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闲春剪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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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闲春剪烟枝-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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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多的执着,再深的忍耐,再努力的追求,竟求不到一次刚好的相爱。好不公道啊,这上苍!赵匡胤仰首,朝那清苍苍的雨空望去。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雨,若无其事的茫茫模糊一片,迎面打了人一脸湿,倒好似在嘲笑着,便如此,你奈我何?是啊,能奈他何,能奈他何呢?眼中似乎就有热热的东西涌出来,赵匡胤在雨中无声地笑了,嘴角咧扯,笑得凄怆万分,笑得泪流满面,笑着笑着,怎么也停不下来。他放肆的松开了握住缰绳的手。 
  掉落,翻滚,疼痛,狼狈的撑起身……城外的阡陌,一带冷冰冰的坑洼,野外无人。真的,已经筋疲力尽了,他根本不想动,一任衣衫湿透,凉意沁浸,良久。直到一声破天的惊雷劈炸而来,打得人脑中翁翁作响,赵匡胤方稍稍惊醒,环顾左右,仍旧只有自己——一个人,一双手,满身的泥迹伤痕。 
  哈,没关系,他是如此的强壮。伤痕于他不过是家常便饭,无论他如何的疼痛,都死不了的。可是,他垂下眼,任雨水顺着纠结于前额的发成股滴落,丫头,如果心,死了呢?你肯不肯出现一刻,如过去一般牵我的手,予我一丝温暖安慰?他默默望着自己擦伤的手,低了头等待着;许久,许久…… 
  然而,奇迹终究未曾出现。上天似要与人作对一般,一会儿,闪电如剑,狂雷似吼,倾注而下的雨愈加暴力,风愈发的无情。除了残忍,仍旧是残忍。情已断梦已逝,心,在狂风暴雨中凉得透彻。一股不甘不忿,却于心底渐渐窜升,越来越强,越来越是激恨。逼我到如此地步,混帐老天,你还不足么?你是真的,真的没有长眼。 
  握掌成拳,狠狠的砸落,浓眉在湿冷中剑锋墨裁,泠泠竖起。好,我赵匡胤对天起誓,我将变得更强大,最强大,将天下握于手中,让命运臣服于脚下,睥睨天地,雄霸百川,终到那一天,连带你这可恶的天意,都必须变作我的意志。我用我的血我的肉我的尊严我的性命,向你宣战,跟你赌约…… 
  此刻的虔州,没有一丝失意,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烟洛在房中与秋萍说笑着收拾包裹,一阵强烈的心悸却电一般袭来,烟洛立刻捂住胸口靠着床沿坐下,呼吸有些闷。秋萍见到小姐微微泛白的唇色,忙丢了手头的事,问道:“这是怎么了?” 
  “哦。”烟洛偏偏脑袋,也想不太明白。似乎这会子又好了,急蹦的心跳慢慢平缓下来,她笑笑:“不知道,突然心有点慌,已经没事了。” 
  “小姐……”秋萍过来扶上烟洛白皙的额:“真的没事?” 
  “秋萍姐姐……”烟洛拧了眉,有些神思不定,莫名就惦上东京的情形:“我们出来之前,真的没有收到大周那边的消息?”按说仗也打完了,南唐于外从属了大周,通商也已恢复。赵大哥是个细心的人,晓得她会挂心,没有道理不回信报声平安啊。 
  “没收到啊。”秋萍垂头,面色几丝惘然,“也不知那些人都怎么样了?” 
  “放心,潘大哥绝对不会有事的!”烟洛捏捏秋萍的胳膊,一本正经的保证着。据她对历史的片断记忆,潘美其人,不仅日后位高权重,而且,似乎会活得很长久。 
  “小姐……”秋萍羞臊的睨了烟洛一眼,叹道:“你就别胡乱操心了!倒是自己的事,可要考虑清楚才好。” 
  穿堂风就有点冷簌簌的,烟洛扭扭身子,扯着床单口是心非,“我有什么事?” 
  “别跟我打马虎眼儿!”秋萍推了推烟洛,委婉道:“我就替你发愁,如果小姐真想跟着叶公子,叫赵家二公子知道了,又不知会闹腾出什么疯魔来。不过,小姐若不回去,对赵将军,又真是……” 
  后面的话没讲,烟洛一样心知肚明。不错,她曾许了重诺,必回大周。赵大哥始终在为她的自由努力争取着,她如果一声不吭就消失,还真是无情无义到了尽头了。叶橪近日倒也不再逼她,恢复了往日的毒舌,只是趁着无人时,他会自身后不松不紧的拥搂,恬着脸说她是他的棉枕,只要靠上她,他就想睡觉,偶尔也想,干柴烈火。烟洛经常被他的异动吓得手忙脚乱,些些的甜蜜慌乱中,却时常夹杂升起一股负疚感。唉,赵大哥正直温和,对她好的一直无可挑剔,他值得得到一个清楚明白,而非她懦弱的逃避吧。从床上跳下地,蹦跶了几下想甩开思绪,“多想无谓,回去后我会好好计划!” 
