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咬起我来了。”说罢，气哼哼的。
宝卿不语，只双眸注视朱笑笑。心中想道，她这笑容怎么这么虚假呢？池月是她的丫鬟，她要护住她，把我拉下去。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她竟是个徇私的人。一切祸根都在于沈姨娘之死，她死后，有些事情完全改变了。上一世，她和朱笑笑的可谓亲如姐妹。没想到这一世竟然反目……
宝卿的心隐隐作痛，半晌才道：“太太素来宽厚体恤下人，嫂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是咬？你是把香茉当做我的狗么？嫂子今日用词粗鄙不堪，令弟妹汗颜。”
朱笑笑吃了一瘪 ，依旧笑道：“弟妹无需顾左右而言他。我方才的推断是在理不在理呢？”
宝卿道：“世人的心中皆有一杆秤，你在理不再理，大家都看着呢。若审断不公，恐怕嫂子以后难令下人信服。”
朱笑笑清清嗓子，说道：“弟妹今日的话都亦有所指，是对我有所不满吗？”
宝卿随口道：“嫂子既然要这样想，我也无可奈何。”
香茉听她们你一句我一句，话中都带着刺，自己又不好插嘴。只急得满头大汗。
“弟妹既然不承认，那我可就出杀手锏了。”朱笑笑起身，仪态万方地走到池月面前，从她手里取过那帕子，拿在手里仔细瞧。然后微微一笑，道：“池月还看漏了两个字，这上头还有个名字。”手举过头顶，正好对着窗外投来的光线，大声念道，“凌璇。”
池月歪头问道：“大奶奶，这可是那男子的名字？”
朱笑笑点点头，说道：“我想是吧。”
池月赞赏道：“还是奶奶心细眼明，奴婢看了半日，竟没看出来。”
香茉实在忍不住，站出来说道：“请大奶奶将帕子给奴婢瞧瞧。”
朱笑笑收了帕子，道：“难道我是诬陷弟妹不成？你无需瞧了，把这叫凌璇的拿了审问一番，结果便会水落石出。”说罢，交代出去。
香茉收了口，退到宝卿身后，一脸忧色。宝卿右眼皮不停地跳，心中烦躁。这朱笑笑胡诌些劳什子名字淫。诗，摆明了要至自己于死地，这凌璇又是何人？她听也未听过。看朱笑笑这么胸有成竹，她越发感到不安。
“嫂子，帕子给我瞧瞧。这上头有名字没名字，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宝卿站起身来，双目直视朱笑笑。
朱笑笑推脱道：“话是这么说，可你要是毁了这证物……”
“绝对不会。”宝卿道。
朱笑笑摇摇头，道：“不行。罪证不能交给嫌犯。”
香茉护主心切，见大奶奶说话如此不讲情面，脱口道：“大奶奶这是怎么说？奴婢看不过去了。敢情大奶奶把自己当县太爷，把我家三奶奶当做犯人了。凭是太太，也不敢这样说。”
此刻朱笑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内心，掩口笑道：“正是如此。如今县太爷审案，让你们坐着已是便宜了。”
香茉险些气窒，唾了一口，道：“呸！我当你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原来是个劳什子悍妇！”
“啪”，朱笑笑勃然大怒，抬手就扇了她一个耳光。
香茉捂住脸，满眼都是恨意：“如今你是原形毕露，活像个母夜叉！”
“你越发伶俐了！”朱笑笑气得浑身发抖，见香茉瞪着自己，咬牙道，“还看？我要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说着又要抬手，被人一把抓住手腕。
“嫂子，你不知道你生气的模样有多丑。难怪你家爷要在外偷吃。换做是我，肯定要娶十个八个老婆。天天在你面前显摆。”宝卿哪能容香茉受辱，早一步拦住了朱笑笑。
朱笑笑怒容满面，愤恨道：“你们主仆果然是一副德行。丁宝卿，别仗着有太太宠爱就妄图骑到我的头上。你不过是一个药贩子的女儿，而我家世雄厚，自幼熟读四书五经，你连我的一根脚趾头都配不上！”
宝卿冷讪道：“真不好意思。你既然长得这样貌美如花，家世又好，又有教养，你的相公却宁愿吃别人的剩饭。我都为你惭愧了。”
“你……”朱笑笑气得七窍生烟，奋力一推宝卿，宝卿站立不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奶奶！”香茉赶忙上前搀扶。
