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哲学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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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哲学象征-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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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既有对激箭禅机蹈光蹑影的描绘,又有对超越凡圣的现量境沉雄高古的咏叹。妙悟彻髓,诗思贲张,堪称融哲理与形象为一体的佳作。 《颂古》卷33佛鉴勤颂:“树凋叶落何时节,体露金风九月天。满目真如人不会,一川风月正□然。”亦善于描状体露金风一切现成之景;佛性泰颂:“凉风落木楚山秋,满树寒蝉噪不休。红蓼白苹开两岸,不知谁在钓鱼舟。”以人自失于自然物象的静谧之中,传达出脱落情尘的人生感悟;白杨顺颂:“金风体露复何言,大道从来绝变迁。一叶飘空天似水,临川人唤渡头船。”以人在澄明背景上的雍容活动显示大道自为自律的运行,皆是吟咏本则公案的佳作。   
    3.遍布乾坤 
    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悉是般若。自性遍布乾坤,法法不隐藏,古今常显露。表达自性遍在的禅悟体验有“云门六不收”公案及颂古。《碧岩录》第47则: 
    僧问云门:“如何是法身?”门云:“六不收。” 
    “六”指六根、六境、六识、六大、六合、六尘等佛教用以概括诸法实相的基本法数名相;“收”,是收摄包含之意。所有这些法数都是从法身显露出来的,六根收它不得。法身不受六根门户的局限,而能超越六根、六识的限制和六尘的障碍。因为法身是真如法性的理体,广如太虚,纵极三际,横涉十方,是绝对的本体,所以六根等相对世界不能将之收摄包含。雪窦颂云: 
    一二三四五六,碧眼胡僧数不足。少林谩道付神光,卷衣又说归天竺。天竺茫茫何处寻,夜来却对乳峰宿。 
    “一二三四五六,碧眼胡僧数不足。”雪窦指出,六不限定于六,说千万亿也可,因此纵是达摩也数不尽。法身无始无终、无量无边,数字不能收摄,思维难以究诘。云门“六不收”显示了法身无限的持续,无限的光明,无限的自在 参《禅学讲话》第137页, 超越时空的束缚。但纵是这样的悟解,必须直下领悟,不可陷于知性认识,否则就坠入了情识妄解的泥潭。 
    “少林谩道付神光,卷衣又说归天竺。”达摩祖师在少林寺把禅法托付给二祖慧可,传说在这之后后不久,就卷衣归天竺去了。达摩付法慧可,入寂后葬于熊耳山下。传说宋云奉使西归,在葱岭见达摩手携只履归西天而去。宋云奏明朝廷,开棺惟见只履。   
    “天竺茫茫何处寻,夜来却对乳峰宿。”既然达摩已归天竺,可是一追寻他的究竟去处,茫茫大地竟又无处可觅。而昨天夜里,达摩大师却仿佛正对着乳峰山在打坐呢!可见法身遍在于一切处,一会在少林付神光,一会儿卷衣归天竺,一会又对着乳峰打坐。处处显露,涵盖乾坤。 
    此诗重在渲染法身的遍在性。先以大巧若拙之笔点出法身“数不足”的特征,再以神龙夭矫之笔,写出法身忽在少林,忽在天竺;既在天竺,又在少林的处处无身处处身特性。诗境迷离惝恍,使人对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的法身,产生鲜明而真切的感受。 
    表达自性涵盖乾坤的特征,还有“药病相治”公案及颂古。《碧岩录》第87则: 
    云门示众云:“药病相治,尽大地是药,那个是自己?” 
