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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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瞳-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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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提起这段往事的时候,铁老四依旧是目光凶狠。他对儿子说他永远也忘不掉那天黎明前的黑夜里,唐顶山从他身边走过的情形。
  那日,铁老四忽然夜半心惊,无故失眠。多次辗转之后终究无法入睡,便穿上衣衫,打开院门去外面散心。
  天上无月,铁老四在被星光冲淡的夜色中独自慢行着,想着自己蓦然来袭的心悸,不禁的烦躁。他在一处石桥停下,抽起了香烟。
  忽然,远处依稀可见一团黑影和一抹金光在快速靠近。铁老四心中微凛,以为是见了鬼火,他的第一反应是逃走。但好奇的天性使他最终壮起年轻的胆子,弓身躲在桥头粗大的栏杆后面,等着一睹鬼火的风采。他从未见过鬼魂,那是个在他既可怕又无比诱惑的东西。
  鬼火近了,再近了,铁老四却失望地发现那其实不是鬼火,而是一个中等身材的青年,提着一把闪烁光芒的戒刀。随后铁老四便感觉一股怪味袭来,那是股奇异的味道,是寺院里经常点燃的檀香和血腥混合才能发出的味道。
  铁老四更加好奇,紧紧盯住目标不放。在黑影从他身边走过的一刻,他看清了戒刀上那颗闪动的水滴,还有唐顶山夜色下行色匆匆的脸。
  当时他并不知道那就是盛传的佛瞳,更不知道唐顶山已经用佛瞳注定了他家的灾难。他只记得自己很好奇,以及好奇下的狐疑。直到他把这事告诉了父亲,从父亲骤变的脸色中才知道大事不妙。
  果然,他和父亲赶到爷爷的坟地,坟前石碑已断。在坟冢四周,渗出一圈尚未风干的血液,散发着与他昨夜桥头闻见的相同的怪味。
  铁厅看到这情景,忽然老泪纵横,对铁老四说:那是佛瞳沾了你三个哥哥的血啊……你要给我记住,这是佛瞳头一次沾人血,它以后永远就是这个味道了,以后你闻见这个味道,就是遇见了佛瞳,你一定得给我毁了佛瞳,杀了持刀人,给你三个哥哥报仇啊!
  从此,铁老四对那味道记入骨髓。
  铁厅和铁老四猜的果然不错,佛瞳断去了铁家的灵根,铁家不久的败落也验证了他们的猜测。
  只是他们只猜到这结果,却猜不出那过程。这是他们不及唐氏父子的地方。
  他们也猜不出,或者不愿去猜,唐家在被他们一路逼来会是何等痛苦,以及在绝境中还能为铁家留下后人的用心。他们更不会去承认,也不愿去承认自家亲人的落马,实则是因果有道,缘法自然耳。这是他们更不及唐氏父子的地方。
  仇恨。只有仇恨。
  铁老四的仇恨一直至今,未曾有半点褪色。
  铁正长在听父亲讲述这段恩怨的时候,已经将佛瞳再现的经过和盘托出了。誓言和父亲的生命相比,显然失去了重量。他深知父亲品性刚烈,说出就能做到,父亲的脖子已经被剪刀划出了浅浅的血痕。他在违背誓言的那一刻,有着深深的内疚,但他已别无选择。
  而在听过父亲描述的那段铁家血泪史后,他的内疚渐渐减轻了。如果父亲说的一切属实(铁家陷害唐家的真相被铁老四歪曲,在他的描述里,唐家确实全是十恶不赦罪人),唐家的确是铁家的头号仇敌。难怪父亲如此仇恨唐家,难怪父亲一直阻止他与唐泽来往,现在总算一切明白了。铁正长懦弱外表下的刚强终于渐露倪端,他已经在愤怒了。这在他像是个奇迹。
  但他还是忍不住狐疑,在他印象中,唐家一家对他和父亲一直都很好,只因为父亲的敌视,两家关系才一直僵硬。假如唐家是坏人,那他们为什么要对自家好?又为什么都那么宽厚善良?况且这么大仇恨,父亲为何到现在才对自己提起?
