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53-我的心在乌云的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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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53-我的心在乌云的上面-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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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文由此得出一个结论:搞垮苏共的主要力量并不是反共分子,而是苏共党内的腐败分子。他认为,剧变以后的进程也表明,〃最大的赢家不是黑市倒爷,甚至也不是持不同政见者,而是过去党和政府的各级成员,他们摇身一变成了今天俄罗斯的新显贵。〃     
    看来,从苏联〃亡党亡国〃中得到最大好处的这些新显贵们,不少原是前朝遗老,早先党和政府官员中的〃老同志〃;当他们还披着社会主义和共产党的外衣,以至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外衣的时候,就是一批口是心非的利禄之徒,他们坚持的其实只有一条原则,就是所谓〃现在该轮到我们捞一把了〃。一俟国内发生政治危机,他们乐得如黄文所说的〃一呼百应,顺水推舟〃,在政权易帜之后,继续做他的官,发他的财。     
    四十多年前美国国务卿杜勒斯,把〃和平演变〃的赌注押在社会主义国家的第几代身上。我们都不止一次地学习讨论,以提高警惕,寻找抵御之法。当时我们相信〃要推翻一个政权,总要先造成舆论〃的语录,认定要搞垮社会主义和共产党也必是〃思想领先〃,由思想文化的侵袭和腐蚀入手,而知识分子特别是人文知识分子,似乎也就成为复辟资本主义的犯罪嫌疑人。今天想想,未必尽然。有比意识形态更有力的东西,那就是金钱,竟被我们忘记了。尤其对于没有强大精神支柱的人,一些具体的物质利益就能左右他们的思想行为。毋须来自敌对势力的腐蚀,先就腐败以至腐烂,自我颠覆了。可以说,江山变色,由腐败始。     
    套一句我们传统的话儿,所谓〃亡党亡国〃的最大危险,〃乃在萧墙之内〃!     
    我没有看到全书,不能对全书作出评价。然而书中涉及苏联解体缘于官僚特权阶层大搞腐败、与人民为敌这一分析和论述,至少接触到部分的真实,可读。     
    过去在文革中骂苏联〃卫星上天,红旗落地〃,归咎于科学技术的发展进步,纯属瞎说。今天,在苏联和苏共都已瓦解之后,探讨一下十月革命的故乡何以会一朝〃红旗落地〃,前苏联的人民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应该不仅是历史学家所关注的课题。     
    1998年12月25日


下篇:品事(下)也谈”牛鬼蛇神”

