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废墟上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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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废墟上跳舞-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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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懒得说话,用毛巾被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吴迪说,还挺丫的,玩痛快了吧。
  我一觉就睡到了下午,先后不断有人敲门。我听到门外的李卫兵说,操,还在醉呢。吴迪说,你也不识时务,把女秘书带来,就像苍蝇把别人叮上了。李卫兵说,我怎么了?还不是为他好嘛。我要搞她还把她带到这儿吗?
  李卫兵得知小芹这么快就走了,心里也不痛快。吃晚饭的时候,本来谁也不想喝酒,我的一句话居然就把他激怒了。他拿来一瓶酒,又激发起了喝酒的积极性。几杯酒下肚,我们就开始推心置腹了。他说,你他妈,我知道你喜欢小芹,你干她,我还给你加油呢,而你居然那么小肚鸡肠的。我说,你现在也别大度了,你的德行我太了解了,告诉你吧,我把她干了,她还挺嫩的。吴迪说,你们真他妈有点无耻了!为一个女人是不是还要决斗一番?说完就把一瓶剩下的酒倒到了地上。我笑了起来,说,吴迪你他妈适合当个和事老。都什么年代了,只有过去的血性男人才会为爱情决斗哩,而现在还为女人决斗岂不成了天方夜谭?我叼着支烟从李卫兵的嘴上借火。他也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说,操,还是你的思想境界高。吴迪莫名其妙地望着我们,像个不知所措的傻B,被我们的笑声搞懵了。
  我又接着睡了一天。对小芹我再也没有那种强烈的愿望了,她的离去也带走了我心上繁乱的杂念。一想到我们毫无激情的做爱,我就心情淡然,尤其她说的那句“已不是处女”的话,令我感到好笑,同时还感到她很诚实,是那种压抑很久的大家闺秀似的诚实,她的“嫩”也是因为诚实。希望她更轻佻些,因为我感到她就是社会上的那种轻佻的女人。可是她装得真纯真。
  李卫兵什么时候走的,我也不知道。我起床的时候也没在寝室里发现吴迪,晚饭只好独自在外面对付了。我坐在靠河边的一家小酒店里,顿时感到神清气爽。秋风阵阵,小月拂面,一碗当地的黄酒开胃极了。
  一艘闪烁彩灯的游船从河那边缓缓驶了过来。酒店老板告诉我,那是一只游动的酒船。自从洋河开发了漂流旅游,来这儿的游人一天天地多了起来,在酒船上喝酒聊天,十分有情致。不过,酒水的价格要比岸上的酒店贵几倍,据说就是这样,每晚也被外地的游人占满了。酒船并没有靠岸,而是缓缓地朝河流的下游飘了过去。我听到酒船上的歌声,看见穿着红袍的小姐们隐约走动的身影。歌舞升平,有种盛世的糜烂。我仿佛置身于古代的秦淮河边,领略着一江春水向东流似的浪漫和忧伤。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古代诗人的伤感是多么永恒啊。
  吴迪突然站在我的面前。他说,你真会享受啊!我总算找到你了,刚才去看了一下我小学时的老师。她是位武汉的下乡知青,后来就一直留在深山的小镇里了。可惜她的婚姻很不幸。我说,又去访贫问苦了?我给他倒了一碗黄酒,说,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这地方了。还是你的家乡好,有秦淮河的遗风,在这儿生活,有一碗黄酒就可以打发人生了。还是古人高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而我们的现代生活却越喜物就越悲己了。我在感叹世风,而吴迪在诉说他小学老师悲惨的婚姻。他说他找到了一篇很好的小说素材,他老师的身世就是一篇很好的小说,一个大城市的少女以满怀革命的豪情扎根山区,最后理想破灭,受尽命运的折磨,变成了一个老态龙钟的妇人,这里包含有多少辛酸啊。
