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東坡傳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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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東坡傳026-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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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嶺南流放 
   
  哲宗紹拢辏ㄒ0 九四)四月,章停為相,他首先向蘇枺麻_刀。蘇枺率琴H謫到廣枺呱酱笠邘X以南的第一個人。他被罷黜,剝奪了官階,眨溆⒅萏亍K麃K非不知道會有這類情形,不過不知道第二次迫害會嚴重到什麼程度。皇太後去世後,在往定州就職前,他正式辭行時,皇帝未允郑б姡陀X得危險即將到來了。他曾先後教過那個年輕皇帝八年之久,對他很了解。一年以前,他曾在一道表章裡向小皇帝說得很露骨,倘若他不迹甲拥闹已裕K枺聦庮娮觥横t卜執技之流,簿書奔走之吏』,也不願在朝中擔任侍讀之職。 

  可是來日如何,他並不真知道。左降英州太守並洠в惺颤N特別苦吃。章停也算他的故交之一。在年輕時他和章停往陝西山中游歷,蘇枺略鴳蚍Q章停將來會殺人不眨眼,不過二人還始終算是朋友。他自己的遭罷黜失官,他倒不以為奇。向朝廷彈劾他的數十條罪名,也是舊有的,而且已經彈劾多次。不外乎是『毀謗先王』,這個罪名是攻擊元柏舊臣的陳詞濫眨6镒C是在皇太後攝政期間,他代擬拢剂T黜王安石一派小人。他代擬一般的拢嫉篃o何重要,因為他是奉太後之命行事的。罷黜蘇枺碌穆}旨如下: 

  若譏朕過失亦何所不容,乃代子言低誣拢肌9愿缸又鳎^君臣之義,在於行路猶不戴天,顧視士民,復何面目?汝斌文足以惑眾,辯足以飾非,然而自絕於君親,又將誰態? 

  蘇枺卢F在要跋涉一千五百裡,自中國的北部到中國的南部。他覺得他一生只是一站一站的往前走,而現在只是在他人生旅途中的另一步,這旅程是他狐狐落地時已由神臁疀Q定,不過到現在他纔充分明白罷了。在他五十七歲時,他已經飽歷命叩臉s枯盛衰,現在命叩霓D變,在他也不以為奇了。命中注定他最後要完全與政治斷絕關系,要符合他的宿願,使他去度求之已久的常人生活。他現在向前行進,無懮無懼,心中一片安溫寧靜。在過去的日子裡,不管遇到何等問睿蔚惹樾危家哉嬲勇敢之態度相向;他願把一切付諸天命。 

  蘇枺乱缘谝粋犧牲者的身份,橫越中國南部巍峨雄偉的山茫茈y之中卻有一分卓然不群的優越感,他與家人啟程南下。他弟弟子由已然在汝州上任,離國都很近,蘇枺孪热タ此诮疱X上弄得些接濟。蘇枺聦碡斠皇拢瑏K不見長。雖然在皇太後攝政九年期間,他走過一段好撸珪r常各地眨麆樱旱撾S即花光。另一方面,他弟弟子由宦途較為平穩,直昇至宰相之位。蘇枺虑叭r,子由只能給他七千緡,供他家人在宜興安居之用。他從子由處回來,發現又官降一等,但到南雄的派令並未改變。他給皇帝上了一道使人讀之惻然的表章,請求允許乘船南下,做為對老師的一點兒恩寵。他怕陸行一千五百裡,會身染重病而死於道側。所請得蒙恩准,他送全家,包括三個兒媳婦到宜興的蘇家。大家淚眼相望,蘇枺聸Q定只帶朝雲和兩個小兒子同行。 

  他們到了南京對岸的儀真,已經是六月天氣,迫害元佑儒臣的行動正在雷厲風行,名公巨卿之遭流放者,已有三十餘人。蘇枺卢F在是第三次降官。他已經不夠太守的資格,而是改派到廣州漁枺呤e的惠州充任建昌軍司馬。情況已完全不同,他決定讓次子回宜興農莊去,自己只攜二十二歲的兒子蘇過、朝雲、另外兩個老女僕前往。他的門人張來,這時是靖州太守,派遣了兩個老兵一路伺候他。 

  但是沿途穿過美麗的鄉野,經過高山深谷,看動人心神的急流高山,蘇枺露汲浞钟^賞。他坐的是一只官船,在九江以南邵陽湖停泊時,出乎他意料,第四道命令又來到,又把他貶低官階。咻敼俾牭竭@條命令,派一隊兵來要將船收回。兵來到時正是半夜。蘇枺屡c軍官商妥,許他在船上住到次日中午。這時離通往南昌的湖上碼頭還有十二裡。他若邭夂茫魈煳缜澳艿侥喜桶踩珶o事;若遇逆風,他和全家以及行李就只好被拋下船來。他到龍王廟去陡妫驗辇埻跏侵鞴芩习踩摹K螨埻蹶惷魉缃裆硐堇щy,他說明天早晨若到不了目的地,便須露宿野外了。他剛一陡嫱戤叄魂噺婏L吹來,船帆漲滿,船向前行走極快,還不到吃早飯時間,船就到達了。後來,在他回程時,他寫了一篇祭文,向龍王道謝。 

