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爷们儿 作者: 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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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爷们儿 作者: 庸人-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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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老公的感情越来越淡,每次通电话时都恨不得他赶紧把电话挂掉。可他却非常不知趣地和我聊部队上的一些琐事。那些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半年来每次通电话,不是问他老爹就是问他的宝贝闺女,而我不过是个传话筒——其实老公也说不上有什么不好,当初嫁给他时金矿还没开张。后来开金矿还用了我从娘家带来的钱。从海南回来,小叔子们和公公都认准了我是奔钱来的,我在他们眼里永远是外人——”
        第五部分风云人物(34)
        “他今天表现出浓重的孩子气,看着他一脸窘迫的样子我险些笑出来。当然我不能笑,让他自卑些好,否则他会永远无知下去——”
        刘萍的小说更象自传体日记,除了人名是假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女性丰富逼真的内心感觉象条绵绵的小溪,清澈、幽长,风光无限。连自以为了解女人的我,很多细腻的东西也是初次接触。
        “他与众不同,他有着常人无可企及的精力,他狂野的爱抚使我似乎有回复了青春,极度的感觉,极度的爱!在那一时刻,我的心几乎都停止了跳动,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东西忽然显现,如闪电,如冬日的阳光,如生活在星河下麻木的人们,在暮年才发现星光如此璀璨、迷人——”
        “我恼羞成怒的在电话里和老公几乎吵了起来,有种很荒唐的感觉,可能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吵嘴了。他突然决定改变行期,打乱了我们去西安旅行的计划。愤怒搞得我一整天都心绪不宁,在意识深处他再不是生命中的另一半,而是生活的多余,狠不得他坐的飞机掉下来。女人也许是自私的,可我又怎么对他说呢?”
        “我看着列车于夜幕中缓缓北去,夜风袭来,泪水止不住流下来,脸上凉嗖嗖的。
        有种不祥的感觉让我心烦意燥。自从和他通完电话,心里就从没塌实过。他的口气不象平时,那天居然先是问我过得怎么样。是男人生就的敏感,还是别的?不管怎么说,我还得坚持下去。生活是可笑的,而财富则是生活的笑料——“我发现在小说最后一页写着个手机号。昨天夜里,心情浮躁,根本没看到。我把书握在手里,心如乱麻。
        人生如梦,一梦醒来,恍然已隔世。
        自从在江油认识刘萍,到现在已经快五年了。其实在一起的时间全加上也不会超过十天。可刘萍明媚的笑容、动人的身姿、无情的冷眼却跟随我到过许多地方。每当停杯沉思时,刘萍都会自然而然地跳出来添乱,无论是欣喜、哀伤时,成功、失败后,她保证是第一个造访者。好象冥冥中有条细丝紧紧将我们连在一处,再也分不开。
        我无聊地走到窗前换口气。
        我家的楼后是条市区主干线,虽是假日依然车流滚滚。我倚窗望下去,玻璃缝里钻进来的凉风,吹得胳膊肘冰凉彻骨。楼下那流不尽的车河,淌不完的人流象场没头没尾的肥皂剧。演的什么没人注意,却一如既往地演,最后观众没了,导演也没了,演员们也乐得随意。
        下午我的手机又号丧起来。
        徐光的声音就象对着我的耳朵喊:“快来,快来!瞧瞧我儿子。”
        我简单和老妈说了声,便往外跑。临出门时却听得老妈在里屋长吁短叹着。
        徐光跟吃了兴奋剂似的,在医院门口上窜下跳地跟我比划着,自己的儿子长得如何漂亮,哭得如何动人。
        “孩子哪?”我问。
        “走!”徐光拽着我冲进医院。
        他好不容易才把孩子从他姥姥手里救出来,抱到我面前:“叫,快叫方大大。”他举着孩子在我面前晃,“哎,他象不象我?”
        我从没见过新出生的小孩,原来刚出生的孩子这么难看。橘红色的皮肤,还一脸碎褶子,活象个小老头儿。他面色黝黑,跟柴火似的,脖子以下的后背上长了层黑黑的细绒毛。我端详半天也没瞅出孩子什么地方象他爹。“象!真挺象。”
        “我头一眼就看出这小子随我。”徐光乐得嘴角和眼角都快连上啦。“你说,什么地方象我?”
