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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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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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开始重振公司。他悲凉地想:他养完儿女,养孙女,等孙女长大成人的时候,他恐怕已经入了黄土。他这辈子是
指望不上享受天伦之乐了。如果有下辈子,他的人生,一定要好好琢磨着走了。他想的琢磨,其实是自己每迈出一步的
后果。他想,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娶的女人了。因为女人要给他生后代,后代是他和女人共同的造就;不同的女人就会有
不同的造就。同时,他的气质秉性也会跟着得到不同的造就。有句话说得好:有什么样的婚姻,就有什么样的生活。只
可惜,他明白这种道理是在二十一世纪了。他感慨:人生,不要多,有两辈子就够了。第一辈子做摸索。
    作为名演员,卞银薿很忙,片约不断,一年中她有一半的时间不在北京,说起来照顾卞果儿的时间是有限的。好在,
卞果儿上的是私立寄宿学校。照顾卞果儿的时间有限,对其他几个在北京的孩子们的关照时间也有限。但卞银薿只要在
北京,在她有限的余暇里,她都会对每个孩子关照到。她对那些孩子,一视同仁,不偏不倚;假如给他们买吃买用买穿,
人人有份,从不厚此薄彼。在周末或节假日,她还会尽量抽时间与他们欢聚一堂。
    卞银薿参加拍的戏多,钱挣得也就多。从市场经济开始,演员的酬金标准年年上涨,并且有了所谓的“明星价”,
明星酬金是不菲的,已经远远高于计划经济时代的标准。卞银薿是名演员,自然挣得是“明星价”。有钱了,卞银薿买
了套三室二厅的大房子,有了自己的轿车。她孤身一个人,买三居室的房子,是有些奢侈的,但她考虑的不是自己,她
想到的是父母、姐妹、弟弟及家族中的所有亲戚,他们来北京,就有了住的地方。再长远的话,父母愿意,就跟着她在
北京落脚吧。
    孩子们陆续来到了北京,卞银薿的大房子就派上用场了。外甥女卞欢来到北京时,卞银薿是刚刚住上大房子,卞欢
来的是时候,就住到了卞银薿的家。后来卞欢即使有了工作,哪个单位也不会管她外地人的住,她就始终住在了四姨卞
银薿的家。她有房门钥匙,四姨的家就像她的家一样。接下来是卞翾、卞果儿、卞梦飞排着队地来到北京上学,虽说他
们住学校,但在周末节假日的时间,赶上卞银薿在北京的话,她宁可放弃一些不必要的聚会,也要陪陪那些孩子。她会
开车去到学校把一个一个的孩子接上,接到她家里,和他们欢聚上一两天。她或带他们出去转街,或出去游玩,或仅仅
出去吃顿好饭,不管怎样,他们总要从这个房子进出。那时节,卞银薿的家门,出是一帮的人,进是一帮的人,人气十
足;待在屋子里的时候,她的大房子中,填满了他们的欢笑、热闹,人气旺盛。不管什么时候,她夹在孩子们中间,有
朝气有活力,她看起来就是一个最大的孩子。
    董安凡从拘留所出来后,悔改的决心坚定,但他不想回兰州了,决心学了一技之长后,在北京找份工作,在北京既
能挣到比兰州高很多的钱,又能提高素质。他的父母为他拿不了什么主意,说随他便。卞银薿赞同董安凡在北京闯荡,
但交代董安凡先回兰州看看他的父母再来。董安凡点头表示愿意。卞银薿给他买了火车票,给了他些钱,他就先回兰州
看了趟父母。半个月后,董安凡返回北京,加入了卞家在北京的孩子群的行列。卞银薿出钱,董安凡去上了一所大学举
办的装饰装潢设计班。董安凡上的培训班不管吃住,董安凡暂时就和卞欢一样,有四姨卞银薿房子的钥匙,当自己家一
样。
    孩子们和卞银薿的关系是有趣的,卞果儿叫卞银薿为表姑,卞欢、卞翾、董安凡叫卞银薿是四姨,年龄小于卞欢、
