,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老师聪明,知道“是”了。老师对瘦妞说:“你家孩子成绩不该差的,只是紧张。”老师说,得想法子帮助小瘦妞克服紧张的毛病。说得瘦妞头鸡啄米般点着。
  瘦妞知道原因。这原因如果告诉老师,老师准骂小瘦妞。瘦妞当然不希望老师骂小瘦妞。老师骂小瘦妞,瘦妞会打喷嚏,会心痛。瘦妞对吴芸说:“芸儿,以后不要让小瘦妞抄你作业了,要让她独立思考。她不懂,你教她。”当天,小瘦妞和吴芸在吴芸家做作业。吴芸不许小瘦妞抄了。小瘦妞说:“我挨老师骂,你舒服是不?我爸爸妈妈对你这么好,你却要让我挨老师骂。”吴芸一想也是,又让小瘦妞抄着。
  吴满和瘦妞夫都说:吴芸和小瘦妞不小了,都上学了,要培养独立精神,用不着去接送。瘦妞说:“还小,还只念小学,不去接送,如何放得心下,不知道你们的心是肉做的,还是铁打的。”瘦妞想着两个小女孩要穿过两条马路就怕。那马路上,数不清的汽车飕飕飕地开,瘦妞能不担心吗?瘦妞找着胖婆,说:“胖姐,以后,除开八台天车同时开,我每天上午都上天车,下午休息,好不好。”胖婆一想,瘦妞并没占便宜,细算着还吃了亏,当然乐得同意了。瘦妞每天下午不但可以去送和接吴芸和小瘦妞,还可以做许多家务。
  瘦妞休了两个下午,梅毒找着胖婆,说:“胖婆,瘦妞每天上午上天车,我也每天上午上天车吧。我想腾出下午的时间打麻将。打麻将是抓效益的事儿。老话说,小赌可以养家。”胖婆皱着眉头,心说着“看见别人拉屎喉咙痒”,也同意了。从此,大多数日子的上午,只有梅毒和瘦扭扒在天车上,另外六个天车工则缩在休息室,说着自己的男人和别人的男人的故事。下午则由胖婆和另外五个天车工轮流着开天车,梅毒和瘦妞则没了影子。
  梅毒常说她麻将打得如何如何好,赢了多少多少钱,大家都背着她说她吹牛皮。梅毒常说家庭如何如何幸福,说她老公对她如何如何好,说真是一等一的好老公。说得天车班其他女工一身都是嫉妒,说得整个车间都知道梅毒命好,嫁了一个好老公。
  这天下午,五车间忽然来了紧急任务。主任说,以后的这段日子,都必须八台天车都同时开动,说好久没这么好的生产形势了。胖婆急傻了眼,因为车间主任不知道有两个天车女工,上午劳模般干活,下午逍遥地放假。这事儿是她胖婆擅自做主决定的。车间主任要知道,这会儿有两台天车没人开,她胖婆不挨批才怪。说不准车间主任生气了,撤了她班长也未为可知。撤了班长,面子上如何挂得住?她忙拿出手机,摁着梅毒手机号码。梅毒关机。梅毒说过,她打麻将时,最厌着手机响。她对胖婆说,她发现不知多少次了,只要手机在麻将桌上响,这天准输。梅毒说,只要打麻将,她准关机;她关了机,准赢。
  胖婆打不通梅毒手机,忙跑到电工班。电工班只要没维修任务,便没活儿。她将吴满叫到一旁,说了这事儿,说:“满哥,你给出个主意。”吴满说:“你放心,瘦妞待会就来。”吴满话音未落,瘦妞从太岁摩托车上下来了。她笑吟吟地喊了“满哥”,好幸福地说了“太岁说,是你要他去接我的”,朝吴满做个鬼脸,对太岁说了“谢谢”,爬上天车去了。胖婆放了一半心,另一半心却依旧悬着。她摁了不知多少遍梅毒手机号码,梅毒都没开机。她自己又要爬上天车了,心里正急着,老刘说:“胖婆,我去找梅毒,你别急。一急,出了事怎么办?”老刘叫太岁用摩托车将他送到梅毒家。梅毒没在家。老刘对太岁说:“太岁,都是同事,这事儿没弄好,梅毒和胖婆都会要背个处分。”两个记起梅毒说她喜欢打麻将,且打得如何如何好。两个去附近麻将馆找着,找了半个小时,没有找到梅毒。
