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请郎自来 席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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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请郎自来 席绢-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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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那麽早?我以为……」

「赵家商船提早脱队回来,我一下船就捎信请人送向开平——」

「我没收到。这一个多月来,我都在京城,你——」

「你怎麽会在京城?」

「啊!这是因为我带人来侍郎府工作。这些年我都在做官牙生意,原本预计三天後返程——」

「这麽快?为什麽?」不行啊,他还得再待上十来天左右呢,他不要每次匆匆见上一面就分离,再也不了!

元初虹忽地面皮一红!还会是什麽?因为他年底会去开平,她想早日结束京城的工作回去等他啊,不想让他扑了个空,不想让他等她……天……这怎好对他说啊?

年回也不逼她回答,只急切道:「再缓缓些不成吗?我们一同去开平,再等我十四天……不,十二天就够了,可以吗?」

「可以的,不过我得捎信回家说一声——」

「你一个人来京城?」

「不是的,还有一个小男孩同我轮流驾马,他叫阿福,就在家里帮忙再虹,偶尔陪我走长程——」

年回想了一下道:「不如这麽著,你让那个阿福先行驾车回开平,顺道向元大娘报平安、传口信,这样也比较稳当。」

她睁大眼!

「那我们怎麽办?搭驿车?」

年迥忽地失笑,拉了拉她双手。

「就你有马车,我没有吗?你就全交给我来办成不成?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卑微胆小的年回啦。」

「但我……可还一直是那个凡事打点、操心、主导的元初虹哩——」她也笑出来,觉得荒谬。久别重逢的人,不该全围著相思这字眼打转吗?怎地他们这般务实,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最实际的行程安排问题。

两人笑了好久,觉得对方纵使多年不见,依然保有他们最熟悉的本质,不会感到陌生,不因分开久了、年纪长了、容貌变了而生疏。

「我真高兴你回来。」她真心地道,眼眶有著难以抑制的湿润。

「没有一次的出海比这次更令我心神不宁,老想著要回来。」他轻哑地说著,大掌摩挲她双手,传递著真切的情意。「幸好商船已塞满了货,赵大爷提早数个月归航。

我……好想见你。」

元初虹觉得双颊热辣辣的,全身没这麽燥热过,恐怕挤得出一盆子辣椒汁啦!好羞碍…「你脸好红。」他手指轻轻刷过她面颊,觉得红扑扑地好动人。

「才没有……」她转身要躲开他视线。

但他没让她如愿,不仅以一手拉住她肘弯,再以手指勾抬起她下巴,轻道:「怎会没有?比我买的珊瑚还红呢。」

他有必要形容得这般仔细吗?因他的话,她觉得自己变得更加扭捏无措,全然不像平日大剌刺的她啦!怎麽会这样呢?都是他一直看一直看的关系吧?

「你、你别看我啦!」她叫。

「为什麽不让我看?」他不解。他可是很喜欢直勾勾盯著她瞧哩。从来他心中就只记住这一张女性面孔啊,「你瞧得我都不自在啦!都忘记要说什麽话了!」她甩手要挣脱他掌握,想甩掉由他掌心传来的热辣辣感受。

但他可不放,反而抓得更牢,最後更大胆的勾勒住她腰,两人贴近得几乎没有距离。

好……失礼碍…这般地近。幸好四下无人,否则怕不遭人非议了,她羞涩地想。浑身无力,根本没能躲开他强硬的力道。

怎麽、怎麽会这样呢?她身子热得像被蒸煮……「我喜欢看你……」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迷醉地轻喃,黝黑的脸也红了。知道这样抱搂她很失礼,但却一点儿也不想放,反而搂得更紧实,最後两具躯体已不再有距离。

元初虹耳朵里轰轰然,怦怦怦、怦怦怦……不知是他的心跳还是她的,急促的跳动、大声的撞击,让他们的双耳再也感受不到其它的声音……他因长年的劳动练就了魁壮的体魄,但她也不是小鸟依人型的娇弱女子,她比一般女子高,甚至也比一些男人高,两人之间的身距并不远,显得如此契合。

蓦地,她轻笑,笑声闷闷地从他颈侧传来。

他问:「为什麽笑?」

「想你以前甚至不到我肩膀呢。」

他也笑了,看著她明亮的眼道:「我还没看过此你高的女子呢。」

「在海外也没有吗?」她好奇地问。

「我们去过不少国家,大多的人都长得黑,也较为瘦小,没见几个特别高壮的。」

「你……下次何时出洋?」说到这个,不免又想到再次分别。这次他们能聚多久呢?

