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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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长歌-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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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成摇摇头道:“如今的行市,几千石粮食卖出去容易,买进来可难呀,就是花再大的价钱,没三五日也张罗不齐。”李承乾急得直跺脚嘴里念叨着:“这可如何是好!”瞧着李承乾着急的样子,常胜在一旁再次自责道:“这件事儿都怪臣,是臣害了殿下。”李承乾看看常胜说道:“唉,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常胜道:“我营中存有三四千石存粮,胡三哥你快派人运去先对付了柴绍再说,不要叫他们抓住了把柄。”

  李承乾问:“那你的人马吃什么?”常胜答道:“这个,臣再想办法吧。”李承乾想想也只能这样,便叫胡成依着常胜说的办,接着又唤过几个心腹来,让他们从今儿个起,什么都别干了,就到市面上收粮食,有多少收多少,都囤到南仓应急。恒连有些担心地说:“殿下,眼下长安市上的好粮不多呀!净是些浸过水的粮食,容易生霉,这一生霉可容易吃出事儿来呀。”李承乾有些疯狂地大声道:“那也得收,过几日只怕连这样的货色都没有了!”

  很快,胡成的人就到了左屯卫军营后的一座小粮仓,常胜亲自到场让守仓士兵把里面的几千石存粮悉数交给来人。站在粮仓门口守仓的裨将问常胜:“大帅,仓里的粮食都运光了,那明天咱们吃什么?”常胜眼一瞪,斥道:“你啰唆什么,这儿谁是大帅?”

  小校不敢再说话,这时,一个声音从一旁传来:“难怪你狗眼只看天呀,原来你狗日的当上大帅了!”常胜一回头,见说这话的是一个老者,正站在不远的地方,恶狠狠地看着自己,旁边还跟着个年轻女子。常胜一愣,神情有些慌乱起来,他朝一个亲兵使了个眼色。那亲兵带着几个人冲上去推搡着二人道:“你们好大胆子,竟敢在这里喧哗,快走,小心挨马鞭子。”

  说话的老者是常三多,跟在后头的是采矶,二人千辛万苦才走到长安,打听到左屯卫军的营址,却不得其门而入,已经在营外转了大半天了,走到这小粮仓附近的路边歇了一下脚,不想正好遇到了想找的人。见那些兵丁上来轰人,常三多骂道:“你们别拦着我,我要和这畜生说个清楚!”领头的亲兵火了,一把将常三多推倒在地,口中骂咧咧地说:“老东西,你好大狗胆,居然敢辱骂大帅,你不想活了!”

  采矶扑上去扶起常三多:“舅,你怎么样?”常三多喘着气骂道:“这条白眼狼,我算是白养活他了!”说着发出一阵咳嗽。采矶站起来冲着常胜喊道:“令官,你不能这样呀,再怎么说他也是你亲爹呀,看着他这么遭罪,你就一点不心痛吗?”

  常胜背对二人,眼睛里似乎有异样的光在闪动,他一挥马鞭:“你们还不把他们轰走!这是什么地方,岂能容刁民在此胡闹!”众士兵一齐挥鞭,将二人赶走,常胜上马一挥鞭向大营驰去,马蹄溅起的积水落了采矶一身。采矶欲哭无泪,冲着苍天大喊:“天呀,这造的是什么孽呀!”

  她扶着舅舅带着一腔悲苦和绝望回到寄居的小客栈。常三多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躺就是好几天。采矶把几样首饰都当了,抓了几副药给他服下,也不见好。常三多看着采矶消瘦的脸,眼圈红了,叹了口气道:“孩子,你不是我亲闺女,却比我亲闺女还亲,令官那畜生,是我的亲儿子,却连狗都不如呀!”采矶安慰他道:“舅,您快别这么说了!他既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也犯不着为他生气了。”常三多说道:“孩子,舅我又要说那句话了,你死了心,寻个人家吧,别再守着了!为这畜生守着不值呀!”采矶咬牙道:“您别说了,我这辈子谁也不嫁!”

