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阑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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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阑开处-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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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说,自己又怎么说?真的就这么急需要别人的联系方式?念及那丫头的牙尖嘴利不留情面,不觉生生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可就是算是这样想着,贺延平也没有停下脚步,再往前面走得两步,一股恶臭迎面扑来,原来路边有一个露天垃圾场,盛夏时分,垃圾场之恶臭自然可以想象,他掩住鼻子正欲快速通过,却看到垃圾场边上似乎有个什么影子动了一下,他吓了一跳,定睛看时,原来垃圾场边上还堆了一个黑乎乎的窝棚,一个人弯着腰停在窝棚前面,跟里面说了几句什么,放下了什么东西然后站了起来,那个人再走了两步,走到亮地底下,却是婀婀娜娜的一条影子。他从暗处往亮处看得分外清楚,那人可不正是林桐芝,她面上无悲无喜,却是一色的详和之意。她又走了几步,不知谁家灯光打在她面上,她的肌肤晶莹得隐隐透出光来。他非但不敢上去打扰她而且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一时脑海里却莫名其妙浮上极其荒谬的一句,“生怕气大了,吹倒了姓林的……”

    在贺延平点菜的时候林桐芝本来就要出言阻止的,后来看到陈墨——人家多点几个菜给孕妇补充营养她再说什么浪费可耻节约光荣未免也太乔情了,但是桌上反正只有四个人,那么多菜怎么可能吃得完,她家楼下垃圾场旁边住了一个拾荒的老奶奶,七八十岁了,一个人在垃圾场边搭了一个窝棚,就靠捡些垃圾瓶子什么的度日,她只觉得造孽,却也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只有时不时送点饭菜什么的给她,这次饭菜既然如此丰富,她当然要盛两盒饭菜给老奶奶了。然后第二天上午,陈墨打电话来问她的空房子租了没有,林桐芝的门面早就租出去了,但是房子却始终没租出去,她自己没有结婚前是无论如何也别想搬出家到外头去住的,那房子又简单装修过,她舍不得让人家一住四五个人糟蹋房子的使用寿命,所以一直没有租出去。于是她就如实说了,陈墨嘿嘿一笑,“我倒帮你找好了租户,男的,一个人住,600块钱一个月,行不行啊?”她说好啊好啊,再问是什么人,陈墨也不卖关子,“就是昨天吃饭的贺延平啦,等下我让他来找你和你细谈。”

    贺延平的动作也快,陈墨的电话打了不到二十分钟,他就也打电话上来说到楼下啦。林桐芝忙请他上来,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一点了,又顺手打了个电话到楼下叫了个盒饭。

    两个人很快地谈好了房租水电费定金等等事项,林桐芝熟门熟路地草起了一个协议,贺延平看也不看提笔签字,签完字之后再往上看条款,却不觉呆了一呆,“不是说了600,怎么又变成400了?”林桐芝眨了眼睛,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你是文涛的朋友啊,收多了也是要被陈墨敲诈的。”贺延平心里感激,一边却打了哈哈,“唉,你收得少就意味着被敲诈的人换成我啦。”

    两人很愉快地聊了一阵,就已经到中午啦,办公室里大挂钟“咚咚”地敲了十二下。

    贺延平忙道,“耽误你很多时间啦,中午一起吃个便饭吧?”林桐芝微笑了摇头,“不用了,我在办公室楼下叫了盒饭,你自便吧,不然,我再帮你叫个盒饭?吃完饭我回家拿钥匙带你看看房子?”

    贺延平也不推辞,只是说,“那就还要麻烦你了。”

    林桐芝拿起电话又叫了一份盒饭,一边又跟贺延平聊了聊什么项目啊,规费啊,待到盒饭送上来,已经讲了小半个小时了,她在其他问题上腼腆,谈起专业知识来倒向来是滔滔不绝的,嘴巴早就干了,打发完送盒饭的,正想倒杯水润润喉咙好来吃饭。脑子里还在转这个念头呢,却见贺延平已经自来熟地拿了她的杯子帮她到饮水机下接了大半杯凉开水,又接了点热开水。

    她说了一声谢谢,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水温刚刚好,不冷也不热。她心中一动,向来只有她为别人思前虑后唯恐不周的,又哪里有人这样体贴待她过。办公室里相对,一时也没有其他的话题好说——她又不是那样健谈的人,但是身为主人,也只有找了张旧报纸在桌上铺好,讷讷地招呼了一句,“吃饭吧,这家店的盒饭口味还不错的。”