  可我依然没有感觉,望着一河蓝色的秋水和秋水里漂浮的灯火出神。

第49节: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回到S市的时候,天变凉了,而我的“表扬稿”离一本书的字数还相差很远。如果这稿子再拖下去,我感到我的精神都将要崩溃了。我狠下一条心,闭门在家,凭着材料上的一点线索,添油加水,每天以一万字的速度往前赶路。
  下岗工人刘小毛又再次“下岗”了。据说他和他的朋友合伙开的非法加工化工用品的窝点被工商部门一锅端了,所赚的钱连同本钱被罚了个精光。他一脸颓丧地坐在我屋里,把发生的事情说得惊心动魄。但我似乎没多少兴趣听他说话,坐在那里安然地抽着烟。后来,他突然告诉我一件事,使我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说在我回来前的一天,有个公安局的来这里敲过我的门,同来的还有个年轻的小姐。
  我仔细想了半天,心里才理出点头绪。通过分析判断,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李卫兵曾在这儿嫖宿的小姐被抓,供出了嫖宿地点。
  我感到这地方再住下去,就会招惹说不清的麻烦了。
  我下楼给李卫兵打电话,我说有重要事情要找他。他说,他正在忙一笔买卖,抽不出空。我说,你无任如何都要过来一下。他说,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直接说嘛,写作上的事你找小芹联系。我听到电话里有唧唧呱呱的声音,估计他在一个公共场所,不便说话,于是我只好把电话压了。
  我又去找刘小毛,向他反复询问那个小姐长得什么样?刘小毛说,也没仔细看,我只是随意瞄了一眼,好像是圆脸,头发盘在头顶上。我一听,回想起过去李卫兵带来的那个小姐正是这种形象。我确定是那小姐在公安的逼迫下来指认嫖客了。于是,我再次呼李卫兵。他过了一刻钟才回电话。我刚拿起电话,就看见李卫兵的车已停在了离我十米远的地方。他摇下车窗,伸出脑袋向我大叫了一声。
  我坐在车里,原原本本地把事情的经过给他说了一遍。他说,这点屁事就把你吓的。操,大不了交点罚款嘛。据说,公安部门每人都有罚款任务,说什么路上一个亿(交通罚款),桌上一个亿(赌博罚款),床上一个亿(嫖娼罚款)。这世道越来越邪了。他妈的,这不是变相鼓励你多嫖吗?你没看报纸吗?有个县派出所的居然还招小姐,还给她们配上呼机,鼓励她们多做生意,一有嫖客上门,他们就佯装去抓,所得罚款给小姐提成。他们的奖金全靠小姐啊。我不相信还有如此的荒唐事。李卫兵从车里拿起一份揉皱了的报纸丢给我说,操,你不相信,你自己看吧。然后他又说,现在发生的怪事比你们编造的还要离奇,可这毕竟是事实,人民的报纸党的报纸难道还有假吗?
  从龙岩回来后,我呼过一次小芹。我们在一家酒巴见面。小芹的头发剪短了,发梢微微向上翘,脸庞显得比过去饱满多了,两只大大的眼睛在暗淡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妩媚。我说,你为何把一头长发给活生生地剪了?她说,什么活生生的,你用词好狠。女人剪头发其实是想改变一下心情。她跟我说话的语气明显改变了,过去是热情、礼貌,现在是冷中带热,随意中带点倔强。我还感到她的眼睛有点深不可测的味道了。
  周小雨也曾跟我说过类似的话。有一次,她把头发染成了栗红色,我一时感到十分别扭。我说,女人都怎么了,怎么有事没事的拿头发开心。她说,换换心情嘛。我一想,也就理解了。女人的身体能够改变的也只有头发了,头发是女人情绪的附属物,永远保持一种发型的女人几乎没有了。但我害怕她们把心情的故事写在头发上。
  我说,过去人们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现在留长发的女人越来越少了,比男人的头发还要短,“和尚头”就更时髦了。头发短是不是见识就长了呢?这话显然毫无道理。
  小芹说,如果是这样,我还想理个光头哩。
  我笑了起来,那你就永远只有一种心情了。
  她说,什么心情?
  我说,尼姑的心情嘛。
  她也笑了起来说,看来我真适合当尼姑了。
  我开玩笑说,男人当和尚要六根清净,女人只要五根清净就行了。
  她有点好奇地问,为什么?
  我说,女人比男人少一根嘛。
  她说,你们文人说话总往那东西上引。
  我说,什么东西?
