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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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歌-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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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烟中,打斗的人出剑都有些歪斜,孟珏虽是满心诧异,却一面咳嗽着,一面不禁笑起来。   
  这拿调料做武器的人,估计世间除了他的云歌再无第二个了。
  既不是毒药,自然也无药可解。若说解药,唯一的解药就是用清水漱口和冲洗眼睛。
  于安因为怕还有人袭击,所以和其他太监都一面流着眼泪咳嗽,一面紧张地护着马车,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旁观几个太监和孟珏他们打斗。
  云歌拿湿帕子遮住了口鼻,在浓烟中爬到孟珏身旁,向正和孟珏他们打斗的太监们丢了一大捧东西,一声粗叫:“五毒蚀心粉!” 
  几个太监纷纷下意识地跳开,回避药粉。云歌拽着孟珏就跑,六月和八月忙跟在他们身后。
  太监们随即就发现丢在身上的东西居然是茴香子、胡椒子、八角和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虽然不知道别的是什么,但想来“五毒蚀心粉”怎么也不会包括茴香,深感上当受骗,大怒着追了上去。  
  经过云歌点燃的火堆旁,孟珏随手往里面丢了一团东西,一阵白烟腾起,扑鼻的香气替代了辛辣刺激的味道。  
  孟珏回头说:“奉劝各位不要再追了,这次可绝对是‘童叟无欺,如假包换’的毒药,而且我的毒药绝非一般的毒药,即使你们有解毒圣药,武功也要大打折扣。”
  追来的太监虽然都竭力屏住呼吸,可还是脚步虚浮,速度大慢。果如孟珏所言,即使有解药,也有些劲力不继。
  云歌指了指树林里那帮刺客留下的马,孟珏三人立即去牵马,云歌却停在了原地,孟珏翻身上马后,看云歌竟然还呆呆站在那,立即策马回身,伸手想拉云歌和他同骑一匹马。  
  云歌呆呆地看着孟珏,却没有伸手去握他的手。
  云歌眉如远山,眼若秋水,原本写意飞扬,此时却眉间蕴着凄楚,目中透着泪意。  
  孟珏惊讶不解:“云歌?”
  六月和八月看到那些武功高强到变态的人快要追到,着急地催促:“公子!”  
  “云歌?”孟珏又叫了一遍,一面策着马向云歌靠近,俯身想直接把她强拎上马。
  云歌却跳了开去,在孟珏不能相信的质问眼光中,她决绝地扭过了头,在马后臀上狠打了一下,孟珏的马冲了出去,六月和八月立即打马跟上。
  云歌起先点燃的火堆被风吹得不断有火星飞出,遇到枯叶,借着风势,林子内各处都有火燃起,马儿被火惊吓,开始疯跑,孟珏根本无法勒住马,只能在颠簸的马背上,回身盯着云歌,眼中全是疑问和不能相信,云歌却看都不看他一眼。
  天,墨般漆黑,地上红焰狂舞。
  风在天地间盘旋怒鸣,受惊的马在火光中奔跑闪避,发出长长的嘶鸣。
  一抹单薄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孟珏的视线中。
  云歌拉住已经被火焰吓得乱跳的马,想要翻身上马。  
  一个太监眼看着人就要全跑光,气急交加,一时忘了于安说过的“留活口”,随手将手中的剑朝云歌飞掷出。
  
  云歌的身子在刚触到马背的刹那,一阵透心的巨疼从后背传来,她低头困惑地看着自己胸前,不明白怎么会有一截剑刃从胸前冒出,手上鲜红的濡湿又是从哪里来?  
