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恕与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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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恕与珂雪-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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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些尴尬,呐呐地说:“老板偷看我写的小说。”

  “不公平。”她说,“为什么我没看到?”

  “说来话长。”

  “喂。”

  “我昨天把公文包留在这,我猜老板已经偷看了一些。”

  “这么说的话,”她指着我的公文包,“你的小说在里面?”

  我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拿出纸笔,我以为她要开始画画了,便探身向前想看究竟。

  她却伸出双臂抱住面前的纸,说:“不让你看。”

  我有些无奈,打开公文包,拿出一叠纸递给她,然后说:

  “先说好,不可以笑。”

  她用力点点头,眉开眼笑。

  她很悠闲地靠在椅背上,翻阅纸张的动作也很轻柔。

  阅读的速度虽然算快,但专注的神情丝毫不减。

  她脸上一直挂着微笑,偶尔还会发出笑声。

  时间似乎忘了向前走动,窗外的阳光颜色也忘了要慢慢变暗。

  从咖啡杯上冒出的热气愈来愈少,但她始终没腾出右手来端起咖啡杯。

  我想提醒她咖啡冷了,又怕打扰她。

  她突然又笑出声音,然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再回到小说上。

  我原本是局促不安的,但看到她阅读的神情后,开始觉得安慰。

  这跟拿给大东看的感觉完全不同,大东的角色像是评审,

  而她只是单纯的读者。

  我的第一个读者。



《亦恕与珂雪》第九章 改变(7)

  如果对于她的画而言,我是亲人或爱人;

  那么我也希望,她是我小说的亲人或爱人。

  “呀?”她已经翻到最后一页,“还有没有?”

  “没了,目前只写到这儿。”

  “好可惜。”她坐直身子,将小说放在桌上,“正看到精彩的地方。”

  她终于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说,“怎么变凉了?”

  “你看了好一阵子了。”

  “是吗?”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你很坏哦。”

  “啊?”

  “你干吗把我写进去?”

  “你还不是把我画进去。”

  “说得也是。”她笑了笑,“难道这是我的报应吗?”

  我跟着笑了两声后,看看桌上的小说和面前的她,突然陷入一阵迷惘。

  学艺术的女孩是小说中的珂雪,现实中的人看着小说中的自己,

  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如果我又把珂雪看着小说中珂雪的情节加入小说里,岂不成了循环?

  “怎么了?”

  “没事。”我回过神,“自从开始写小说后,变得比较敏感了。”

  “其实你本来就是敏感的人,这跟写小说无关,也跟你所学无关。”

  “是吗?”

  “如果你是学商或学医,你还是一样敏感,只是敏感的样子不一样,

  或是你不知道自己其实很敏感而已。”

  “请你把我当六岁的小孩子,解释给我听好吗?”

  “我不太会用说的,”她笑了笑,“用画的好吗?”

  “这样最好。”我恭敬地捧起她的笔,递给她。

  她咬着笔,看了看我,再偏着头想一下,便开始动笔。

  这次她画画的神情跟以前不太一样,虽然仍很专注,但看来却很轻松。

  偶尔她会面露微笑,嘴里还哼着歌,这令我很好奇。

  “画好啰。”她拿起画左看右看,似乎觉得很好玩,又笑了起来。

  我接过她手中的画,然后她朝吧台方向伸出右手食指。

  这张画画得很可爱,主要画一只狮子,角落附近还有只奔跑的羚羊。

  狮子有些卡通味道,因为它穿了衬衫,打了领带,鬃毛还梳成绅士头。

  虽然它正在追逐羚羊,但奔跑的姿势很滑稽,像在跳舞。

  而嘟起嘴巴的样子,倒像是在哼着歌或吹口哨。

  另外狮子的左前脚还绑了一个样子像手机的东西。

  “这张画叫?”

  “《改变》。”

  “很多东西容易改变,但本质是不变的。”

  “喔?”

  “这只狮子可能因为学了音乐、艺术和科学,所以外型变了,奔跑时

  嘴里会唱歌。但它狩猎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它也学科学?”

