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5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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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5年第2期-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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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半时间,你们一天就赶回来,连猫都累得睡不醒。这一路一直在闹驴子狼,幸
亏不知你们要回,不然全家人都会担心坏的。真是万幸,那些作恶的畜生也怕有
福的人。”阿彩伸手在爱栀的脖子后面摸了一把,“你这样子真好看,难怪雪茄
守在武汉,十几年不回家。”
    阿彩不停地感谢爱栀,说这十几年里她既要照顾雪茄,又要照顾雪柠,实在
不容易。爱栀不想搭理阿彩,又没办法不搭理,只好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应。再往
下说,阿彩就开始流眼泪了,感叹自己命苦,结婚多年,连半点骨肉也没有留下。
她是能够生孩子的,娘家的女人个个都是儿女成群,最多的三十岁时就生了七个
孩子。爱栀刚说阿彩肯定会有自己的孩子,阿彩便合着双手求爱栀,等雪茄回来
了,让他上自己房里去睡几天。
    爱栀心里一阵不爽,正好杨桃掇来一盆热水,放到地上。爱栀以为杨桃是要
伺候自己洗脸,弯下腰掬起一把水正要往脸上抹,阿彩在一旁扑哧一声笑起来,
伸手拦住爱栀,告诉她这水是洗脚用的。
    爱栀不明白:“夜里又没有走路,哪有早上洗脚的。”
    阿彩盯着还在熟睡的波斯猫:“你昨日走了一整天的路,天黑好久才到家,
没说几句话就睡了,老太太后来的吩咐,你自然听不见。”
    爱栀刚一推辞,阿彩连忙坐到椅子上,将一双脚抬起来,让杨桃帮着解开裹
脚布,然后慢悠悠地把脚放人热气腾腾的脚盆里。“你一向只给老太太洗脚,不
是老太太昨晚有吩咐,我这当少奶奶的还没资格享受你哩!”阿彩的话像把软刀
子。杨桃勉强蹲下去轻轻地捏着阿彩的双脚。阿彩的脚说小也不小,是裹了一阵
又放开的那种,搁在杨桃手里就成了一对白色的鸟儿。杨桃用双手捧着热水浇了
几十遍,又用洗澡布反复搓了几十遍,这才开始一点点地细捏细揉。捏过了,揉
过了,又将十个脚趾轮番放进嘴里,一只接一只地唆。从大脚趾开始,唆到第二
个脚趾,阿彩就开始闭上眼睛快活地呻吟着,像是将自己的魂魄全给了杨桃。一
遍完了,阿彩要杨桃再来一遍。一而再,再而三,阿彩快活得嘴角都咧开了,随
着呻吟声的放大,阿彩的嘴也张得越来越大。突然间,阿彩将脚住前一送,一分
不差地将右脚塞进杨桃的嘴里。眯着眼睛的雪柠惊得差点叫起来。杨桃脸色涨得
通红,双手抱住阿彩的小脚,鼓起腮帮,有节制地用牙咬着。隔了一会儿,阿彩
将左脚换到杨桃嘴里。爱栀在一旁看得发呆时,杨桃开始伸出舌头在阿彩的脚板
心上舔起来。阿彩哆嗦地叫着真痒。杨桃抱紧她,不让她下意识地缩回小脚。阿
彩发黄的脸色迅速红润起来。杨桃吞下一口痰,两手用力地将阿彩的双脚攥在一
起,形成一团白馒头一般的东西,将嘴张得老大,一口吞下,然后有节奏地往两
旁扭动着自己的脸,用口腔深处的臼牙有力地啮咬着。杨桃每咬一下,阿彩的身
子就挺起来一点。阿彩的身子越挺越高,身下的椅子被压得吱吱响,直到她大叫
一声,整个人像烂泥一样瘫在椅子上。杨桃松开牙齿,将身子俯得更低,从盆里
吸了一口热水,缓缓地喷在阿彩的小脚上。阿彩的小脚上布满了牙齿印,几遍水
喷下来,那些牙齿印便褪成一片鲤鱼鳞。杨桃轻轻地用手拍打了两下。隔了一阵
阿彩才像大梦初醒一样哼了一声。杨桃赶紧给她揩干了脚上的水,重新缠上裹脚
布。
    雪柠觉得恶心,从被窝里蹿出来趴在床边,干呕一阵。
    阿彩却觉得回味无穷:“这是沾你们的光。放在平时,杨桃只给老太太洗脚,
我连看一眼都难!”
    雪柠极其难受地冲着窗户叫了一声:“我想梅外婆了!”
    单脚站在地上登皮靴的爱栀没站稳,趔趔趄趄地蹿出好几步。杨桃上前扶住
爱栀,本想进一步帮忙,瞅着皮靴却又不知如何下手。
    阿彩提醒她:“你没见过怎样给死猪剥蹄壳吗?”