卞翾、董安凡的卞梦飞却叫卞银薿为堂姐。这体现了他们家族的繁盛。不管他们是叫卞银薿姐也好,姑也好,姨也好,
在卞银薿心里这些孩子都是她的孩子,她对他们一视同仁地关怀看待。虽然她对外人说起来,也会细细解说,说这个是
大姐的孩子,那个是叔叔的孩子,等等,但最后总要强调一句:他们都是我的孩子。人家打量她风采朝气的样子,故意
用夸张的口气说:你哪像孩子的妈啊,当姐还差不多。卞银薿做出得意的样子说:像不像,事实摆在那儿呢!人家就会
跟上开玩笑说:好嘛,你即使不结婚,不生孩子,将来也会有儿孙满堂了。卞银薿笑着说:是啊。脸上露出了欣慰。她
欣慰的不是自己,是她的家族,家族的繁盛,给了她依托。
    虽然卞银薿和孩子们的聚会少,但她与孩子们是专一的聚会,待起来是真正的亲近;她与他们好好地一次相聚,就
弥补了他们出生以来,她与他们的较少接触。她当上演员的时候,卞欢才只有一岁,董安凡、卞翾、卞梦飞都还没有出
生,90年代出生的卞果儿就更别提了。在他们刚刚长到记事的时候,卞银薿已经调到了北京。她一年一次后来甚至两三
年才回一次兰州的难得时机,使她只是匆匆见他们一面,她顾不上来,也没有充裕的时间去和他们接触;她什么时候也
没有充分了解过他们中的哪一个;和他们偶然有机会的“说笑”,也完全是表层的意思,该当的礼仪了。她对他们的了
解只是她所说的,是从他们的家长嘴中偶尔听说的,就是一个大概而已。她知道的是:卞欢的学习一般,总是有牢骚;
董安凡的好说和机灵;卞翾的聪明过人、懂事和好学;卞梦飞是最笼统的,什么都是还可以,综合发展平衡似的;卞果
儿是比他们都要小至少十岁的,还在成长,就不说了。和他们有了亲身的接触,卞银薿知道了孩子们心灵深处的向往、
迷惑和志向。那一切都是和他们的父母,他们的家紧密相连。
    卞银薿既然是他们的长辈,总要有的放矢地给他们讲点什么。但她从不刻板地去讲,是因情而来的。卞欢和董安凡
羡慕她,说他们的妈妈各方面要是也像四姨这样出色该有多好。卞银薿笑着对他们讲,我是你们的妈妈,生的也不是你
们了。然后她会对他们讲,不要抱怨父母,抱怨出生。父母给了你生命,那是你最大的幸运和幸福;不然,你怎么会有
看世界的机会,怎么会有喜怒和哀乐,怎么知道贫苦与富贵,怎么会有抱怨与羡慕。所以,子女一定要永远怀抱感谢父
母的心。父母那里是子女的根;任何时候,根是不能忘的。孩子也会说,父母也该有责任,有伟大,卞银薿就说:父母
只要尽了抚养之力,就是伟大;只要供给了你读书,给了你自由发展,就是责任。怎样发展,是在自己,不是在父母。
要懂得父母,要知道感谢;这是生生不息的信念和传承。卞欢和董安凡的流露是不止一次的,这样的话,卞银薿也就说
了不止一次。这也是观念的灌输了,累计起来,卞欢和董安凡不由得就会有触动,是要琢磨起来了。话虽是说给卞欢和
董安凡的,卞翾、卞梦飞和卞果儿也会听到,但卞银薿知道,卞翾是靠他的天生也好,靠他的自悟性也好,他已经不需
要提醒,他反而是树立典型的,就像他的聪明一样,只会使人对他感慨赞叹的;卞梦飞既然上大学前已经理解了父母的
离婚,他有父母离婚,他不会离父母的话,他的思维日趋成熟是必然的;卞果儿还小,成长刚刚开始,她给卞果儿打开
的思维也是刚刚开始,卞果儿是跟着她的,她不会叫卞果儿从她的眼皮底下走向失望。
    卞银薿的对“生命”的认识,正是她思索的结果。她独立在北京,没有结婚,没有家庭,工作之外,一个人独处的
时间充分。独处使人容易沉浸思想。对生命的思考,她是常常进行的。想到生命,卞银薿总是首先想到了她的爷爷和奶
奶,她总会情不自禁地拿出爷爷奶奶留给她的传家宝,那块当年爷爷用来买奶奶的刻了等号的银元。银元已经氧化,色
泽变黄变暗了,而那两条“等号”,依然散发着刀尖一样的锋芒,看着它,仿佛望见了青年时的爷爷,浑身充满了像刀
尖一样的锋芒力量。就是他的坚定,孕育出了他们这样一个家族。他们家族中,人人生活不同,人人遇到了怎样的生活
啊!再有感叹,再有失落,再有悲苦,他们也会继续催发生命的进程,扩大家族,扩大生命,不敢怠慢生活的。爷爷和
奶奶,是他们这个家族的根;银元就是他们家族的历史见证。家族的人是一家人,她怎能不爱家族人的孩子们?