  秋萍还没回话呢,就听到叶橪调侃的声音:“啧啧啧,跳得这么欢腾,像个……”后面肯定又是什么不堪的动植物名词。 
  钟隐倒拦了一拦:“叶兄……” 
  烟洛一扭头,青木窗棂外晴阳艳艳,两个男子长身而立。一个银袍玉带雅韵天成,一个玄衫赤簪重暗魅生,真个,养眼! 
  不过,还是钟隐厚道,每每助她。咦,他们分住她的隔壁左右,感情,同时来催她赶紧收拾上路的?烟洛妙眸微转,利索的回身整理着,“劳你们再等一会儿,这就弄完了!” 
  “麻烦女人……”叶橪到底没管住嘴,钟隐轻声笑了笑,“清,不急!”却稍稍给叶橪使了个眼色。叶橪眸光略闪,二人便悠悠的下楼去了。 
  “有事?”叶橪慢吞吞开口。 
  “嗯!”钟隐抿了抿唇角,也不绕弯子:“这一个多月太子在金陵闹得甚大,叶兄没有耳闻么?” 
  李弘翼一坐上太子之位,立时趾高气昂,端起了百倍的架子。晋王已奉圣命去了洪州,而自己又被派了个闲差出来一晃月余,朝内除了父皇,再无他忌惮之人。皇兄敷衍着父皇,开始耍得威风八面,不住地弄权惹事。不仅调了许多心腹登入朝堂,大肆排除异己,据说竟还强娶了一个已有婚约的金陵官宦女子。一桩丑闻在京城里闹得沸满盈天的,最后还是传到了父皇耳边,将李弘翼传进了内殿。据闻皇兄而后愈发的暴躁,回去太子府三两日间竟虐杀了那位才娶的妾侍,那女子的原配夫婿原也是个年青京官,官位不高,忍无可忍之下竟上折弹劾。 
  战后国库耗损甚巨,无人整肃;几个北方城镇开始闹着饥荒,乏人理会。一时朝堂愈加纷乱不休,蝇蝇嘈嘈净是围着太子的德缺打转。怎一个“乱”字了得。 
  “听说了一些!”叶橪也不否认,低着头随意的摩挲“朱殇”的纹络,“要出什么大事了?” 
  “还没!”钟隐隐隐的蹙眉,“不过我提醒你,休要轻举妄动。” 
  “哦?为何?”叶橪的口气挺有兴味。 
  “叶兄聪明人,何必多此一问?” 
  “非也!”叶橪笑得狡猾:“我总觉得六皇子期望我按兵不动,暂留南唐,还有别的玄机。” 
  如若我一旦选择离开,定会带走了洛洛,六皇子,你必然是舍不得的吧。 
  钟隐顿了一下,重瞳清幽,扬唇浅浅的笑:“叶兄以为,我能有何动机?” 
  不错,他是不舍得。不过,想留住清儿的原因,也不只如此。叶橪有太多秘密,任清儿被蒙在鼓中,就无知无觉地随他离去,他又怎能安心? 
  “六皇子,我终究会带她离开!”重音落在“终究”二字上,笃定而不羁。 
  “叶兄,我讲过的话,也仍旧算数的!”不轻不重的回应,仍然是钟隐的淡然自若。 
  “什么说话算数?”一声脆响,一抹纤秀的影,已至身后。烟洛拍了拍沾了灰尘的浅黄丝袍,颦了烟眉,似有嗔意:“又在商量什么,特特跑这么远,不想我听到?” 
  阳光沐下来,暖洋洋的让人心情舒畅。钟隐略为窘迫的瞅了叶橪一眼,叶橪原本眸色稍沉,这时候幸灾乐祸的吸吸鼻子,吐槽道:“是啊六皇子,咱们密谋了什么,告诉她,方显得有诚意么!”明显的要报刚才被钟隐三言两语挤兑住的怨气。 
  钟隐无可奈何,咧咧嘴,“清……” 
  烟洛“扑哧”乐了,快言快语道:“不用讲了!左不过就是金陵那边被太子搅得尔虞我诈局势混乱,你们想罗嗦,我还嫌听的头痛呢。钟隐你就少操点心,病还好的快些,船到桥头自然直,这道理不难吧?叶橪呢,也节约点机心。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此二句至理名言,赠你自勉!”说完了,转眸瞅瞅两个看着她有些发呆的俊男,挥挥手笑眯眯道:“下一站去哪里?走吧!” 