  “是呀。”她指着狮子的左前脚,“这是GPS,先进的科技产品。”

  “它装个全球卫星定位系统干吗?”

  “这样不管它追羚羊追了多远,都可以找到回家的路呀。”

  “你想太多了。”

  我微微一笑,觉得她有些调皮。

  老板端着咖啡走过来,看了这张画一眼后,说:“只能换三杯。”

  “三杯?”我大声抗议,“太小气了。”

  “三杯就三杯吧。”她倒是不以为意。

  老板带走《改变》后,她轻声对我说:“老板也是学艺术的哦。”

  “啊?真的吗?”我非常惊讶。

  “嗯。他个性一板一眼,比较不喜欢活泼俏皮的画。”

  “这种人如果学音乐的话,大概会指挥人家唱国歌吧。”

  “没错。”她朝吧台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掩着嘴笑了起来。

  “所以呀,不管你是不是学科学的,写不写小说,你还是一样很迷糊、

  容易尴尬、爱逞强,这是不会改变的。”

  “嗯。”



《亦恕与珂雪》第九章 改变(8)

  “你写的小说还要让我看哦。”

  “好吧。”

  “我该走了。”她说。

  “嗯,Bye…Bye。”

  “有空的话,多出去走走,我看你最近的气色不太好。”

  她收拾一下东西,跟我挥挥手,“Bye…Bye。”

  她拉开店门时,我想起今天李小姐提到的事,赶紧站起身追了出去。

  我在亮着红灯的路口追上她,说:“跟我玩吧。”

  “什么?”她睁大眼睛。

  旁边一起等红灯的路人,也投以诧异的眼神。

  “我的意思是,”我红着脸解释,“跟我一起去玩吧。”

  “嗯……”她似乎在犹豫。

  “公司办员工旅游,可以携伴,不用交钱。”

  “会过夜吗?”

  “嗯。”

  “那会不会不方便?”

  “不方便?”我很纳闷,“什么地方不方便?”

  绿灯亮了,她往前走,我还在原地思考这个不方便的问题。

  当她走到马路对面时,我才弄懂她的意思。

  “你放心!”我双手圈在嘴边,大声说,“我们不必一起睡!”

  话一出口,立刻惊觉不妙,下意识用双手遮住眼睛,

  以为这样别人便看不到,跟掩耳盗铃的那个人一样笨。

  过了一会儿,缓缓放下双手,她仍然站在马路对面,红灯正好亮起。

  “好!”她的双手也圈在嘴边,大声说,“我跟你去!”

  “我知道了!”我的双手又圈在嘴边,也大声说。

  “要幸福哦!”

  我觉得这句话莫名其妙,但看到她脸上的调皮神情,便知道她在干嘛。

  “你也是喔!一定要幸福喔!”

  “要记得我们的约定!”

  “我永远不会忘记!”

  “夏天吹过你耳畔的凉风是我!冬天照在你脸上的朝阳也是我!”

  “够了!不要在街头写言情小说了!”

  绿灯又亮了,我们同时转身,她若无其事往前走,我回到咖啡馆。

  我收拾好公文包,走到吧台付账。

  “带我去吧,我可以跟你一起睡。”老板说。

  我懒得理他,结了账,离开咖啡馆,走进捷运站。

  回家的路上,我思考着那张〈《改变》的画,

  还有大东以前强调过的,小说人物的冲突问题。

  冲突的应该是人与人之间,而非他们所学的领域。

  换句话说,艺术和科学并不冲突,会冲突的只有人。

  每个人的个性和本质并不会随着所学的东西而改变,

  就像狮子不会因为学了音乐而变成绵羊。

  学了音乐的狮子可能会在追逐猎物的过程中哼着进行曲,

  但嗜杀的本性是不会变的。

  所以亦恕和珂雪也许会因为所学的东西不同,导致价值观、思考逻辑

  和思考事物的角度有差异,但他们之间的很多感觉是共通的。

  只要感觉共通、内心契合,那么所有的冲突都不会再是冲突。

  回到家,屁股还没在沙发上坐热,便接到大东的电话。

  他要我买一束鲜花和蛋糕,然后到餐厅去一起吃饭。

  我出门时想到应该送个生日礼物给小西,于是我便像花木兰一样,

  东市买鲜花,西市买蛋糕,南市买礼物,北市……嗯……餐厅在北市。

  我双手提满了东西,走进餐厅时,只看到鹰男和蛇女两个人。

  “大东呢?”我问。

  “接寿星去了。”蛇女说。

  鹰男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然后说:“我等到大便都干了。”