    刘心武呼吁,从今以后,不要再以〃牛鬼蛇神〃称人(见12月10日《文汇报·笔会》)。我是举双手赞成的。     
    心武查了《现代汉语词典》修订本,见〃牛鬼蛇神〃词条的释文是:〃奇形怪状的鬼神。比喻社会上的丑恶事物和形形色色的坏人。〃他说读来心情沉重,建议今后再版时,在第二句前加上〃曾用来〃三个字。     
    就是说,〃牛鬼蛇神〃四个字〃曾用来比喻社会上的丑恶事物和形形色色的坏人〃。心武希望这种用法成为〃过去式〃。《辞海》同一词条却说〃后多用来比喻形形色色的坏人〃,没有下限,但从举例看,是暂时〃后〃到清朝末年:〃《老残游记续集》第二回,若官、幕两途,牛鬼蛇神,无所不有!〃     
    在唐杜牧以〃牛鬼蛇神〃与〃鲸鳖掷〃一起形容李贺诗的〃虚荒诞幻〃以后,人们笔下的〃牛鬼蛇神〃大异其趣,在《老残游记》作者那里,是官僚师爷群里的坏人,在《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社论主笔那里,则是〃地富反坏右〃。特别是他们当时主攻的〃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反动学术权威〃、〃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等等。不同的人,他们心目中〃形形色色的坏人〃也是形形色色的。     
    因为〃地富反坏右〃之为〃坏人〃,之为〃牛鬼蛇神〃,好像是没有争议的,因此,在那一历史时期也曾同被称为〃牛鬼蛇神〃,但一经平反就恢复了百分之百正经身份的〃走资派〃等等好人,在辞书里却仍然不得不属〃形形色色的坏人〃之列,是受牵连,委屈一下了。     
    假如哪位老同志的第三代、第四代孙儿孙女,有一天发现他们敬重的长辈,在公元1960年代下半叶曾被称为〃牛鬼蛇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去查辞书,才知道这是对〃形形色色的坏人〃的比喻;然则他们的革命老前辈是不是还得颇费一些唇舌呢?     
    当我以右派分子身份在专政队里劳动的时候,有些当时被封为〃走资派〃的老干部,就认为别人都是〃牛鬼蛇神〃,但他不是,他是凤凰落地,误掉进〃牛鬼蛇神〃堆里了。     
    我那时倒是比较想得开。叫什么都无妨,说是〃黑帮〃吧,自觉得并不那么黑;说是〃牛鬼蛇神〃,更不贴边,我何尝有牛首,又何尝是蛇身?这都有如在墙上写上某人名字再画个〃王八〃罢了。     
    我知道这种态度不足取。当时湖南有一份大字报,就义正词严地题为《谁是牛鬼蛇神?》一定要掰扯清楚。     
    但这就像什么叫香花什么叫毒草之类的〃问题〃一样,是永远也掰扯不清的,因为概念无法界定。我们长时期不是一个法治国家,连政策语言里都充满〃两条腿走路〃之类的比喻,甚至〃脱裤子,割尾巴〃一类不把人当人的人格侮辱性的话,那末,泛称〃牛鬼蛇神〃以打击敌人,就如同在墙上写刘少奇的名字时,把〃奇〃的字形扭曲近于〃狗〃字一样,都是〃可以理解〃的了。     
    当时我想,好在〃牛鬼蛇神〃云云,不能作为定性写进〃政治结论〃,不必较真;但今天回头想想,能写进结论的〃右派〃、〃走资派〃、〃修正主义〃云云,难道是经得起推敲的吗?     
    人是有感情的,喜怒哀乐,人皆有之,情绪来了的时候,也难免要骂人,随口找现成的,〃浑蛋〃、〃混账〃、〃乌龟王八蛋〃,以至〃牛鬼蛇神〃吧。如果你在家里骂娘,悉听尊便;问题是以煽情进行政治动员,用骂人话给政敌或非政敌定罪,就不符合现代政治的游戏规则了。因此我们才把例如文革阶段叫做非正常的历史时期。     
    只要我们的社会能由泛政治的、情绪化的人治进入法治,任何个人或集团不再能超越法律入人以罪,就不必对〃以'牛鬼蛇神'称人〃特别在意了,因为那只是一个这样称人者的道德文化素质问题,他骂人骂得违法了也可以诉诸法律来解决,不会形成对人的实际威胁了。     
    如果不能尽快地实现由人治到法治的过渡,仍然存在以权扰法,以权压法,以权废法,甚至言出法随的现象,那末,即使不再以〃牛鬼蛇神〃称人,换一个别的什么称呼,也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的!     
    1998年12月28日


下篇:品事(下)”基度山”外话恩仇(1)