  在九月,他跨越有名的大疫嶺,大疫嶺在中國古代為赴廣州的旅客必經之地。這道關隘是一條遙遠危險的旅途,通過之後,便到了另一個境界,多少旅客往往是有去無回的。一條鋪石頭的路,在關隘兩側各有三四百碼長,道旁有濃蔭茂密的樹,為旅客遮蔽太陽,供旅客歇息。行人到此,不由喟然興嘆,多在岩石上睿娂目A⒃诖颂幧椒迳希^上雲天,不過颶尺,蘇枺掠X得自己猶如夢游,不復知自己肉體之埽诤翁幩恕哪菢痈咛帲芸吹饺说拿煨。袨榈谋氨桑缴系那屣L把他胸中的塵思俗念,一掃而空。橫過了關隘之後,他游歷今日的南雄和南華寺,中國佛教禪宗的拢亍!

  在南雄和廣州之間,他碰見道士老友吳復古。從此之後,在蘇枺铝鞣牌陂g,他一直與吳復古交往很密切。吳復古是一怪人。在過去那些年,在蘇枺碌纳钛e,他曾在不同的處所突然出現。蘇枺碌谝淮斡鲆娝窃跐希醽碛衷诰┏桥鲆娝4巳藦氖潞畏N活動呢?難道他洠в新殬I?他何以為生?他與蘇枺乱茫y道是有所求取?特別是等到蘇枺略诔脛葜畷r嗎?可是他向蘇枺聫臒o所求,也不曾求蘇枺聻樗D求他人。過去不知他流落何方,而現在又忽而相遇,不在別的地方,偏偏在此,蘇枺掠钟龅剿菑凸攀钦嬲牡朗浚眢w精神,輕松自在,一心無懮無懀В@是道家極其重視的,由於身體強,欲望少,他們大多能過一種為人所艷羡的自由自在的生活。要獲得此種自由自在的生活,必須敚撁源植璧垼┮伦√幉恢v究,步行千裡,睡在曠野,不視為苦事。吳復古對此世界一無所求。他時耄r現,等於隨時提醒蘇枺拢热羲粸檎嗡m纏,他就過那種飄蕩不羈的日子。 

  哲宗紹拢辏ㄒ0 九四)十月二日,是歐洲第一次十字軍枺鞯那皟赡辏K枺碌搅嘶葜荨:枚嗍聦λ硷@得新奇,可是又似乎熟悉。廣枺莵啛釒В匆婇倭帧⒏收帷⒗笾洹⑾憬秷@,還有檳榔樹。決不是個不適於生活的地方。有兩條河自北流入,在城枺鼤稀G鞍雮月,蘇枺略诘胤教囟Y遇之下,住在政府官捨中。他立在兩河會合處的合江樓上,看見寬廣的溪流在下面城邊流過,對岸間善縣的縣城,就建築在陡斜的山坡上。沿河是岩石和巨大的石卵,閑散的人正在那兒釣魚。城的正北就是羅浮山和象頭山,他知道以後他會去攬奇探勝的。 

  這裡就是中國的南方,和他以前所想象的不一樣,處處是濃綠的草木和亞熱帶的水果,的確是『嶺南萬戶皆春色』。當地百姓看見蘇枺逻@位詩人,都覺得驚訝,不知他為何故被貶謫到他們這個地區來。蘇枺孪氲教K武,蘇武被匈奴單於流放到漠北,從洠Я系皆谀耗赀能回到中國;他又想到管寧流放到撸鼥|,竟願居住在那裡終身不去。惠州很美,當地居民也對他很好。等後來他遷到對岸的嘉佑寺之後,他說不久『雞犬識枺隆涣恕!

  在對岸松風閣裡他寫了一封短梗阉麑θ松膽B度表現得最好。搬到嘉站寺之後,他常在山頂的松風閣裡留連不去。一天,他正回家時,看見松風閣高高超出樹頂之上,他的兩條老年的腿感覺到疲倦。他忽然想:『此間有什麼歇不得處?由是心若掛鉤之魚,忽得解脫。人若悟此,當恁麼時也不妨歇歇。』 

  如今他又恢復到『依然故我』了。在廣州之時,他買了些上好的檀香,現在喜歡椋чT靜坐,細聞此香味,思想往日過錯。有時窗外涼風徐來,他下午酣睡,等屋頂一個烏鴉把他喚醒,忽然覺得自己已然無官一身輕。看見寬闊的河面反光,映入書齋,他心想,這與明月在天一樣好。他不懂為什麼有人以為天空有雲、有月光會更美。他以為天空無雲,正如一塵不染的良心。 

  他給朋友寫信說:來此半年,已服水土,一心無掛懀В驗橐呀洏诽熘|S州老朋友陳糙寫信說想來探望,由漢口到惠州有一千裡之遙。蘇枺陆o他回信說; 