    贺延平平时口才极为了得的人,今日不知为何也大失水准。眼见她已经毫不客气打开了一份盒饭,自然也老老实实拿起了剩下那盒盒饭大嚼起来。

    饭菜果然干净,还带了一点家常菜的味道,贺延平饿了一个上午,饥肠辘辘,闻到食物香气,差点把脑袋都埋到饭盒中去了,一气吃了个半饱,终于还是顾忌着女士在场,抬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林桐芝的饭菜并不是象他一样菜一盒饭一盒,而是分成了两个有饭有菜的盒子,其中一盒放在一旁没有动,她自己捧了另一盒在吃。动作幅度很小,速度很快,显见是赶时间赶出来的习惯。

    贺延平仿佛就看到她一个人在办公室习以为常地加班、叫盒饭,打仗一样吃过饭又埋头工作的情形。虽然他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可还是没来由一点心痛。他勉强笑了一句,“怎么?你还减肥不成?”

    林桐芝心情很好了,摇摇头,“我要减什么肥啊,增肥都增不上来。”她看看那盒饭,“哦,你说这样,我想着反正要回家帮你拿钥匙,就分了半份饭出来……”她似乎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微笑了一下,不再继续。

    贺延平马上想到了垃圾场旁边的那个窝棚,估计她又是给窝棚里的人送饭吧。为善而不欲人知,善莫大焉。

    起初见面的时候,贺延平见她长得虽然漂亮,但是衣着过于时髦、言语过于刁钻,本来以为是那种养尊处优全无家教的富贵人家子弟,虽然看陈墨面上礼敬了三分,心下却颇不以为喜,随后发生的事却令他的印象如倒吃甘蔗一般,一改再改,一直到此时,他才很认真地朝她脸上望去,却见她眉如水,目如波,五官于精致中透出几分婉约,一头薄薄短发,虽说干练,却略显单薄,令人望而生怜,哪里还有半分昨天的咄咄逼人在?一时却又想起陈墨一头海藻似的乱发――怎么想怎么叹惜,越需要人怜惜的就越独立,越是母大虫就越不乏裙下之臣从其淫威,这人生,又怎是“颠覆”二字所能形容的?
 


画阑开处 正文 第42章
章节字数:3133 更新时间:08…09…20 19:51
    然后又过了两天,陈墨打电话给林桐芝说贺延平同学为了感谢她的慷慨,请大家吃饭的时候,林桐芝摇头苦笑了一句,“我慷慨?还不是都慷慨到你肚子里去了。”就只说了这一句,陈墨在电话那头哼哼哧哧地笑得象只偷到油的老鼠。林桐芝一听这笑就头痛,忙补充说,“我这两天很忙的,另外,我今天晚上还有饭局,你去吃了那顿饭吧,他说请我的?那你千万别替我省啊。”

    陈墨咯吱咯吱地鬼笑,“有饭局?什么人请客啊?”

    林桐芝一桌子的事情,但是陈墨这家伙每天一张报纸一杯茶,怎么能想象到她的辛苦,一缠上来就象块牛皮糖,不说清楚根本就没法打发掉她,也只有没好气地一边打开文件夹一边说,“是北方来的一个什么公司要做一个可行性研究报告,具体是老板接待的,老板只是告诉我说人家的人下午来,晚上我们帮别人洗尘,点了我的名要我三陪,想溜都溜不掉的。”

    陈墨故作惊讶地拖长了声音,“三陪?你是说三陪?”林桐芝更加有气无力了,“是啊,三陪,陪吃陪喝陪唱歌。我还有事,不和你罗嗦了,下次再聊。”一边不由分说,啪地挂上了电话。

    打开手里那个税务代理的卷宗之前,她不禁又想起了陈墨的话,唉,三陪,可不就是三陪。自己这种所谓的专业人士,外面人觉得是有身份有地位有前途的好职业——也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其中的艰苦。这职业比起三陪小姐来实在也没高尚到哪去,除了要懂专业,要懂做假帐,还要懂得向客户献媚讨好拉关系。除了不卖身,和小姐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区别。而且,钱还没有别人来得多来得快来得容易呢。这么一想,她工作热情大减,办公速度也越发的慢了下来。

    下午客户过来,直接进了老板办公室,却是一行山东大汉。林桐芝迅速地换上了一身灰不溜秋的T恤牛仔裤,她刚来所里的时候不知道轻重,按照平日的打扮穿得漂漂亮亮的去陪客户吃饭,结果那几个男人的注意力就长在她身上没有离开过,从喝酒到说黄色笑话,越看她不自在就说得越起劲,色咪咪的只差没提出要林桐芝陪睡了。还是主任把林桐芝老爹拿出来摆了一遍,这群人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事后林桐芝发脾气说,下次和客户吃饭别叫我,去找小姐陪去!年龄可以做她爹的主任拍拍她肩膀,叹息了说,“人在江湖飘,岂能不挨刀?”