    杨桃还是不敢动手。爱栀将皮靴系好,转身披上雪狐皮大衣,亭亭玉立地站
在屋子当中。从窗外平射进来的阳光将爱栀照得晶莹剔透,微微一动,就有落雪
一样的洁白散发出来。阿彩看呆了,伸出手摸过来时,顺便拔了几根雪狐毛。爱
栀一生气,扬起巴掌照着阿彩的手背重重拍打一下。皮肉与皮肉撞击出来的响亮
声音,将杨桃吓得掇起那盆正在变冷的热水,一漓烟地逃到门外。
    “看来我不好好教你,你就不明白小老婆是如何当的!”阿彩扬起右手照着
爱栀的脸上就是一个耳光。爱栀刚躲过去,左手的耳光又甩了过来。这一次爱栀
没有完全躲开,右耳的耳坠被阿彩的耳光刮飞了,落在哪个角落里发出一声清脆
的响声。爱栀一下子火r 起来,一抬脚将坚硬的皮靴重重踩在阿彩的脚背上。
“唉哟!”阿彩的叫声穿透几重墙壁。听见有人跑过来,爱栀再次用力地在阿彩
的脚背上踩了一下。阿彩叫得更加凄厉了。
    杨桃和王娘娘站在门口,直到雪大奶来了,才敢跟着进屋。阿彩已经解开那
刚缠好的裹脚布。白皙的脚背上青肿得很厉害。问清楚原因后,雪大奶表面上各
打五十大板,既要爱栀像个做妹妹的,又要阿彩像个做姐姐的,遇事时不论大小
先后,都要彼此谦让。
    说话时,雪大奶突然要杨桃伸出手来。杨桃手还没动,脸先红了,两只手仿
佛是铁铸的,半天才抬起来。在那自嫩的掌心中,一对用墨画成的男女正紧紧地
搂在一起。“谁画的?”听说是绸布店的伙计,雪大奶从纠巴上取下一枚玉簪,
对着杨桃的掌心扎去。雪柠在一旁叫:“莫这样!”雪大奶回头看了看,很不解
气地警告杨桃,看在雪柠的面上,这次就饶了她,再有任何轻浮的行为,到时候
谁替她讨饶也没用。
    雪大奶好言好语地打发走阿彩,又挥手撵走其他人。关上门后,雪大奶将雪
柠搂在怀里,长吁短叹地半天不说话。
    爱栀不去猜雪大奶心中的正事,有意往旁边劝:“自古文人多情。做下人的
在雪家呆久了,难免学着附会,偶尔与丫鬟逗逗笑,调调情也是正常的。”
    “都是那个癞痢婆娘闹的,放在平时,年轻男女有点风花雪月事,我也不会
发这样大的火。回头我还要找机会安慰杨桃。”雪大奶摇了几次头后,还是说起
最担心的事,“自从雪茄去了武汉,阿彩就在屋里犯邪。”雪大奶设想,雪茄回
来得正是时候,过了正月,就将阿彩休了。“千般错可以原谅九百九十九,一旦
犯了天条就是不可饶恕的了!你那一脚踩得好。平日里她总是一副怨妇模样,好
像雪家欠了她八百年人情!”
    爱栀正不知说什么好,雪柠打了一个冷颤。
    雪大奶赶紧抱着她:“小心肝,老东西的话将你吓着了?”
    雪柠歪在雪大奶怀里:“我在想梅外婆!不管别人犯了多大的错,梅外婆都
不会这样凶恶!”
    雪大奶笑得很开心:“武汉地方大,天门口地方小,不恶一点就没有好日子
过!”
    雪大奶暂时放开雪柠,拎着波斯猫的耳朵看了一阵。她觉得波斯猫长相奇异,
应该是吉兆。爱栀见雪大奶喜欢波斯猫,趁机将它只吃活鱼,死了的鱼闻都不闻
的习惯说了。
    雪大奶马上担心起来:“猫吃活鱼时雪柠会不会哭?”
    爱栀小声说:“这事就是奇怪!除了人,其他猫狗吃了再多的活鱼,她都没
事。”
    “这不奇怪,猫狗鱼是同类相残,人是另一类。”
    雪大奶随即发话,让那个敢在杨祧手上画画的伙计,扛上门板堵住街边小溪
里的来水,再用撮鱼网将逃不走的小鱼儿全都撮回来,用水缸养着。
    太阳更亮了。天上地下都没有要落雪的迹象。
    吃完早饭,爱栀正要带着雪柠去看常娘娘家里的人,杨桃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大惊小怪地说:“找老爷的人又来了。”
    雪大奶吩咐爱栀留在里屋奠露面,自己往前面走。
    一群衣衫不整的男人大叫大喊地闯进门来,杨桃指着领头的人告诉爱栀:
“他就是常娘娘的丈夫。”
    “雪大爹还没回,还在县城里办事!”