  老刘和太岁只得往车间赶。太岁呵呵笑着说:“老刘,这会儿,说不准主任在跳着骂胖婆的娘。胖婆也是,没事找事。”老刘说:“你别说胖婆,说我多好。往日不知道要给你和公子没事找事地担多少事儿。我是担不起的了。到时候,你们自己担去。”他们回到车间,没看见主任骂胖婆的娘。八台天车唱着欣欣向荣的合唱开动了。只是其中有一台不是天车女工开动的,是吴满开动的。吴满不希望胖婆和梅毒受批,自己扒在上面。他不是天车工,怕出事,出了事他吴满有八张嘴也说不清。吴满开得小心翼翼。
  第二天上班,胖婆问梅毒,昨天上哪去了。梅毒说:“打麻将去了。打五块钱一炮。昨天手气不好,打了一个下午,也是没输没赢。真是,手气太差了。”
  下午下了班,胖婆请了晚饭。她将电工班“五大帅哥”:老李、吴满、老刘、太岁、公子都叫去喝酒,天车班“八大美女”全部作陪。钱则由天车班班费出。
  电工班“五大帅哥”是胖婆叫出来的,她打着哈哈说:“老李是资深帅哥,满哥是技术帅哥,老刘是笑面虎帅哥,太岁是猛男帅哥,公子是阎王帅哥。”来而不往非礼也,老刘便将天车班“八大美女”叫得十分响亮。老刘说:“胖婆是杨贵妃,瘦妞是病西施,梅毒是王昭君。”其他五个,老刘也将他知道的历史美女,一个个安在她们身上了。
  “美女”与“帅哥”相互开涮,还嫌时间少了,自然没人有空说感谢和不要感谢的话。大家心底也认为着,这些事儿压根儿无需说那些漂亮话。不知不觉中,相互不开涮了,大家说着“姨妹是金鱼,老婆是咸鱼,情人是猫鱼,小姐是鳄鱼”。梅毒还细细地解释着“四鱼理论”。梅毒说:“姨妹只能看,不能吃,当然是金鱼。老婆呢,用得久,像咸鱼一样,想吃上一口,就吃上一口,不想吃时,收在那儿也不会变味。情人呢,只是换换口味,吃一点儿就成,自然是猫鱼了。小姐开口便要钱,并且来不来狮子大开口,像鳄鱼一样。”
  不知怎么的,话题七转八转转到吴满身上了。
  胖婆说:“满哥,你这么多年没女人,也受得住?我家里那位,一个富态老婆,还吃不饱,来不来还要出去打野食。你没女人,岂不饿死?”吴满一笑,瞟了瘦妞一眼,瘦妞看见吴满的目光了,忙低着头吃菜,脸上有了些许红晕。吴满刚要说什么,老刘挤眉弄眼地说:“满哥,胖婆在给你丢暗号,意思是你受不住可以找她。她老公出去打野食,自然家食吃得少。她在打你这个野食。满哥,胖婆是杨贵妃,一声好肉,皇帝都喜欢。”胖婆还没开口,梅毒打着哈哈,说:“吴麻子只怕小老弟三老四严了,有什么受不住?听人说,吴麻子从不出门。”瘦妞话儿一溜出了嘴,说:“满哥才不三老四严呢。”说出来了,瘦妞知道不该说,脸已是绯红,吴满则尴尬地笑。大家没深想瘦妞的话和吴满尴尬的笑,老刘知道瘦妞不喜欢开玩笑,望着梅毒说:“你怎么知道满哥三老四严了?满哥,你不怕惹梅毒的话,找梅毒试试,看是三老四严,还是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梅毒鼻子里“哼”了一声,迸出一句叫吴满记一辈子的话来:“刘长子,你以为我是收狗粪的?吴麻子这张脸,机关枪扫过一样。想吓死我呀?吓死我了,将你刘长子老婆赔给我老公。你老婆比我老公大,我老公不会要。我老公只喜欢我。”吴满干瞪着眼望着梅毒,心里默念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六字真经,将一肚子火硬生生熄了。太岁不要人劝,自己喝着酒,已喝得醉眼加色眼地望着梅毒高耸的胸部。梅毒发现太岁目不转睛望着她胸部,恨恨地瞪太岁一眼。太岁忙将目光移开了去。
  老李正经惯了的,听着这群男女那些言语越来越没边,心想除了吴满和公子以及瘦妞,那些人没一个要脸的,心底早厌着。他喝了两杯酒,扒了两口饭,说声“有事,失陪”,走了。公子家开了京花店,要赚死人钱,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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