    春节后有一天,偶从电视机上拨出电影《基度山伯爵》。     
    如果说,在五十、六十年代的中国,曾有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和《牛虻》等外国文学作品的风行,值得在什么史册上添注一笔的话,那末,到了六七十年代,大仲马的《基度山恩仇记》在中国政治文化生活中的特殊地位,也是值得一提的。那时候,在公众的书市、书架、书桌上,所有被江青谥为〃封、资、修〃、〃名、洋、古〃的文学著作,都已扫荡一空。但是解放前上海出版的蒋学模译《基度山恩仇记》四卷本,则因江青的青睐,而在一定范围内传阅不歇。     
    一百年前法国的大仲马,不会想到他会在此时此地暗中走红;经济学者蒋学模教授,更是万也想不到他的本行功业全被抹煞之际,他的大名竟是随附着水手丹特斯的报仇故事而为人所知。     
    江青是怎么发现这本书的?是因浏览国外电影而及此书,还是有谁向她推荐的?如此等等,大可不必深究。江青为什么喜欢这本书?正如她格外喜欢《飘》(旧译《乱世佳人》),倒是个有趣的问题。     
    这部小说和据以改编的电影,贯穿人物就是马赛水手爱德蒙·丹特斯,他被几个萧艾小人所陷害,羁押海上伊夫岛,后来越狱出来,由于意外得到一批珍宝,他借助于金钱的力量,一个一个地收拾了他的几个仇家。这样一个报仇的故事,一般认为属于大仲马《三个火枪手》(旧译《侠隐记》)等当时连载畅销、后来长久流传的通俗小说,似乎难登大雅之堂。30年代郑振铎《文学大纲》曾经点到书名,50年代以后,法国文学除了巴尔扎克得蒙圣眷外,连什么左拉、司汤达、福楼拜、莫泊桑都打入冷宫,更遑论大仲马了。只在五六十年代之交,《世界文学》上发表一篇苏联文艺学家多宾论情节的提炼和展开的论文,里面以《基度山恩仇记》开头人物两两出场为例,论述小说家笔下的层次和匠心;如果我的记忆不错的话,这是大仲马此书惟一一次见诸当年报刊。而江青大约并未见到,在她有关样板戏和其他文艺问题的讲话里,谈到艺术结构,根本没涉及过大仲马。     
    这也可以反证,江青爱读此书,一定另有缘由;但不像毛泽东对《红与黑》一书的观感,有身边工作人员的回忆记录,因此,我们只好试加猜测了。     
    1966年10月,赵丹、郑君里、陈鲤庭,这三位30年代上海电影界的过来人,同时遭到抄家。后来查明,此前江青曾经对〃林办〃主任叶群说过:〃现在趁乱的时候,你给我抓了这个仇人,你有什么仇人,我也替你去抓。〃一个这样处心积虑,必欲报仇的人,别有会心地爱读《基度山恩仇记》,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深奥之处。     
    丹特斯要报的仇,是我们习惯所说,与〃杀父之仇〃对举的〃夺妻之恨〃,加上无妄临头的牢狱之灾。虽说陷害他时找的借口,也多少与当时政治即拿破仑和反拿破仑的背景有关,但并不是出于政治动机的人身迫害。丹特斯报的是个人之仇,但他是被不义之人迫害,值得同情。     
    江青报仇,很难相提并论。江青迫害的人多矣,恐怕情况也各有不同。她是利用政治权力和政治动乱时机以遂其报仇心愿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扫清她从政道路上的障碍。如赵丹等人,其实是她早年的同事和朋友,未必有什么积怨;他们之成为江青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只是因他们对她30年代上海生涯知之甚稔,而那一段江青的行藏,恰恰是中共党内有些人反对她成为毛泽东合法配偶的理由,因此也成了她自己的心病。这些可怜的〃旧雨〃还够不上称为她的〃仇人〃。她目为〃仇人〃,而要在文革中借机报复的,是在高层,延安时期对她的〃入闱〃持不同意见者首当其冲,其次便是在她深感受挫和〃被压制〃的心理以至心理变态下视为敌对的人。由于她的活动范围在政治权力圈中,她的〃仇人〃或亦可称〃政敌〃了吧。     
    从这一点解释江青文革中之所为,也不失为一个可取的角度。     
    我以为,不仅对江青,许多文革中的现象,都可以从这个角度来观察,即所谓〃官报私仇〃是也。     
    从共产党的正统理论来说,不主张〃个人复仇〃,认为只有通过〃阶级斗争〃和〃民族斗争〃来解决〃阶级仇〃和〃民族恨〃(而毛泽东认为民族问题归根结底也是阶级和阶级斗争问题)。刘少奇在《人的阶级性》一文中,还把〃报复性〃列为农民阶级之阶级性的负面表现之一。从若干党内教材和文艺作品中,也都表明个人急于报仇,往往成为〃小不忍则乱大谋〃的行为,干扰革命大局。如《红色娘子军》剧中的女主角,就是从个人报仇出发,认识到让整个阶级上升为统治阶级才是惟一的出路,这标志着她阶级觉悟的提高,政治上的成熟。


下篇:品事(下)”基度山”外话恩仇(2)

    然而,我们看到,革命队伍重在吸收〃苦大仇深〃的人入伍,即使由于〃苦大仇深〃而在总的革命行动中发生个人的过火行为,也往往会以〃朴素的阶级感情〃而取得谅解。与此相应,就是各种各样的人,把私人动机汇入革命行动,包括我们称为〃官报私仇〃在内。由于革命的群众运动在发动之初总是要反〃右〃,而不惜大量依靠〃勇敢分子〃,且从根据地、解放区时期的土改、肃反,到全国执政后的历次政治运动,都无法律条款可依,不是按法律程序办事,其中大小掌权者的个人打击报复,夹杂在似乎光明正大的运动之中,甚至达到赤裸裸的地步,也不足为奇。在下面,不过添了些小小无名的冤死鬼;而在上面,如江青者,矛头所向就是周恩来等一干人了。中国江湖上俗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江青从30年代后期熬到60年代中期,将近三十年,才等来报仇的机会,要说韧性,也还是有一些的。她的报仇,在一定意义上也可说是实现了的,但她依靠的并非丹特斯那样是倘来的金钱,而是多少年间苦心积累的政治权力。     
    中国历史上,报仇雪耻作为能够掀动千万人的文化心理,是贯串了几千年的一条线。古之宗法社会,没有阶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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