  她不说话,低下头,拿着打火机打着火,然后又熄灭,这样反复了好几次。
  我拿出一只银色的小发卡递给她。她突然醒悟过来,有点不安地说,这东西我用不上了。
  我说,那我就收藏起来了。
  她说,你愿怎么着怎么着。
  在龙岩时,有一天,我竟鬼使神差地走到洋河的沙洲上,来到我和小芹做爱的地方。在那地方我突然发现了这根在太阳下发光的发卡。我捡起发卡,坐在那块巨大的卵石上,回想起我们做爱时的情景,心里还有种失落感。小芹躺下的地方还保留着身体明晰的痕迹,留下了几个明晰的手掌印。这纤细的手掌印显然是小芹的作品,在秋阳下,像远古时代的石刻,生动而有力,从掌形和纹路上,还可以明显看出挣扎的力量。

第50节:一个淫棍居然还教育起我来了
  尽管李卫兵对嫖娼之事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但我的心里还是难以安妥。既然报纸上报道过多起荒唐的“处女嫖娼案”,肯定也有误抓嫖客的事件发生,只是误抓嫖客的新闻远没有误抓某个清白小姐“卖淫”有轰动效果罢了。这年头只是还没出现误杀某个贪官的报道。社会上不是有这样的说法吗,对贪官,只有漏网的,没有错杀的。
  我对李卫兵说,你这地方我不敢住了,万一公安把我误当嫖客抓了起来,我有口难辩。
  李卫兵说,操,你怕不清白,那你搬到桥洞里去住吧。你的意思是不是要我到公安局投案自首,还你一个清白?
  我说,你他妈别胡扯了。这两天,我没心情写东西了,老在担心穿制服的人突然光临碉堡楼,把我请过去“说明白”,我能说明白吗?难道要我供出你?
  李卫兵说,这样吧,你先找个地方把稿子写完,我好向老唐交代,拖的时间也不短了。
  我说,这稿子也快使我精神崩溃了。吴迪回来后,邀我去办《生活乐园》周报,我答应了。你现在就给我找个地方,住上十天半月,好把稿子写完,我也好向你交差。
  李卫兵摇了摇头,过了一会,他突然把车调转方向,说,你把稿子资料拿上,找个宾馆住上几天。操!
  吴迪从龙岩回来后就到报社上班去了,在《生活乐园》干得屁颠屁颠的,像个大忙人。那天他夹着一沓新出版的报纸来找我,反复给我做了一个多小时的思想工作。他说,报纸自负赢亏,就看我们有没有本事赚钱,报社政策好,报纸办得好不好对我们的能力也是个检验。再说,我们即使写作,也不能跟社会脱钩嘛。我翻着他带来的报纸,十几个版,衣食住行,吃喝拉撒,什么都有,社会时尚新闻也很热闹,只是感到做这样的事一定很累。对我来说,最难以适应甚至讨厌的还是和社会打交道,几年体制外的日子让我逍遥惯了,一旦回到集体的生活中,恐怕也难以找到艰苦创业、和同志们打成一片的心情了。我把这种想法一一给吴迪说了。不过我说的是一种模糊的心情,谈到眼前的报纸,我的想法居然还是一套一套的,让吴迪感到,我好像天生是个有办报经验的报人。我说,周报嘛,没必要每期像这样鸡零狗碎的,版式也不大气,做一个话题要力争做深做透,要激发读者参与的热情。每个版的策划要体现新、独、特,标题要动脑筋制作。我说了一大堆,吴迪的热情陡增,居然拿出笔一一记了下来,似乎很快就进入记者的感觉了。
  我们说着说着就走进了旧城区的一家酒店。吴迪说,咱们这辈子干其他买卖也干不了了,办报纸还是条路子,印报纸等于印钞票。先赚点钱再说,这社会没钱,也遭女人嫌弃。吴迪说的句句话,都只有一个目的,要我马上跟他去“印钞票”。
  我住在交通局下属的一个招待所里,别看这家只有三层的房子,外表灰旧,一点也不起眼,但里面的设施还是相当不错的,房间宽大,卫生间很豪华,据说是按星级标准装潢的。
  住进来后的头几个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躺在宽大、弹力十足的席梦思上,居然想起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心事。我想得最多的还是周小雨,大半年过去了,竟毫无一点她的音信。她的决绝让我伤心,内心难以释然。我想起我们两年多的偷情日子,在没有未来的爱欲里漂浮,让生命能量彻底释放的堕落,是如此美丽。我在脑海过电影的时候,自然也想到了小芹,一个感觉不太真实的女人,我们短暂的经历,比未来还不着边际。我们根本就毫无未来,仅仅是在试探性地走过情感的沼泽。我记得李卫兵把我安排在这里时,还用神秘的带有警示性的口吻告诉我,小芹是老唐身边的人,住在交通局招待所,你的行为要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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