    “尽大地是药’,指宇宙的全体都是自性,物物全真,头头显露。“‘药病相治’,意谓药与病乃相对之二者,转指凡夫之相对二见。修行者能灭除药与病之妄想,始为真出家。若达于灭除相对二见之境界时,尽大地悉皆为药;若自己能活用药石,则尽大地悉成为自己,除自己之外,无药可求,亦无可除之病。” 《佛光》第5344页云门为使人证悟到此自性,以“那个是自己”作为提示,以促使学人体证世界未形成之前的无名无相的自性。深入到自性本源,俯瞰森罗万象,万象和自己也都是自性,都是药。云门常用药病相治话来接引学人。金鹅长老一日访雪窦,与雪窦一起参究药病相治公案,直到次日拂晓,方觉尽善。后来雪窦作诗相送:“药病相治见最难,万重关锁太无端。金鹅道者来相访,学海波澜一夜干。”《明觉语录》卷6可见要参透药病相治殊非易事。雪窦颂云: 
    尽大地是药,古今何太错。闭门不造车,通途自寥廓。错错,鼻孔辽天亦穿却。 
    “尽大地是药,古今何太错。”雪窦指出,如果仅仅把它当作“药”来理解,就彻头彻尾地错了。云门曾说:“拄杖子是浪,许尔七纵八横;尽大地是浪,看尔头出头没。”《碧岩录》本则引与“尽大地是药”意旨相同。 
    “拄杖子”是本源的自性,“浪”是现象。体会本源自性即是现象“拄杖子是浪”,就能既不拘泥于现象,也不拘泥于本体,而得自在妙用;偏于浪的现象“尽大地是浪”,离却了本体,便不得自由,堕在生灭有无中头出头没。同理,“药”是浪、是现象,“自己”是拄杖子、是本体。要将两者打成一片,体用回互,方能不偏不堕,臻于圆融。 
    “闭门不造车,通途自寥廓。”雪窦指出,闭门造车,出门合辙,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对于本自圆满、脱体现成的自性来说,即使闭门不造车,出门也处处通达,左右逢源,自在无碍。大道不是闭门冥想制造出来的抽象概念。本源自性,不须凭藉种种学问和修行“闭门不造车”而天然纯真,坦坦荡荡一物不立。自性的作用,一念起时三千诸佛悉起,一一具全,一一本真。 
    “错错,鼻孔辽天亦穿却。”雪窦刚露个缝隙让人领会,又担心人坠于理障,遂立即予以扫除,连下两错:不但云门“尽大地是药”、“那个是自己”是错,而且连自己刚才的提示也是错。因为本源自性无名无相,说是“药”是“自己”,均落于第二义。因此,对那种自以为把握到自性的鼻孔辽天的识见,也必须一索穿却。参《禅学讲话》第153~156页 
    雪窦此诗流漾着随说随扫的般若智光。先以“古今何太错”扫却学人对“尽大地是药”的粘着,再以“闭门不造车,通途自寥廓”描画出自性不可思议的圆满自足,又担心学人执着于此,连下两错加以扫除,以使人证入纤尘不染的澄明悟境。诗意层层转折,跌宕多姿,显示了作者深厚的诗学根柢。 
    4.当机大用 
    表达自性当机大用的,有“拄杖化龙”公案及颂古。《碧岩录》第60则: 
    云门以拄杖示众云:“拄杖子化为龙,吞却乾坤了也。” 
    云门拄杖旨在阐明自性妙用,谓山河大地与自身并无差别,宇宙间的一切都是我。拄杖化龙,“个”回归到它的根源“超个”。拄杖子吞没了大地,十方虚空完全消失。当“个”回归到“超个”之中时,“超个”也成为“个”而复活现前。没有了自己之后,所有的物皆成了自己。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参《一日一禅》第249~250页。 参禅者心中如有一物,则山河大地皎然现前;心中如无一物,则乾坤万象纤毫不存。一尘才起,大地全收。识得一尘,便识得拄杖子。如来从前在燃灯佛处,曾布发掩泥以待燃灯佛,燃灯佛说:“这地方应当建一座梵刹。”当时有位国王标竖起一茎草说:“梵刹已建好。”《五灯》卷1《释迦牟尼》其机用与拄杖化龙一致。雪窦颂云: 
    拄杖子,吞乾坤,徒说桃花浪奔。烧尾者不在拿云攫雾,曝腮者何必丧胆亡魂。拈了也,闻不闻?直须洒洒落落,休更纷纷纭纭。七十二棒且轻恕,一百五十难放君。师蓦拈拄杖下座,大众一时走散 
    “拄杖子,吞乾坤”,雪窦直截了当呈显自性,不用“化为龙”这句话,径说拄杖子吞乾坤,意在使人们舍去情识妄解,显发大机大用。“徒说桃花浪奔”,已经吞却乾坤的拄杖子,不必化为龙,不用像鲤鱼那样乘着桃花浪游向禹门。 禹门有三级浪,每至三月,桃花浪涨,传说能逆水跃过三级浪的鱼,就化而为龙。   