  到惠將半年,風土食物不惡,吏民相待甚厚。孔子雲『雖蠻多百之邦行矣』;豈欺我哉!自失官後,便覺三山硅步,雲漢路尺,此未易遺言也。所以雲雲者,欲季常安心家居,勿輕出入。老劣不煩過懀А嗄踩藖恚舜隧汍兹缇停鲀号畱B也……長子邁作吏,頗有父風。二子作詩颍鈩伲瓦徒杂锌缭钪d。想季常讀此,捧腹絕倒也。今日游白水佛跡,山上布水三十切。雷輥電散,末易名狀,大略如項羽破章邯時也。 自山中歸來, 燈下裁答,信筆而書,紙盡乃已。三月四日(紹拢辏

  他外在的生活絕不寂寞。可以意料得到,所有鄰近地區的官員都利用此一難得的機會來與這位傑出的詩人相結交。惠州枺⑽鳌⒈比妫嬘形蹇h的太守,不斷給他送酒送食物。惠州太守詹范和博羅縣令林杯變成了他最親密的朋友。其他至交如杭州僧人參寥、常州的錢世雄,不斷派人帶禮品藥物、書信來探望。蘇州有一個姓卓的佛教徒,步行七百裡給太湖地區蘇家與那裡的朋友來送信。蘇枺略谝伺d的兩個兒子老不曾聽到父親消息,十分焦懀В兆康穆牭剑f:『這個容易!惠州也不是在天上,是不是?若是走著去,總可以找得到。』姓卓的便步行出發,走上這條漫長的道路,橫越大疫嶺,走得滿臉紫赫色,兩腳厚繭皮,他走到了。 

  用這種方法,蘇枺虏粩嗯c家庭保持聯絡。道教奇人吳復古和他同住數月,隨後兩年,在惠州和子由官職所在的高安,時常往返。另一個蘇枺碌耐l道士陸惟謙,不辭兩千裡之遙,特意來看他。蘇枺掳l現了一種極不尋常的酒——『桂酒』,他說桂酒不啻是仙露。他給陸維謙寫信開玩笑說桂酒一端即足以抵他迢迢千裡跋涉之勞,而陸維謙果然來了。 

  每過幾天,太守詹范就派他的廚子帶著菜到蘇枺录襾碜觥_^幾天,蘇枺戮偷匠俏骱吪笥鸭液葞妆D瞧混渡铰矗赃呌幸粋大佛塔,兩個廟。有時他去釣魚,一直坐在岸邊一個巨大的卵石上。一天,他釣到一條大鰻魚,他帶著鰻魚和酒到太守家去,在那裡吃飯。蘇枺鲁Hビ伟姿剑袝r他帶著一個兒子,有時和本地太守或新來到城中的朋友一起。 

  他給弟弟子由的信,其中有幾封讀之可喜。在一封信裡他談到他臨時發明的烤羊脊。 

  惠州市肆寥落,然日殺一羊。不敢與在官者爭買,時囑屠者,買其脊骨。骨間亦有微肉,煮熟熱酒渡,隨意用酒薄點耍⒔故持K日摘剔牙繁,如蟹螫逸味。率三五日一鋪。吾子由三年堂危,所飽芻豢滅齒而不得骨,豈復知此味乎?此雖戲語,極可施用。但為眾狗待哺者不悅耳。 

  到了惠州,蘇枺伦畲蟮陌l現,是此地無酒類的官方專賣,每家各有家釀。由此時起,他開始品嘗桂酒,這時他仿佛在遙遠的地方遇到了知己。在給朋友的好多信裡,他贊美此酒的異香。此種酒微微帶甜而不上頭,能益氣補神,使人容顏煥發。在一首詩裡蘇枺率⒄F此酒,如果此種酒能開懷暢飲,會感到渾身輕臁h逸,可飛行空中而不沈,步行水面而不溺。他打聽到桂酒的釀造法,刻在石頭上,藏在羅浮鐵橋之下,所以只有尋神求仙的人纔能尋到。 

  蘇枺聦懥酥辽儆形辶瀑x。最有趣的是《枺拮觽麽嵊洝贰|部某太守以酒相贈。他剛剛讀完漢代以酒量之大出名的《枺拮觽鳌贰T谒x太守贈酒的信裡,他寫了又啟,敘述他飲酒的習慣,偶爾添寫了兩條人生至樂,不高明的作家必然會增加到四五條,或寫個洠炅恕!

  予飲酒終日,不過五合,天下之不能飲,無在予下者。然喜人飲酒,見客舉杯徐引,則予胸中為之浩浩焉,落落焉,酣適之味乃過於客。椋Ь游磭L一日無客,客至未嘗不置酒。天下之好飲亦無在予上者。 

  常以謂人之至樂,莫若身無病而心無懮,我則無是二者。然人之有是者接於予前,則予安得全其樂乎?故所至常蓄善樂,有求則與之。而尤善釀酒以飲客。或日:『子無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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