  她的眼前渐渐发黑,手从马鬃上无力地滑下,身子软软摔落在了地上。
  马儿前蹄高高提起,仰头对着天空发出悲鸣,却唤不起主人。只有火光将它定格成了漆黑天空下一道悲凉的剪影。
  林间的风呼呼吹着。  
  火焰随着风势越腾越高,越烧越旺,烧得整个树林都变成了火的海洋,天地间一片血红的透亮。
  刘弗陵掀起帘子,走下了马车,静静看着前方熊熊燃烧的大火。  
  大风吹得他的袍子猎猎作响,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的面寒如水,眸沉似星。

(第一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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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歌II  作者:桐华
  
    Chapter 1 劫后相逢

  云歌被太监拖放到一旁。
  拖动的人动作粗鲁,触动了伤口,她痛极反清醒了几分。
  隐约听到一个人吩咐准备马匹用具,设法不露痕迹地把她押送到地牢,拿什么口供。
  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大火,她眼前的整个世界都是红灿灿的;在纷乱模糊的人影中,她看到一抹影子,疏离地站在一片火红的世界中。
  四周滚烫纷扰,他却冷淡安静。
  风吹动着他的衣袍,他的腰间……那枚玉珮……若隐若现……随着火光跳跃……飞舞而动的龙……
  因为失血,云歌的脑子早就不清楚。
  她只是下意识地挣扎着向那抹影子爬去。
  努力地伸手,想去握住那块玉珮,血迹在地上蜿蜒开去……距离那么遥远,她的力量又那么渺小。
  努力再努力,挣扎再挣扎……
  拼尽了全身的力量,在老天眼中不过是几寸的距离。
  太监们正在仔细检查尸身,希望可以搜查到证明刺客身份的物品,然后按照于安的命令把检查过的尸体扔到火中焚化。
  于安劝了刘弗陵几次上车先行,这里留几个太监善后就行,可刘弗陵只是望着大火出神。在通天的火焰下,于安只觉皇上看似平淡的神情下透着一股沧楚。
  他无法了解皇上此时的心思,也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皇上之前要急匆匆地执意赶去长安,如今却又在这里驻足不前。以皇上的心性,如果说是被几个刺客吓唬住了,根本不可能。
  再三琢磨不透,于安也不敢再吭声,只一声不发地站在刘弗陵身后。
  大风吹起了他的袍角,云歌嘴里喃喃低叫:“陵……陵……”
  她用了所有能用的力气,以为叫得很大声,可在呼呼的风声中,只是细碎的呜咽。
  听到悉悉挲挲声,于安一低头,看到一个满是鲜血和泥土的黑影正伸着手,向他们爬来,似乎想握住皇上的袍角。他大吃一惊,立即赶了几步上前,脚上用了一点巧力,将云歌踢出去,“一群混帐东西,办事如此拖拉,还不赶紧……”
  云歌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在身子翻滚间,她终于看清了那抹影子的面容。那双眼睛……那双眼睛……
  只觉心如被利箭所穿,竟比胸口的伤口更痛。还未及明白自己的心为何这么痛,人就昏死了过去。
  刘弗陵望着大火静站了好半晌,缓缓转身。
  于安看皇上上了马车,刚想吩咐继续行路,却听到刘弗陵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掉头回温泉宫。”
  于安怔了一下,立即吩咐:“起驾回骊山。”可刚行了一段,刘弗陵又说:“掉头去长安。”于安立即吩咐掉头。
  结果才走了盏茶的工夫,刘弗陵敲了敲窗口,命停车。
  于安静静等了好久,刘弗陵仍然没有出声,似乎有什么事情难以决断。
  于安第一次见皇上如此,猜不出原因,只能试探地问:“皇上,要掉转马车回骊山吗?”
  刘弗陵猛地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随手点了一个身形和自己几分象的太监:“你扮作朕的样子回骊山,于安,你陪朕进长安,其余人护着马车回骊山。”
  于安大惊,想开口劝诫,被刘弗陵的眼锋一扫,身子一个哆嗦,嘴巴赶忙闭上。犹豫了下,却仍然跪下,哀求刘弗陵即使要去长安,也多带几个人。
  刘弗陵一面翻身上马,一面说:“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没有人会想到,朕会如此轻率。刚才的刺客应该不是冲着杀朕而来,现今的局势,你根本不必担心朕的安危,倒是朕该担心你的安危,走吧!”
  于安对皇上的话似懂非懂,骑马行了好一会,才猛然惊觉,皇上的反反复复竟然都是因为那个还没有见面的竹公子。皇上担心自己的反常行动会让竹公子陷入险境,所以想回去,可又不能割舍,所以才有了刚才的失常之举。
  外面风吹得凶,可七里香的老板常叔睡得十分香甜。
  梦到自己怀中抱着一块金砖,四周都是黄灿灿的金子,一品居的老板在给他当伙计,他正疯狂地仰天长笑,却突然被人摇醒。以为是自己的小妾,一边不高兴地嘟囔着,一边伸手去摸,摸到的手,骨节粗大,又冷如冰块,立即一个哆嗦惊醒。
  虽然榻前立着的人很可怕,可不知道为什么,常叔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窗前站着的另一人身上。
  只是一抹清淡的影子,可即使在暗夜中,也如明珠般让人不能忽视。
  常叔本来惊怕得要叫,声音却一下就消在口中。
  天下间有一种人,不言不动,已经可以让人敬畏,更可以让人心安。
  来者深夜不请自到,情理上讲“非盗即匪”。可因为那个影子,常叔并不担心自己的生命。
  榻前的人似乎十分不满常叔对自己的忽视,手轻轻一抖,剑刃搁在了常叔的脖子上。
  常叔只觉一股凉意冲头,终于将视线移到了榻前的人身上。
  来人斗篷遮着面目,冷冷地盯着他,“既非要钱,也非要命,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常叔眨巴了下眼睛。
  来人将剑移开几分,“竹公子是男是女?”