  这时,门“咯吱”一声响,店里的掌柜走了进来。掌柜一脸堆笑地道:“哎,我说二位正忙着呢。”采矶停下手中的活计,问掌柜的有什么事儿。掌柜看看炕桌上那只包袱说道:“也没旁的,有个小事和二位商量商量,二位的房钱,可不可以先付上一些?我这生意本小利微,要是房客们都像你们这样挂着账,咱可撑不下去呀。”

  采矶忙说:“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就给你取。”说着,她伸手打开包裹,里面只剩下几十文钱,还有一只陈色的银锁。掌柜把钱拿在手中掂了掂:“就这么点?”采矶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实在没有多的了。”掌柜一脸不快:“这点钱够几天的房钱?我可亏透了,你们快点收拾收拾走人!咦,这不还有一只银锁吗,抵三日房钱吧,你们也别让我亏得太多!”说着伸手去拿那银锁。采矶忙伸手拦住他道:“不,不许动它!快还给我!”掌柜已经将银锁抓到手中,嘴里说着:“还你,你拿钱来付清房钱我就还你。”

  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一个声音传来:“把东西放下,我给你钱!”说着,一只布包被扔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几个人回头一看,一条大汉站在门口,笠帽把脸遮得严严实实。采矶连退几步,手扶炕沿,几乎跌倒,口中喊道:“你——”那汉子走进来打开布包,露出一堆钱来,他取出一些往掌柜手里一扔:“这些够房钱了吧?多的,给我去弄些酒菜来!”掌柜拿起钱,诺诺连声地离去,汉子这才抬起头来,居然是常胜。

  常胜到炕桌边坐下,采矶站在一边看着他,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常三多背着脸向着土墙,懒得理睬儿子,一声不吭。不一会儿,店里的小二端上酒菜来,常胜端起酒盅斟了一杯酒给常三多奉上,对常三多说道:“爹,您喝了这杯吧,六年了,令官都没有给您老倒过一杯酒。”

  常三多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还有脸叫我爹?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常胜说道:“您骂得对,我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们赶紧出城吧,走得远远的,别再回长安了。把这些钱带上,置上百十亩地,做个小买卖也行,往后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常三多转过脸来骂道:“混账,我可以不要你这个儿子,可采矶呢,她辛辛苦苦为你守了八年,没过门就为你行了八年孝,她往后怎么办?”

  常胜将目光移向采矶,犹豫了半天才开口说道:“采矶,寻个人家吧!别苦了自己,令官对不住你,不值得你这么替他守着。”采矶满面泪光地抬起头来:“是不是,是不是你有人了?”常胜不说话。常三多骂道:“你说话呀,你个兔崽子!”常胜这才支吾着说道:“嗯——是的,我已经娶了一房媳妇。”

  常三多气得直冒火,伸手指着常胜的鼻尖骂道:“什么?婚姻大事须听父母之命,你家里还有个从小订亲的未婚妻你就敢另娶一房,连爹都不告诉一声,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说着挥出一只手从炕沿下抄起鞋底打了过去。采矶一把拦住他劝道:“舅,您这是干什么呀,有话好好说呀!”常三多没打着儿子气哼哼地坐了下来。采矶把脸转向常胜:“就算你有了人,让我留下来,做个使唤丫头行不,只要能天天见着你……”说到这儿她已经泣不成声,这个女人虽谈不上绝色佳人,但模样十分周正,再加上这哭泣发自内心深处,那模样就格外让人生怜,常胜的身子在发抖,他的视线模糊了,将脸背向一边,像是十分难受。

  可过了一阵,他却突然转过脸来,咬着牙道:“不,不行!你们必须走!离开这儿。”常三多一掌拍在桌上:“你究竟娶了谁家的姑娘,鬼迷心窍到这步田地,这天底下难道还有及得上采矶三分的女子吗?”

  常胜紧锁着眉头道:“实话对你们说吧,我娶的是郡主,是亲王的女儿,太子保的媒。娶这房亲时,我瞒下了自己的身世。要是认了你们,这个底一露,太子和王爷都饶不了我。”采矶闻言吃惊地看着常胜,发出一阵惨笑:“不,你不是令官,你不是令官!”常三多也气得直骂:“采矶说得不错,你不是令官!你是狗!我常三多没有你这个儿子!”