        “都长把儿。”
        “去你大爷的!”徐光现在骂起人来都特有精神。“你还没听小东西哭呢,那嗓门,倍儿亮!”
        我把孩子接过来,小家伙瞪着两只晶亮又微微泛蓝的眼睛茫然地看着我。孩子的眼睛是清澈而透明的,我甚至能从那微小无神的瞳仁里看到自己变型的面孔。孩子轻盈如絮,抱在怀里毫无感觉,我真怕他会突然飘起来。一种很奇怪的想法令我心悸,也许将来孩子脸上的皱纹会逐渐平复,而心灵却很快就会被世事扭曲掉,至于扭曲成什么样子,只有天知道。
        也许每个人在心灵还没有被扭曲成异类之前,小小的瞳孔里都是深不可测的纯洁吧?
        我在回家的路上,脑子里依然是孩子淡蓝色的眼神。纯洁是美好的,而我想来想去却发现自己懂事后最纯洁的几天,是刚进看守所那几天。
        “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法庭上。一时间我几乎没认出来,他瘦得连肩膀的骨头都顶出来了。他看着我,从头至尾没说一句话,而他眼里流露出极度的轻蔑,却让法庭里的所有人无法正视。
        我越来越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值得了,那根本不是心碎的感觉,是自己把心挖出来扔在地上让所有人拼命踩,踩得一地鲜血。
        他走了,走时根本没看我一眼,连法官都叹了口气。而我在事件中的角色,除了老公谁都清楚,哈!那到老公不清楚吗?那时我满脑子想的是将来如何补偿他,却忘了现在的他——“
        “我也走了,硬下心来不去理会萍萍的哭闹。他也早厌倦了互不理睬的生活,在一起时除了偶尔抱着萍萍自言自语,就什么也没做过——我呢?前路茫茫,渺不可测。方路会理解吗?鬼知道!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又怎能企求别人理解呢——”
        第五部分风云人物(35)
        我终于拨通了小说最后一页的手机号,很快便听到刘萍熟悉的,略微有些金属般音调的嗓音在电话里响起。
        “您是哪位?”
        我长吸一口气,慌乱中竟想不起自己该说些什么,甚至连打电话的用意也忘了。
        “怎么回事?您是谁?”刘萍的声音依然如磁石轻碰悦耳,也许岁月为她凭添了些苍凉感,可我听来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手机里传来紧张的呼呼喘气声,我也跟着吁了口大气。
        “是——是方路吧?”
        接下来便是沉默,长久的沉默。我举着电话靠在墙角,眼前是马路,却什么也看不到。每一个走过去的人都是副惨白面孔,每一辆开过去的车都似科幻电影里的怪胎。我甚至能想象出刘萍捧着电话,哆哆嗦嗦的样子。沉默!只有自己喘气的呼呼声,随着电波在广阔寂寥的天空里游弋,而电波的另一端,那个爱着自己又害过自己的女人也在喘息着,我眼前竟然是刘萍痛苦抽泣的泪影,耳边是瑟瑟而下的泪水划过面颊的声音。沉默是世间万物中最神秘的声音,它可以使刻骨之爱退化成铭心的仇恨,也可以在恨的废墟里滋润爱的蓓蕾。沉默的极至是牙齿轻轻的撞击声,是思绪的潮水淹没语言的的无奈,是我此刻的手指已微微麻木了。
        “你在哪里?”几分钟就恍如跳跃了一个世纪。刘萍此刻的声音也是沉默的一部分。
        “你住在哪儿?”
        “我在西郊租了幢公寓——”
        “他铁青着脸,一把将我推开。义无返顾地走了,身影在夜幕中渐渐浓缩成一个黑点——也许人生的一个段落就此结束了,我却轻松得想放声大笑。轻松吗?真的轻松了,一无所有的感觉挺好,至少不会再牵挂什么。
        我把爱人、老公和孩子都压在人生的天平上,而天平的另一端是成色十足,异彩纷呈的黄金,今天才发现原来我把自己也压到天平上去了——“
        电梯门徐徐合上,我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关闭了,然后五脏六腹猛地下沉。后悔,真想逃出去,根本就不该来,来干什么呢?是原谅她的以往还是再添加些新的仇恨?走出电梯时脚步异常艰难,以至越走越没信心,跟走在街上没系腰带似的。
        我在刘萍公寓门口足足站了三分钟,好几次想伸手去敲门,却始终不敢。有本书写一对男女因爱成仇,多年后冰释前嫌,却再未谋面,只是书信来往直至终去,那样是不是更适合我和刘萍呢?