    常守义打断雪大奶的话:“今日不找他,就找你!多少年来,富人吃肉喝酒,
穷人咽草吞糠,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事。不仅如此,富人酒足饭饱,还要抢穷人的
白水喝。就说眼前,你们家的屋梁上挂满腊鱼腊肉,还要与穷人争抢河里的小鱼
儿,难道你们真的连嘴角上的饭粒,也不肯留给穷人吗?”
    一番说得雪大奶直翻白眼:“你这是说的哪里呀!我家孙女带回一只猫,小
东西要吃活食,我才想到让伙计去撮些小鱼儿!”
    常守义更加义愤填膺:“大家听听,你们想着要做年饭菜的小鱼儿,富人却
要抢去喂猫!”
    跟在常守义身后的那些人,个个都在用眼睛往外放火:“这世道还是人过的
吗!一样的血肉,一样的骨头,为什么有人在房子里雕梁画栋,有人却连茅屋破
了都没法补?为什么有人养的猫狗都能吃得满嘴流油,有人却连年饭米都没有?
这样的日子,再要忍气吞声地过下去,还算得上人吗?”
    常守义话音未落,雪大奶就说:“不就是些小鱼吗,我让伙计拿上撮鱼网,
去你们不去的西河里总可以吧!”
    雪大奶叫过杨桃,让她将自己的话传给伙计。杨桃去去就回,说是伙计已将
撮到的小鱼儿全部放回小溪里,然后去了西河。
    “河水是流的,鱼儿是游的。我这里撮起来几条,别处就会跑来几条。又不
是天上落下来的宝贝,一个人捡到手里,就没有别人的份。”
    跟着常守义身后一直想说话又不大敢开口的那些人终于生气了。雪大奶这话
不是没有道理,他们生气是因为她说这番话时轻巧的样子。有人将头埋在别人背
后,声音不大也不小地说:“前几十年白活了,以为富人是天生的,以为富人里
面也有好人。”
    雪大奶听得心里冒火,忘了雪大爹临出门时吩咐她不要找人讨债的话,冲着
被挡得只剩下半边脸的那个男人大声说:“常二叔,别人这样说还情有可原,你
可不能这样说雪家。五年前,为了喝喜酒,你在我家店里赊了两丈花布,如今你
儿子都生了两个,还一次次地说没钱还账,雪家有人为难过你吗?去年过年时,
你还逢人就说雪家的好话哩!”被雪大奶称作常二叔的男人,支吾着向门口退。
雪大奶看准另一个男人又说:“他求福哥,听说你家老人病得不轻,该办白喜事
了吧?你放心,雪大爹落雪之前答应的话不会让化雪的水冲走,什么时候做寿衣,
你只管过来拿布。”
    “大家回去吧,雪家已经认错了!”见大家脚底越来越不稳,常守义连忙找
了一个撤退的理由。
    爱栀本来就要带上雪柠去常娘娘家里看看,到这一步更觉得去得越早越好。
她让杨桃追到门外,大声叫着常守义,告诉他,爱栀要去他家,让他在家里等着。
常守义装着没听见,钻进小教堂不见了。雪大奶让伙计从梁上取下一块腊肉,外
加几斤挂面糍粑。波斯猫像是明白爱栀她们要出门,围在脚边不停地叫。雪柠拍
了拍它的头,夸了几句后,还是抱着一起往外走。
    地上的影子很清晰,街上有人在大声夸奖太阳真好。
    “教堂!真的是教堂!”走过小溪的雪柠高兴地叫起来。
    跟在后面的杨桃说:“天门口人都叫它小教堂!”
    雪柠不管这些,一个人抢先跑了进去。
    爱栀记得雪茄的话,在他没回来之前,不同住在小教堂的傅朗西单独打交道。
杨桃那里,雪大爹也早就有话在先,除了听说书绝对不许进小教堂一步。等待之
际,钟楼里的大钟突然响了。大钟一共响了三声,街里街外的人不由得同时怔了
怔。钟声还在回响,雪柠从小教堂里出来,意犹未尽地告诉爱栀,天门口的钟声
比武汉响亮,也更动听,一阵阵的回音就像平安夜里上千人聚在一起尽情地唱诗。
梅外婆若是来了,一定会喜欢这儿。钟声的最后一阵回音传过来,爱栀听得入迷,
好久才对雪柠说,教堂里的钟不是想敲就可以敲的。
    天门口只有一条街,顺着水流方向,以小教堂为界,住在上街的多数是富人,
下街住的全是穷人。杨桃带着爱栀和雪柠往上街上走,是因为常家的两间茅屋多
少年来就夹在富人的高屋大宅之间。杭家也在上街。这时,隔着那扇嵌着几十枚
巨大铁钉的大门,传出杭九枫雷鸣般的惨叫。在叫声的间歇中,杨桃听见杭家人
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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