  钟隐与叶橪忍不住对视一眼,俱是哭笑不得。稍稍迟疑,各自迈步,左右慢随其后,心情却难得有了默契。这么个女子,灵善如水,清爽如风,叫人宁不费煞心苦思量,何处明月,可共婵娟? 
  风中散布着各种花开的香气,璀璨生机在每一处枝头水滴间闪亮。那一路山水,兜转迷离,引人入胜。承载了几许情怀快慰,几多马上春风?意醉旅途,梦织韶华,现实无终,岁月无涯,是如此,如斯潇洒的幸福。然而这点感慨,他们很有默契的,从来不提……他们都很清楚,再自由的旅途,终有休止的一日。 
  两个多月以后,终于重回金陵。都城依旧的繁华热闹,烟洛却无端的几分颓唐。回了这里,钟隐,叶橪,包括自己,就不可能再像出游时那般自由自在。大家都有正事要做,钟隐的朝堂,叶橪的江湖,自己的小小的闲芳轩。她开始担忧大周那边的情形,因为整整快半年了,她都没再收到赵大哥的信。 
  不想叫叶橪知道多生周折,烟洛自己通过买花茶的渠道,刻意结识了几位据说是东京来的商人。佯作不经意的打听起赵家的事,两个人中倒果真有一个顶用的。那个叫刘宁的壮年人,很八卦的口若悬河:“赵大人如今可是春风得意啊,又升了官了,还深得圣恩。这不,他的正室病死,才三个多月,皇上就立马做主给他赐了一门更好的亲事,娶了彰德军节度使王公的二女。听说那日赵府大宴宾客,排场风光极了。连皇上都动了兴致,有去观礼呢!” 
  烟洛听愣了,忽然手脚口舌都有些不听使唤,一时心中五味翻腾,到了舌尖,涩涩。赵大哥的妻子去世了,然后,他就另娶了。迅捷,快速,果断,哈……原本,大丈夫真英雄,又何患无妻?……如此,而已吧……也就是,如此了…… 
  热风寂寥。很好!   
  杀机重重   
  霞光西倾,菡萏飘风,荷香暗送。一抹莲白的影,若纤云浮于柔草,烟洛环着微蜷的双腿,将脑袋枕着自己的膝盖,眸色几丝迷离。 
  她知道自己又任性了,从客栈出来,遣回了竹子,自己一人跑来这片城东的荷塘,然后很没形象的坐着发呆,从艳日当空至夕阳西下。钟隐来过,带着特有的出尘清香,他蹲下身平望着她的眼睛,眸中的忧虑不曾藏隐:“清,怎么了?” 
  烟洛眨眨眼,不晓得如何回答,只得诚实的摇头:“现在说不清,也不想说。” 
  钟隐默默看了她一阵,轻声哄道:“心情不好,我陪你!”,嗓音柔若春澜,真的预备在她身边坐下。 
  烟洛想也没想便拦住他,快快的接口:“不必了,钟隐,我没事的,只是想独自静一会儿。” 
  她的拒绝太过下意识,钟隐似乎有点受伤,润星的眸子深幽了一些,视线无声的在她微垂的轮廓上高低逡巡,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一袭浅青倜傥,温谦如竹:“那么别坐太久,水边湿气重。如若有事,记得来寻我,嗯?” 
  “嗯。”烟洛应了声,冲他扬扬嘴角。钟隐愣了一下,转身去了,子槐走过来,有些个没好气的递过一只红纱银线的花枕。烟洛顺从的接了,抱着柔软的枕,换了一边侧靠着,继续思索。不远处,风中隐隐,也许是一声微叹,她想…… 
  蝉歌渐渐低微下去,水边的夜气缓缓浮涌,玄色薄纱般透明,在一倾圆碧上悄然流动氤氲。烟洛感到些凉意了,抬头四顾望望,蛙声寥寥。揉捏着发麻的脚,一时有些失笑——坐了一个下午,什么都没想明白。不,应该说她不知道该想什么,如何想。 
  怨恨么?男友结婚了,新娘不是我?似乎不是。他们早就分手了,这酸葡萄酸的没有道理。那么,解脱么?赵大哥作了选择,他单方面的,将他们之间的死结再次系紧。从此她大可以一身轻松,不必再因与别人有了情爱纠缠感觉愧疚。可是说实话,她亦不太快活,只是感觉迷惘。 
  这么大的事,没有来信,没捎半句消息,赵大哥甚至没有想过要告诉她么,是刻意为之,还是觉得没有必要?他在来信里一遍遍要她“等”,等什么呢,等着柴荣赦免了自己,苏烟洛就可以堂堂正正回去东京,继续作赵匡胤的红颜知己? 
  是否该去追问个明白?烟洛苦苦的想,过了一刻,自嘲的挑了挑眉。得到了答案又如何?不论什么因由,一切已成定局。他的世界里,不可能有她的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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