年回轻摇了下她,沉吟了一会才道:「我不想再出海了。」

「为什麽?」推开他些许好直视他。

「这种旅程太长了,而且永远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海贼日益猖獗,我们并不能保证永远无恙。不谈海贼好了,光是一出洋就少不得半年一年的,我——不想再这样。」因为成了家、有了牵挂的人,远行便成了折腾,不再有冒险的趣致。

不许她退开,又收紧双臂,让两人完美的嵌合。

「别、别抱这麽紧啦!」她赧然地叫。

「软软的,好舒服。」他著迷得不想放。从来不知道男女之间的区别如此大。

算了,由他吧!她不再挣扎,接续问著:「听说海外买回的货品都可卖到天价,你要放弃这种利益吗?」她记得他一心想赚很多财富的。

「够了,我不需要更多。」巨大的财富当然吸引人,但他一直记得自已童年最大的梦想是赚得一家温饱,而非赚到全天下的财富。「以後,开个小商铺,买卖南北货,日子就可以过得温饱,这样就好了。」

她笑著同意:「嗯,至少还有我牙婆生意做贴补,不怕的。」

年回没有说明他的收入之多,根本无需妻子做差事来补贴,但瞧著她满心愿与他共患难的明亮瞳眸,一颗心感动得化了。

「啊,不好!我得回侍郎府了。」她突地跳起来。

他拉住她手:「我也还有些事。那,明日再於此相见可好?」

她飞快的想了下自己得空的时间:「未时一刻(下午一点十五分)成吗?」那时夫人小姐们都午寐去了,不会传唤她。

年回点头。「好的。也是在这儿等吧?」

「嗯。」她挥手要走。

不意又教他拉住身形。他从袖中掏出那两枚约指。「初、初虹。」第一次唤她的名,不大顺口。

她脸又红了,低问:「啥?」

「这枚、这枚约指……并不贵重,但是……我、你、那个……」他结结巴巴得说不全。

她从他掌中拿起自己本欲购买的那枚,低下头道:「我瞧这约指挺适合你的,你戴戴看。」

「我也是这麽想的。」他也说著。

两人同时想到刚才因这两枚约指而能在异乡相遇,不免对这两枚乌沉木约指更加喜爱上几分。

他将约指往她无名指上套去,发现有点松,脱出,转戴向中指,竟是密密地吻合。

她也做著一样的动作,套上了。

像是系上了月老的红线,完成了互许终生的仪式,她眼眶微湿,抬头想看他,却正好承接住他落下的吻——碍…好羞人哪……。。。。。。。。。。。。。。。。。。。。。。。。。。。。。。。。「这些年我们都定居在开平。主要是那边的官夫人们挺锺意我弟媳的绣工,连带的让我打下了好基矗如今横行在开平,也不怕恶人寻衅了。你知道,只要生意做得比人好些,总不免要遭忌的。这时若不找些有权势的人来依靠,早晚会再次发生类似马吉那样的事情。」

「那是说,你已经是个首屈一指的牙婆喽?」

元初虹与年迥一同坐在榕树下乘凉,两人中间还放著几样点心,都是各自在街上买来的。对他们而言,可不常掏钱买这种既贵又不实吃的甜食,太浪费了。往往会买都是为了让家人尝鲜,不会花在自己身上。

当他们看到对方手上皆相同持著油纸包,都笑了出来。这可不就是典型的长子、长女性格吗!见到对方会为自己买吃食,心底涌满了感动。

「首屈一指不敢说,但若有富家想找工的,我一定会是他们考虑委托的人选之一。」

她得意的挺了挺肩,「因为从我手上介绍出去的人,十之八九都会令他们满意的。你晓得我怎麽做吗?我啊,把那些想找工的人集合在一方,将他们交给我的牙钱拿去请师傅来教授他们工作的技巧。农人嘛,虽然有力气、肯努力,但也顶多会耕田或做粗活而已。

我让人教他们如何煮食、挑柴火、染布、捆货这些细活,再让他们至少学会写自个儿的名字,以防日後被坑骗,然後教他们如何在大户人家里应对进退,不让人觉得我介绍进去的人皆粗鄙不文,也无须让总管们花力气指导,很快地上手。结果几年下来,在开平做出了好口碑。」