        正在我磨磨叨叨,终无定夺时,门突然开了,刘萍面色通红地站在我面前。“你为什么不进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门口?”我扶着墙一步步往里蹭。
        “打完电话,我就在阳台上等,早看见你来了。”刘萍声音疲惫,她僵硬地挪到一边,手指下意识地在墙上划拉着。
        我走进房间,已是筋疲力尽了。这是套老式两居室,屋里布置很简洁,却透着舒适。我把沙发上的大衣挂起来,整个身体都塌进去,腰疼腿也疼,身上说不出的难受。举目环视,房间同小县城刘萍住处的风格完全不一样,见不到一样华贵的装饰。其实,世上的有钱人无外乎两种,一种人惟恐全世界不知道,另一种最怕别人知道。
        我发现刘萍并未跟进来,扭脸去找,却看到她依然靠在门上,双手顶住门框,愣愣地望着我。
        刘萍非常喜欢白色,今天她穿了件象牙色的长袖衬衣,淡蓝色的半旧牛仔裤,头发新烫过,用根皮筋拢在脑后,身上散发着疏懒的美。我一直认为刘萍天生有股高贵的气质,当年自己还曾为这事暗地里较过劲。现在她又象在成都火车站似的,等待自己的到来,只是疏懒而典雅的表情中带着清冷的忧伤。
        我们就这样互望着,电波传递的沉默又换成目光无声的交融。许久,静得连听的感觉都消失了,我只能感到自己的心跳“咕咚咕咚”地响。
        “哈!”刘萍忽然笑了,她挥了下手象驱赶着什么。“也许我该满足了。”
        “老站着,不累吗?”挪动一下身子,我也坐累了。
        “不累。”她走过来,坐到另一张沙发上。“这些年来我是心累。”她幽幽叹口气,走到墙边从个小柜子里找出瓶葡萄酒和酒杯,给我倒上,又顺手为自己满上。
        第五部分风云人物(36)
        我握住酒杯,冰凉的感觉一直传到心里。又仔细地看刘萍了几眼。天哪!五年来我觉得自己的眼角皱纹堆垒,头发都有白的了。可岁月却未在她脸上留下多少印记,只有眼窝呈现淡淡的青色。我又想起徐光的儿子,孩子生下来都那么难看,可为什么成型后会有那么大区别?
        几句话说完,我们又陷入沉默,只是偶尔互望一眼,目光旋即又分开。我似乎感到冥冥中有人在笑着,笑我们这对傻瓜打发时光的独特方式。
        “在北京住多久了?”这回是我先开口。
        “半年多。自从上回见面后我就没走。”看到我不解的表情,刘萍淡淡一笑。“我在北京有不少同学,有两个现在做书商,我帮他们写点稿子。”
        “你是在乎那俩小钱还是想当作家?”
        “总得找点事儿干。”刘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仔细看去她的面孔不象几年前那么滑润晶莹了,微微已有了些眼袋。
        之后,我们又找不着话题了。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一会儿想到四川,一会儿又是看守所,监狱里的同性恋,玉玲嗤之以鼻的样子,思绪熬成一锅粥。
        “你怎么样?看样子混得不错。”刘萍一直在研究我的穿戴。
        “在个小公司干。”自己已快忘了眼前这个女人是曾让自己进过监狱的。此刻我生出股由衷的兴奋。最近这段时间我总是莫名其妙的亢奋,半夜里都能乐醒了。咱不再是凡人了,是堂堂星达公司的副总经理,一人之下,数十人之上,偶尔连总经理也会被咱压到身下,再也用不着担心没钱花,我这一年攒的钱够我爹挣十年的。
        “小公司可能也干得不错吧?你气质变了。”
        “噢?”我终于扭过脸去看她。刘萍正象欣赏艺术品似的打量我。
        “变得更自信了。”
        我点点头没说什么。不想让人觉得自己真是小人得志。
        我们就这样说说停停,停停说说。到后来我也记不清自己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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