  算了,不多想了,父亲是不会害自己的,铁正长暗自说服自己说,唐家那样做只是装好人罢了,会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
  之后的两天里,铁老四彻底燃起儿子的怒火。
  于是第三天下午,铁正长怀着满腔的仇恨,带着父亲的叮嘱,向镇上的电话亭走去。

  清醒记:阴谋

  铁正长在路边公话亭拨动号码的时候,夕阳西下,漫天云霞,这是个美好的秋季傍晚。
  可铁正长的心绪并不美好。父亲的话将他一向亲近的唐家位置扭转,转眼成为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仿佛一个忠实的信徒,突然被人告知自己一直笃信的信仰其实只一场虚念。他失落而愤怒。
  他准备着报复。他将用一个电话为父亲一手策划的报复揭开帷幕,而这个开端需要他和远在他乡的姑姑一起完成。
  他开始噼里啪啦地拨号码,但是被告知电话卡余额不足。他竟一下十分恼火,将手中听筒猛地狠摔在话机上,听筒断作两截。他被自己的行为吓一大跳,如此暴戾的动作他还第一次有,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摔听筒,他只是潜意识里身不由己。这还是以往的自己吗?他不禁的吃惊。
  他叹口气息,向四周环顾一下。他需要重新买一张话卡。
  他来到一家百货铺,瓮声瓮起地说出自己要买的东西。
  一个短发的女孩正在低头看杂志,听见铁正长的声音,忙抬头露出一贯的微笑,说好的,你要哪一种币值的——咦?正长哥,你好啊,好久不见了。
  铁正长很是一愣,旋即认出她是唐泽的妹妹唐小婧。两年前她去遥远外地读大学,有两年多没回丝竹镇了,怎么会忽然在这卖百货?铁正长意外地打量她,发现这个他从小到大唯一的女性伙伴,已经出落成一个俊俏明媚的大姑娘了。她是丝竹镇上唯一一个愿意对他笑的女孩子。
  她的眼睛还是以前那样清亮,笑容还是那样亲切,只是眼角多出一份凄凉。这凄凉他在唐泽脸上也见到过,那是他们爷爷的去世给他们留下的印记。
  唐小婧见他看着自己发愣,呵呵一笑,说:嗳,干吗这么看着我,不认识了?呵呵,也难怪,别人也都说我变了。你看看,我是丑了还是好看了?
  说着她在铁正长跟前转了一圈。
  铁正长面对她的调皮脸色通红,笨拙地说:好,好看了。
  接着又说:你不念大学了吗?
  唐小婧顽皮地说:是啊,我退学从商了……骗你的,接到爷爷去世的消息后,我向学校请了假,结果还是晚了,我到家的时候爷爷已经下葬了。
  唐小婧的脸色暗下来。铁正长知道自己触动了她的伤心事,内心好一阵内疚。他奇怪自己竟会对她内疚,他对唐家的仇恨在她面前竟然一下淡去了。他开始微微不安。唐小婧笑笑,看出铁正长的尴尬,这个大她两岁的憨厚男孩总是这么善良。她重新活泼起来,轻快地说:要说学校也真够义气的,准我三个礼拜的假,还早呢,我无聊了就到小鹃这来帮她卖卖东西,呵呵,还真过瘾。
  铁正长这才想起这是陈俊家的商店,陈小娟是陈俊的妹妹,一个又凶又蛮的漂亮丫头,从来不肯正看他一眼。她和小婧居然也能成为朋友。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顺着噢了一声。
  唐小婧还在笑着,忽然想起什么地说:你不是要话卡吗,多少币值的,我给你拿。
  铁正长这才说:20的,200卡。
  铁正长付完钱后拿着话卡匆匆离去,他不愿再多留一刻,他害怕那女孩的眼睛会融掉他给姑姑打电话的决心。他莫名地烦躁起来。
  他重新选了一处话亭。小镇虽然偏僻,但电信设备还算可以,主街道两旁排列着不下五处电话亭。镇上人就是靠这些通道,与外界传递着事务与感情。铁正长确定四周无人后,顺利地拨通了姑姑的手机。
  喂,你好,哪位?
  姑姑,是我,我是正长。
  噢,是正长啊,你还好吗,姑姑正打算去看你们呢,上次寄去的药效果怎么样?你爸身体好些了吗?
  还,还是老样子……姑姑,我爸让我和你说件事。
  什么事啊,快告诉姑姑。
  我,我们看见佛瞳了。
  什么?佛瞳?对方声音忽地惊异起来。
  是的,是佛瞳,是唐泽在他爷爷墓地挖出来的,我爸让我和你说说。
  你爸爸怎么打算?