年回微笑,觉得她神采飞扬的脸孔令他心怦怦直跳,怎麽也舍不得移开。

「你一向是这样的。我也是承你恩泽的受惠者。」

「啊?哪有?」她可不觉得。他完全是自己拚命努力,才有今天这种日子过的。

他从点心里拈起一颗桂花凉糖,往她唇边送去。她一时没多想的吃进嘴里,才瞠目的想到这动作太过亲昵,不该有的……他又拿了一颗放进自己口中。

「你有的。就从你塞了我一颗糖开始,我的人生因你而变得不同。」

「我不明白。」她曾做过什麽伟大的事吗?明明那时她凶悍的逼他背书、识字,对他半点也不客气的。

「十二岁以前,我的生命里充满饥饿,且是无止境的黑暗。天天期盼著第二日醒来时,老天爷会变出一桌馒头在桌上让我们吃个饱,但也明白那是属於穷人的、永远实现不了的美梦。我上头曾有一个姊姊,但她在五岁时病死在冬天的大雪夜里。棉被永远盖不暖,食物永远没得吃,能挨得住的小孩才活得过一次又一次的大雪肆虐。爹娘相继病倒,没钱找大夫,我把芜菁(大头菜)、薯蓣(地瓜)挖去市集卖,一文、两文的收,还换不到一小斗米,家人只能吃苦菜,除非饿极了,否则谁也吞不下那苦得令人作呕的野菜。那样的日子,我总以为将要遇到我死去的那一天,或许就是下一个冬天、严寒的雪夜。」

她静静地听。来自同样的背景,她虽没他那般凄惨过,但能体会的。她也曾有过家中没半文钱的生活,但幸好她有个坚强开朗的母亲。

年回笑了一笑,过去的艰苦彷如云烟,难以想像赚一文钱曾经是那麽困难的事。

「如果我今天由别的人牙子转卖到富贾人家,肯定不会是今天这个样的。」

「怎会不同?你的努力勤奋,永远能令你出人头地,不管遇到了谁。」

「不同的。你忘了我当年原本想以三十两卖断一生吗?真要卖了,今生今世,我只能以奴才身分度过此生,再没能有其它奢想的。幸好那时我既瘦且小,没人肯要。」

他这一提起,倒也令她想起来——「对了,後来你还想以一百两卖十年给赵府。如果当初真的卖了,你就是今年才能得回自由身呢。」

「所以我得谢谢你。」他低声道。

她不好意思的笑。

「不必了,那是牙婆的职责嘛,让每一个出来工作的人适得其所,而不必遭人欺凌剥削。你是很好的例子呢,老让我拿来鼓励那些栖流所的孩子……」

他面孔凑近她:「你觉得我……配得上你吗?」她好耀眼,如今小有成就的他,是否堪堪配得上她了?

元初虹讶然看他:「你在说笑吧?是我配不上你才对啊,我都是个老女人了——」有时她心中会因此而感到自卑碍…他瞪眼,「老?你还比我小三个月呢。以前骗我叫你姐姐也就算了,现在你还想托大?!」她就是这一点可恶。

「不是的,女孩子年过二十未婚,通常也只有想娶填房的男人不会嫌弃了,我现在二十二——」

「就算二十二,也还是比我小!」他完全不了解她这是哪门子说法。「如果你说自己老,那我岂不更老?」

元初虹又腰——「你怎麽还不明白?二十二岁的你有钱、有前途,正是男人最得意昂扬的年纪,可女人不同,过了十八岁未婚,就像元宵节过後的灯笼,没人买啦!贱价送人也——」

「我要的,送我好了。」他摊开双手。

「喂!贪小便宜也不是这样做的。」接得真顺口,可恶!

他笑:「我是商人嘛,低价抢进,哄高价卖出,一向如此。」

「你啊;」看起来仍是忠厚相,但嘴巴可俐落了。冷不防就给堵住了话,她叹口气。

他伸手盖住她手背,轻道:「别再说那些无谓的事了。我没想过那些,只一心想著要同你一起过日子。」

她低著头,问出心中搁置已久的疑惑——「为什麽是我?」

他一怔,没能立即有答案。

就是她了,还需要想出个为什麽吗?

想著她、念著她、挂心著她,家人要他娶妻时,他因人选不是她而满心抗拒;赵大爷不断暗示女儿任他选为妻子时,亦是坚心不动,管她赛若天仙、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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