    “烧尾者不在拿云攫雾”,鲤鱼过龙门时,有天火烧尾,遂腾云驾雾而去。雪窦指出,拄杖子纵化为龙,腾云攫雾,也并无希奇之处,因为人人都有本心,都可以不必假借外力,而显发出妙用。宗密说:“积行菩萨,曝腮鳞于龙门。” 澄观《大方广佛华严经疏》宗密序,大正藏第35册。 意为累积万行的菩萨,如未能大彻大悟,就像没有跃过龙门而在沙滩上曝腮的鱼儿一样,比喻小德小智之人不能体证华严境界,如同跳不过龙门的鱼儿,碰得焦头烂额黯然而退,困在死水沙滩上曝腮喘息。雪窦翻转一层,说即使是跳不过龙门者也不必丧胆亡魂,因为“人人气宇如王,自是尔千里万里”圆悟语。 只要识得本心,即可撑天拄地。 
    “拈了也,闻不闻?直须洒洒落落,休更纷纷纭纭。”雪窦重下注脚,与人破除一切疑虑。诗意谓当拈起拄杖之时,宛然是蛟龙在吟啸一般。要闻直下便闻,如果再纷纷纭纭,拟议揣度,就失掉了安身立命的“拄杖子”,该受师家的棒打了。 
    “七十二棒且轻恕,一百五十难放君。”禅者常说:“七十二棒,翻成一百五十。”《圆悟录》卷9洒洒落落者,一闻便透。如果斤斤计较于数目,说七十五棒的倍数才是一百五十,就死在句下,而错过师家的言外之旨。雪窦化用其意,用幽默的口吻说,既然你已洒洒落落,就不必轻打七十二,而要痛打一百五!并蓦地拈起拄杖下座,意在显发自性的当机大用。众人一时惊散,竟没有一人敢于承受。 
    此诗在写法上运用了触背句式:“烧尾者不在拿云攫雾,曝腮者何必丧胆亡魂”,用一正一反将得失观念铲却;“七十二棒且轻恕,一百五十难放君”,用矛盾错谬将计较念头铲平。作者以散文句式入诗,以短语相错综,使颂古具有奇古苍莽之气,体现了作者洒落写意的襟怀。 
    表达自性当机大用游戏三昧的,有“金牛作舞”公案及颂古。《碧岩录》第74则: 
    金牛和尚每至斋时,自将饭桶,于僧堂前作舞,呵呵大笑云:“菩萨子吃饭来。”雪窦云:“虽然如此,金牛不是好心。”僧问长庆,古人道:“菩萨子吃饭来,意旨如何?”庆云:“大似因斋庆赞。” 
    古人于一天之中,念念不舍,要明心见性。雪窦的话,曾惹起很多人的情解,圆悟批评这些揣测是“所谓醍醐上味,为世所珍。遇斯等人,翻成毒药”。雪窦的颂词,用艺术手法将公案情景再现一遍,采取不触不犯的方式,暗示明眼禅僧,应于象外见意: 
    白云影里笑呵呵,两手持来付与他。若是金毛狮子子,三千里外见誵讹。 
    “白云影里笑呵呵,两手持来付与他。”两句描状出金牛作舞的自在自得情景,谓金牛的作略一似长庆所说的因斋庆赞。但金牛到底只是召呼众人吃饭,还是别有奇特,雪窦并没有点破,而是让读者自己去体悟。 
    “若是金毛狮子子,三千里外见誵讹。”雪窦指出,如果向这里领悟了,便是个金毛狮子般的猛利禅者,用不着金牛端着饭桶跳舞大笑。如果法眼通明,即使在三千里外,一看就知道金牛这种作略根本就是一场败缺。《颂古》卷13佛鉴勤颂:“堂前事事已办,只欠开口吃饭。一饱能忘百饥,说甚因斋庆赞。识得当面主人翁,眉毛决定遮双眼。”   
    雪窦此诗用白描技法,形象地再现了金牛作舞的情景。为了避免知性的解说,雪窦对公案的主旨只字不提。但通过著语,充分暗示了金牛作舞蕴含着险峻而丰富的机趣。诗的后二句与著语相呼应,引发起读者的悬念。整首诗说而不说,不说而说,深得禅宗铲除语言直指自性的神髓,活泼而蕴藉地渲染出自性的妙用。 
    表达自性活泼妙用的还有“南山鳖鼻”公案及颂古。《碧岩录》第22则: 
    雪峰示众云:“南山有一条鳖鼻蛇,汝等诸人,切须好看。”长庆云:“今日堂中,大小有人丧身失命。”僧举似玄沙,玄沙云:“须是棱兄始得,虽然如此,我即不恁么。”僧云:“和尚作么生?”玄沙云:“用‘南山’作什么?” 云门以拄杖掉向雪峰面前,作怕势。 
    雪峰与岩头、钦山同行,三到投子,九上洞山,开悟后在福建象骨山住持寺院,上堂示众时常说:“如果说起此事,它盖天盖地,用不着大家说玄说妙,说心说性。它是如此明白地显露在我们面前,像熊熊燃烧着的大火,靠近它就会烧焦面门;像吹毛立断的利剑,碰上它就会丧身失命。如果起心思考度量,就会连它的边也沾不上。” 
    与此公案相似的是百丈大虫公案。百丈问黄檗从哪里来,黄檗说:“大雄山下采菌子来。”百丈问:“见到大虫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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