    到了下班时候,主任果然出来叫了几个人跟他去吃饭,她百试百灵的灰衣政策奏效,客户们并没有对她多加注目,上桌就开始拼酒量,几轮通关下来又是单独敬的一圈圈酒,林桐芝素来只是负责做记录的角色,她心细,常常能从席间桌上听出些什么来,所以喝酒时她是重点保护对象。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四瓶酒喝完了又叫了四瓶,再然后,所里的几个久经考验的以海量著称的大哥都摇摇欲坠了,老主任自然更不用说了,举着酒杯,连说话都在打哆嗦,而客户们都还意犹未尽。林桐芝毕竟年纪小,想起老主任每天上班时大把大把吞的降压药,忍不下心来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哪一个,出言劝道,“我们主任血压高,真的不能喝了,李总您就点到为止吧,等下还要去唱歌呢。”一语即出,全场皆静,客户那个陈总也不多废话,看了她一眼,微笑道,“小姑娘说得好,咱们也别一圈圈喝了,来个爽快的!”他招呼服务拿来几个啤酒杯子,把剩下的酒倒成四杯,“不过呢,酒桌上的规矩,谁接上话谁就要负责到底,这样吧,酒也别浪费了,只是我看小姑娘大概也没喝过酒,你就喝一杯,剩下的我们这边包了。”

    林桐芝以为她已经为大家争取到了一个比较优惠的条件,这下轮到大家来救她了,谁知她往身边一看,自己人纷纷躲开了她的目光,包括她刚刚救下的老主任都灰白了脸色转过头去,她鼻子一酸看看这满满一杯54度的白酒,这就是一时冲动的代价啊,她咬咬牙,端起了杯子。“陈总,我敬您。”

    对方诸人哄然间叫出一声“好!”来,陈总笑道,“我就说嘛,敢举杯子的女孩子就不会是一般人物,果然够爽快。”一边已经举起了他自己面前的一杯酒,都在等着看林桐芝的反应。服务员进进出出忘了关门,包厢门敞开着,从外头老远就看得到里面的杯盘狼藉群情激动,林桐芝在众目睽睽之下面色变幻,直如好莱坞电影中被恶狼环伺的小红帽。

    “等等!”门口传来一声大喝,然后正义的莱福宁终于华丽丽地登场,他先声夺人后从有些发愣的林桐芝手里抢过杯子,嘻皮笑脸地说,“各位大哥,不好意思,她是我家属,我家属最近有情况,这杯酒我代了行不?”

    他一口的北方口音,说话又是滴水不漏,和对方陈总对视一眼,已经举杯向唇,“陈总,我就代表我家属陪个不是,她年纪小,嘛事都不懂,您别和这种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我就先干为敬了!”说话间一仰脖子,一杯酒一气不歇骨碌骨碌就象白开水一般倒进喉咙里。

    陈总脸色稍霁,笑了道,“小伙子不错,知道疼媳妇儿,你媳妇也不错,仗义。”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林桐芝惊魂未定,抬头看时,哪是什么家属,分明就是那个秀眉细目狐狸样的贺延平,却听陈总说,“小伙子坐下吧,先垫巴垫巴点菜。”他依言叫人在林桐芝身边加了条凳子,却不忙坐下,又举起另外一杯酒来,就一会儿功夫,已经和席上的人称兄道弟打得火热。

    回想起来,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心中突突的乱跳还未平息,贺延平却刚好回过头来,低声喝斥她,“书读傻了?什么都不懂,不能喝酒给大哥敬杯茶也不会啦?!”

    林桐芝被骂醒了,恭恭敬敬照他所说的以茶代酒敬了一圈客户,眼看着这样一个并不魁梧的男人坐在她身边替她挡过了风风雨雨,悬着的心顿时放下来了,这一年多来的工作,其实还是象在江湖上闯荡,说不尽的风尘龌龊,风雨飘摇,自己终究狠不下心来带着木头面具安心地做个旁观者,可是又有谁能挺身而出为她大喝这一声,“等等!”

    她稳了稳神,却刚好看见贺延平拿了她的筷子夹了一颗花生米到口里,脸上不觉又是一红,这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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