  “女子,虽然外面都以为是男子,其实是个小姑娘。”
  “真名叫什么?”
  “云歌,白云的云,歌声的歌,她如此告诉我的,是不是真名,小的也不清楚。”常叔似看到那个窗前的颀长影子摇晃了一下。
  拿剑逼着他的人没有再问话,屋子内一片死寂。
  好久后。
  一把清冷的声音响起:“她……她……可好?”声音中压抑了太多东西,简单的两个字“可好”,沉重得一如人生,如度过了千百个岁月:漫长、艰辛、痛苦、渴盼、欣喜……
  早就习惯看人眼色行事的常叔这次却分辨不出这个人的感情,该往好里答还是往坏里答才能更取悦来人?
  正踌躇间,榻前的人阴恻恻地说:“实话实说。”
  “云歌她很好。两位大爷若要找云歌,出门后往左拐,一直走,有两家紧挨着的院子,大一点的是刘病已家,小的就是云歌家了。”
  刘弗陵默默转身出了门。
  于安拿剑敲了敲常叔的头,“好好睡觉,只是做了一场梦。”常叔拼命点头。
  于安撤剑的刹那,人已经飘到门外,身法迅疾如鬼魅。
  常叔不能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哆嗦着缩回被子,闭着眼睛喃喃说:“噩梦,噩梦,都是噩梦。”
  来时一路都是疾驰,此时人如愿寻到,刘弗陵反倒一步步慢走着。
  在皇上貌似的淡然下,透着似悲似喜。
  于安本来想提醒皇上,天已快亮,他们应该抓紧时间,可感觉到皇上的异样,他选择了沉默地陪着皇上,也一步步慢走着。
  “于安,老天究竟在想什么?我竟然已经吃过她做的菜,你当时还建议我召她进宫,可我……”可我就是因为心生了知音之感,因为敬重做菜的人,所以反倒只想让她自由自在。还有甘泉宫,居然是我下令将她赶出了甘泉宫,难怪于安后来怎么查探,都查不出是谁在唱歌。
  刘弗陵的语声断在口中。
  于安没有想到多年后,会冷不丁再次听到皇上的“我”字,心中只觉得酸涩,对皇上的问题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当皇上还不是皇上时,私下里都是“我、我”的,一旦想搞什么鬼把戏,就一脸哀求地叫他“于哥哥”,耍着无赖地逼他一块去捣蛋。吓得他拼命磕头求“殿下,不要叫了,被人听到了,十个奴才也不够杀。”为了让殿下不叫“哥哥”,就只能一切都答应他。后来就……就变成“朕”了。
  一个字就让母子死别,天地顿换。
  一切的温暖都消失,只余下了一把冰冷的龙椅。
  虽然华贵,却一点不舒服,而且摇摇欲坠,随时会摔死人。
  “她在长安已经一年多了。在公主府中,我们只是一墙之隔,甘泉宫中,我们也不过几步之遥。在这个不大却也不小的长安城里,我们究竟错过了多少次?” 刘弗陵暗哑的语声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深深的无奈。
  于安不能回答。
  此时已经明白云歌就是皇上从十二岁起就在等的人。已经知道云歌在皇上心中占据的位置。
  这么多年,一日日,一月月,一年年下来,他将一切都看在眼内,没有人比他更明白皇上的等待,也没有人比他更明白皇上的坚持。
  白日里,不管在上官桀、霍光处受了多大委屈,只要站在神明台上,眺望着星空时,一切都会平复。
  因为降低赋税、减轻刑罚触动了豪族高门的利益,改革的推行步履维艰,可不管遇见多大的阻力,只要赏完星星,就又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因为上官桀、霍光的安排,皇上十三岁时,被逼立了不到六岁的上官小妹为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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