  蛇女瞪了鹰男一眼:“别那么恶心行不行。”

  我坐下后没两分钟,大东便带着小西出现。

  这家餐厅小有名气,今晚生意又好,大东只能订到一张四人份的圆桌。

  “我去找服务生加张椅子吧。”我站起身说。



《亦恕与珂雪》第九章 改变(9)

  “不好意思。”大东对鹰男和蛇女说,“大家稍微挤挤吧。”

  “喂。”蛇女对鹰男说,“坐过去一点。”

  “人们像天上繁星,一样拥挤,却又彼此疏远。”

  小西开了口,又是一句深奥的话。

  鹰男、蛇女和我三个人同时被冷到,久久无法动弹。

  “先点菜吧。”大东说。

  我们三个人这时才恢复知觉,然后招来了服务生。

  点完了菜,大东拿起我买的鲜花送给小西,并说:

  “对不起,昨天是你生日,今天才帮你庆生。”

  “没关系。”小西接下鲜花,露出微笑,然后说,

  “我们不能,站在今天的黎明中,去诉说,昨日的悲哀。”

  我和鹰男、蛇女面面相觑,试着理解小西想表达的意思。

  吃饭时的气氛还不错,鹰男和蛇女也不斗嘴。

  小西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看似心情不错,

  但其实小西的情绪像杯水,除非端起来喝,不然是看不出温度的冷热。

  吃完饭,切完蛋糕后,我们四人各送一件礼物给小西。

  我送的礼物最不容易让人惊喜,因为那是个布偶,一看就知道了。

  而他们三人送的礼物,都有非常精美的包装,会让人期待里面的东西。

  “你们的盛情像海,可以感受到,小河的谢意吗?”小西说。

  “我们都感受到了。”

  我和鹰男、蛇女为了不再让小西说出深奥的话,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

  我们开始闲聊,聊着聊着,就聊到大东和小西在一起的经过。

  “大东是我学长。”小西说,“我原先像老鼠,只能偷偷地,喜欢他。

  后来像猫,小心翼翼地,维系我们的感情。”

  “现在呢?”蛇女问。

  “现在像狗,想拥有自己的地盘。”小西叹口气,“只可惜,我的地盘

  在海上,所以,我注定要漂流。”

  我瞥了一眼大东,觉得他的眼神看起来像是正被农夫责骂的水牛。

  现场的气温迅速降了下来,跟其他桌的热闹成了强烈的对比。

  我们这桌好像是开票后,落选那一方的竞选总部。

  “我该走了。”小西站起身,“明天还有课,我得早些回去。”

  大东急忙站起身:“再待一会吧。”

  “不。”小西摇摇头,“你们应该还有事,要讨论。”

  大东像当场被逮到偷摘水果的小孩般,红着脸低下头。

  小西走了几步,大东才追了过去。小西回头说:

  “别送了。有些路,还是要我自己,一个人走。”

  这句话不太深奥,我听得懂,小西在暗示什么呢?

  大东垂头丧气地走回来,喝了一口水后,说:

  “念书时,她知道我在创作,便称赞我有才华,并鼓励我。出学校后,

  她看到我仍然在创作,便说我不切实际。”大东叹口气,接着说,

  “是谁改变了呢?”

  “你们应该都没改变吧。”我说。

  “那么到底是谁的问题?”

  “应该都没问题吧。”鹰男说。

  “也许是吧。”大东说,“狗没有问题,猫也没问题,但狗和猫在一起

  就会产生很大的问题。”

  大东似乎被小西传染,也开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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