  常胜惨笑一声说:“不错,我就是狗!你们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你们快点离开吧,再也不要回来,免得,免得耽误了我的前程!六年前的那场官司让我看透了,没有权势,人活着连狗都不如!”常三多彻底绝望了,问道:“你就不怕我把你这德行说出去,让天下人都唾骂你?”常胜一愣,看着父亲,良久才道:“你们和我不一样,你们是好人,你们不会逼我走上死路的。”常三多怒喝道:“罢了,你滚吧,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常胜不再说什么,迈步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回过头来望了一眼采矶,嘴动了两动,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的眼角抽动了几下,一滴泪珠差点滚落下来,他像是很怕让他们看出自己的难过,忙迈步离去。

  采矶的眼中闪过一丝怀疑的目光来。她走到常三多身边说道:“舅,好生奇怪,我的眼睛告诉我令官已不是从前的令官,可这心怎么总觉着他还是从前的令官呢?”常三多看看外甥女,心里更可怜这个姑娘,他说道:“那是因为你想他太久了。”采矶摇摇头:“不,舅,不管他做出一副怎样让人痛恨的样子,可是他的眼神却还是从前的样子!舅,你没看出来,他一直想流泪?一个真正薄情寡义的人还会流眼泪吗?你看见他在绥州城外对百姓有多好,一个对百姓那么好的人,会对自己亲爹如此心狠?从绥州见到他开始,中间打了几个照面,他都不认咱们,今儿个怎么突然来了,来了就逼我们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这心里真有种不祥的感觉,是不是要出什么大事儿了?”

  常三多一愣,听外甥女儿这么一说,也觉得事情越琢磨越蹊跷。二人商量了一番,决定暂不离开长安,再去找常胜问个究竟。心里有事,常三多的病也像是立马好了,他让采矶扶着在长安的大街找了两天,终天打听到了左屯卫翊府中郎将的宅第,他们弄了些绣品,带到府门前,从早到晚地吆喝了一天,府里的家院都被这叫卖声扰烦了,到了天快黑时,门“咯吱”一声,出来一个老仆人,打量二人一番,喝道:“喂!我说你们往别处叫卖罢。在我们这儿,只能是白吆喝。”

  采矶问:“怎么,我们这针线活计做得不入眼吗?”仆人答道:“不是活计不好,是我们这府上没有女眷,这东西没人使唤呀!”采矶一愣,与常三多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异样的神情。常三多骂道:“原来这小子真是在骗咱们,什么娶了一房媳妇,他那都是为了轰咱们走呀!咱们得找他问个究竟!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说完,常三多抬腿就要往府门里闯,口口声声要见儿子常令官,仆人拦住他,说主人不叫什么常令官,叫常胜,是个孤儿,在世上没有什么亲戚,再说了,主人也不在家,进去也找不到他,他一向住在左屯卫军兵营里,很少回府中来。

  常三多骂着离开这处宅子,带着外甥女向左屯卫军军营走去。他们曾去过那儿,道路很熟,很快就到了营门外两三里远的地方,可以瞧见营门上的大旗了。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巷口跑过几个人来,后头跑的人更多,一个汉子差点将常三多撞了个趔趄。

  常三多问道:“怎么这么慌慌张张的呀?出了什么事?”那撞人的汉子一脸惊慌地说道:“快跑吧,左屯卫军营里的兵闹起了哗变,今晚上长安城只怕要血流成河了!”采矶和常三多相对一视,脸色均是大变。

  李世民坐在榻上,正在批阅文牍,批完一道呈文后对一旁的王德道:“你把这个转给太子,明儿个有十五万石粮食要运往绥州和并州,那可是二十几万人的两个月用度,万万不能大意,让常胜亲自带人押运!”王德小心翼翼地应道:“奴才这就去。”他拿着呈文正要出去,迎面和马宣良撞了个满怀。

  马宣良急匆匆进来道:“皇上,不好了,左屯卫军营里出了乱子,士卒们哗变了,我在左屯卫军中的一个旧部冒死逃出大营,刚把信送到了兵部!”李世民吃了一惊,问:“哗变?是怎么引起的?”马宣良回答道:“据说是吃了霉米死了人引起众怒。士卒们已经围住了中军大帐,形势十分危急!”

  李世民一脸怒气:“这个常胜,是怎么带的兵!”马宣良着急地说:“皇上,左屯卫军的老底子是旧东宫六率,只怕会有人借题发挥挑起旧怨呀!现在皇宫和东宫的侍卫加起来不过千把人,而左屯卫军有五千人,请皇上速速调兵平乱。”

  李世民看了马宣良一眼,心想,调兵,现在到哪儿去调兵?城里其他各营的禁卫军都到北苑操练去了,这么远的路,等调回兵来,左屯卫军的乱兵岂不已经杀进宫了?他的嘴上却镇静地说:“这点小事有什么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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