  ……
  铁正长把父亲的话一字一句转给了姑姑,之后他挂上电话准备转身回家。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位带着孩子的大婶,铁正长认出是镇西的刘婶,他顿然一惊,对着刘婶吞吐地说:你,刚才……
  刘婶并不答话,只是慌然而抱歉地笑笑,然后抱着孩子一路小跑离开了。刘婶素有大嘴巴的习惯,更何况那是关于佛瞳再现的事。于是一夜之间镇上人都知道佛瞳再现了,一大早便把唐家大门挤得密不透风要看佛瞳。
  而铁玉兰那边在和侄子通话后,也即刻开始了动作,忙得费尽心机精神矍铄,直至深夜。
  她一听说佛瞳在唐家出现,就像攫住了一柄复仇宝刃。
  这夜她和丈夫一起,忙着用电话联系丝竹镇及丝竹镇所在县的重要干部,将佛瞳再现以及希望如何处理佛瞳一事详尽交待。
  丈夫白文的父亲是本市声名赫然的白市长,白市长虽然早已退休,但多年来经营起的人脉还是起了作用。加之白文本人也是富商,给的报酬又十分丰厚,所以大家都愿意卖这个面子。
  铁玉兰在用电话四处部署的时候,目光不停的闪烁着,仿佛在眼底里一片幽幽的火光……
  一切妥当后,铁玉兰长长舒口气,将手机远远一扔,躺在宽大舒适的床上兀自快意地微笑着,对丈夫的情欲暗示却置之不理。白文望着妻子美丽而显阴险的微笑,心中微微悸动。但他很快理解地笑笑,铁家的那段血仇,任谁也是无法释然的。
  只是白文永远也想不到,在妻子铁玉兰的阴笑里,不仅仅是父兄的仇恨,还有别的什么。

  清醒记:出卖(1)

  在铁玉兰忙完之后的第二天,陈俊手机里,一个陌生的来电忽然响起。
  喂,陈队长吗,不要问我是谁……
  陈俊在一波低沉而淡定的女声中逐渐的迷惑,恐惧,直至无法拒绝。对方的语气与其说是在和他商量,倒更像是一种命令,不容忤逆的命令。他不知道这个神秘的女人是谁,但从她能够说出由县到镇上许多要员的名字,以及那个胆大而周密的计划,他可以清晰地觉出,这是个很有来头的女人。
  而且,她的计划,似乎也正合了自己的心意。
  陈俊微叹口气,抬头望了望窗外,深秋渐冷的清风在簌簌吹落着树叶,那棵年老粗大的梧桐树又在渐渐的斑秃了。陈俊的心头忽然掠过一丝难言的酸涩,梧桐树……陈俊揪心的想到,就是这棵梧桐树,让他在一瞬间钦佩了唐泽,也恰在那一瞬憎恨了唐泽。而且年月日久,憎恨愈深。
  梧桐树,童年,记忆……
  一个小女孩高高的站在一根枝桠上,颤颤巍巍,伸手摘着一片霜红的梧桐叶。枝桠摇晃着,似乎沉然欲坠。
  小娟,快下来!危险!一个光头的男孩在地上焦急地喊她。
  不,我不,我要那片叶子……女孩坚决的说着,继续往前探过身去。男孩急了,一溜烟也爬上粗大梧桐树,很快,他爬到女孩的脚下,踩到另一根枝桠上:小娟,快下去,哥哥帮你摘……哎呀!
  男孩脚下的枝桠忽然断裂,他瘦小的身子就像包袱一样往下跌去,然后扑通一声落到地上。可男孩并未感到太多的疼痛,头脑懵乱的他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却看见地上正躺着另一个男孩。那男孩神色痛苦地朝他一笑:陈俊,你没事吧……哎哟,我的胳膊……
  光头男孩怔然站着,神情有点傻。好久,他才慌忙跑过去搀扶那男孩:泽哥,你,你怎么样了,是你接的我吗……
  树上女孩高高的俯视着,眼睛睁得很大,她很快灵巧地从树上爬下,跑到那男孩面前,一边关心着他的伤处,一边用大人的语气斥责光头男孩道:哥,你是怎么搞的,谁让你摔下来的?还害得泽哥来救你,搞成这个样子!快,咱们告诉大人去,上医院……
  一弧苦笑轻荡,爬上陈俊的嘴角。他缓缓的收回视线,把脸埋进手心里久久瑟缩着,控制了思绪。
  然而,他终究是心伤难抑,两种对抗的情绪在交织蔓延,让他满眼泪水。他不知道他将要做的事情,对和错,哪个更多。
  对方要自己出卖的,确是此生再也难遇的好兄弟……陈俊苦涩的想道,就在唐泽用身体接住自己的那一瞬,他心中涌起了永远的感动。他永远也忘不掉那天,唐泽躺在地上,神色痛苦,却仍向他温暖的微笑着:陈俊,你没事吧……
  陈俊,你没事吧……这声音一直萦绕着他,在每一个他憎恨他的时刻。是的,他憎恨他。他也永远忘不掉,那天妹妹搀扶唐泽的时候,投给自己的那份愤怒目光。他永远都不明白,为何自己身边每一个自己在乎的女孩子都那么偏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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