    卞银薿对生命的思考不是因为她有什么不顺或不幸,恰恰是起源在她个人拥有了很多的美好。她的美好,时常会感
动自己,感动之后是感激。她的感激深远,是无尽的。她想,一个生命的诞生,是一环套一环的偶然。那里面是错综复
杂的网,哪个线条偏离了方向,都会是生出了另一个结果。每个诞生的生命是多么的有幸!假如爷爷没有偷到银元,没
有能够“买”下奶奶;父亲巡道没有跟踪母亲,没有救下母亲,等等,爷爷和奶奶,父亲和母亲,他们怎能有之后的相
遇到相守?这个世上将不会有他们这些各色人等的后辈们存在了。琢磨下来,那会有数不清的环环相连,生命是多么的
偶然,又多么的强大!这样感激生命的时候,也要感激那偶然;那偶然是每个人的福气和幸运。回过头来,这福气和幸
运总归是父母给的,怎么能不感谢父母呢?感激也是环环相连,人人相对,代代相传的。
    卞银薿的感激是更深切的。除了父母,还有对奶奶的,没有奶奶,她怎能有一张奶奶那样美丽的面孔?她经常地庆
幸自己的天生丽质;天生丽质,使她成为了演员,出了名,享受了超越普通人的生活。这里面不仅仅是物质的,更是精
神的。演员的生活使她的生活丰富繁华,她既有现实中的人生,又能体味到戏中的人生。现实中某个人生的片段还没有
登场,戏中就让她事先品味了。其实应该说,她的人生是在戏中的人生之后发展起来的;这也是物质和精神齐头并进的。
她有戏中人生的先行,她现实的人生走得便坚定无悔。这样,她其实是有两辈子一样了,只不过,不分一前一后,是交
融相错、轮流登台的。戏是浓缩了生活的精华,生活是精华的缔造和延伸;戏是轮廓,生活是细节,生活就是框在戏中
行走的。戏比天大,生活就是无限大。这使她既能超越现实,又不能完全超越;她塌实在现实中,又借鉴戏中的经验,
两个舞台,却能相辅相成;戏中张扬了,生活中就该内敛了。她生活来自的经验广泛,便有了更广泛的体验。经验是她
生命里的丰厚物质,叫她生活得明明白白。她常常有一种被修炼过的感觉,深入进生活,无论是富贵还是贫贱,幸福还
是苦难,酸甜苦辣还是悲喜欢盛,完美还是缺憾,她似乎随时都能平静进去,又随时能够淡然而出。姐弟们与他相比,
少了多少生活呢?她真是幸福万分。生命是至高无上的,只要有了感激生命的心,心就像戏一样,比天还大。看得远,
望得深,还有什么不能逾越,还能有什么成为抱怨呢?
    卞银薿了解了孩子们,孩子们也了解了卞银薿。 过去的年头,他们和卞银薿有限的见面当中,只是感到她外形的美
丽,对她的评价是从家族很多人的口中听到的,就像卞银薿评价他们是从大人们口中听到的一样。他们听到的对卞银薿
的评价只是一个字,好。他们感觉卞银薿匆匆忙忙,除了大人们说的,那就是他们感受到的表面现象了。她温和、热情,
对谁都是态度和蔼;她大方,每次见面都会送给他们礼物,经常还有大人们的份;她勤劳,无论见到她是在她的爷爷奶
奶家,还是在她的父母家,回回碰上,回回她都有活儿在干,不是在做饭,就是在洗碗、拖地、擦桌子、洗衣服,一脸
的愉快,仿佛劳动是很快乐的事。有时,还会看到她十分起劲地为她的爷爷奶奶捶背、按摩,她的爷爷奶奶一脸的快意。
他们见过家族的亲人,很多人都有过与父母或兄弟姐妹的争吵辩论,却从来没有碰到过她与家人中的谁红过脸,吵过嘴,
哪怕是争论。现在,他们都到了她的身边,对她的感觉更深更多了。她有点时间,尽量想着给了他们,使他们学习之外
的时间过得愉快。每次聚会,她总是想着法儿地让他们吃好喝好玩好;她关心他们的学习,关心他们的生活,参与的时
候,付出的爱心,比他们的父母有过之而无不及。父母之外的人,有谁对他们有过如此热心的照顾?他们对她的评价,
就是过去大人们对她的评价,依然只有一个字,好。她的工作,他们并不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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