正这时，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声。约莫有十几二十个人走来，其中一双靴子走得格外促急。帘栊掀开，进来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男子。身材修长，华冠美服，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贵气。虽眉峰紧蹙，但眼尾自然上翘，似怒非怒，似喜非喜。
作者有话要说：携手揽腕入罗帏，含羞带笑把灯吹，金针刺破桃花蕊，不敢高声暗皱眉。取自《三言二拍》
第十七章 媚璇姐儿施尽媚术
“相公，”朱笑笑回过神来，立刻笑脸相迎。
秦韬不予理睬，正眼也没瞧她一眼，径直从旁走过。走到堂中，斜眼盯着宝卿看。
香茉扶着宝卿站了起来，宝卿正埋头捋着衣裳上的灰尘。见秦韬进来，只抬眼看了一眼，复又低头。
秦韬眉头不禁皱得更紧。然后往正中上位坐了，这才收回目光。
朱笑笑受了冷遇，笑容瞬间凝固。只不过一瞬，又恢复常态。勉强笑道：“相公何故来此？这里太太……”
“哦，我只是过来瞧瞧你断案子。弟媳的事情，做大哥的也应该关心，笑笑，你说是吗？”秦韬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妻子。神色轻松，然而语气不容人辩驳。
朱笑笑上前两步，唇角的笑容典雅、大方、美丽，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她隐隐觉得相公不是来旁听的，而是来救场的。但他要听审，自己没有不让他听的道理。
“相公说的是。只是笑笑心中有一问，还望相公如实相告。”
“你说。”秦韬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
朱笑笑迟疑道：“闺门内事，相公一向不搭理。别说不搭理，就连看也懒得看一眼。往日我在相公面前提起这些，相公反倒说我不是。”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秦韬打断她，指了指宝卿道，“我刚才的第二句话，你可有仔细听。她是我的弟媳，也是秦家的宝贝，我待她自然与旁人不同。”
朱笑笑听到他口中说出“宝贝”，心里不是滋味，眼睛瞥向宝卿。宝卿连忙低头，装作整理胸前的两缕发丝，表情木讷。
“相公，有句话笑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朱笑笑故作柔态，神情极为恭敬。
秦韬蹙眉，知道她又要讲一番大道理，说大伯子与弟媳妇的身份之类的。冷笑道：“你觉得不合适还是不要讲了。”
朱笑笑见丈夫丝毫不留情面，脸刷地红了。难堪地咬了咬唇，眼眶渐渐蓄满泪水。
宝卿心里又有几分同情朱笑笑。真是可怜见的，千金大小姐嫁了匹中山狼，看来秦韬厌恶她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朱笑笑这么矫揉造作，笑里刀棉里针的，换做哪个男人都受不了她吧。
这时帘外响起一阵嘈杂声，有人吆喝道：“凌璇带到了。”
朱笑笑睁大眼睛，努力把眼泪含了回去。对着门外道：“带进来！”
一个模样俊秀，身材瘦弱的男子被推攘进来，全身五花大绑着，嘴里塞了团棉絮，呜呜咽咽地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他挣扎着，看不出力气还有点大，几次挣脱逃跑。后头有人顶了顶他两只腘窝，男子双膝触地，“咚”地一声跪了下去。这才老实了些。
朱笑笑挥手让多余的人退下，然后细细地打量了男子一番，问道：“你就是凌璇？”
男子含含糊糊叫嚷着，点点头。
朱笑笑道：“我知道你不能说话。很难受吗？想让我解了你吗？如果你保证不会乱嚷嚷乱跑，我就让他们为你松绑。”
凌璇又点头。
朱笑笑看了池月一眼。池月会意，上前解开了绳索。凌璇的脸早已憋得通红，手上一得自由，就迫不及待地取出口里的那团破棉絮，然后大口喘气。呼吸渐渐平静下来，他的脸由红转白。很白的肌肤，白得几乎透明。宝卿从来没见过这样白的男人，几乎像雪一样。不单如此，还很水嫩，白嫩得十分好看。眉清而目秀，唇红而齿白，眉梢带着一丝儿媚态。
凌璇打量堂中的人，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宝卿身上。宝卿低头看了看自己，虽衣着光鲜，但不着铅华。懒画蛾眉，懒绾高髻。很好被认出来。
那双眸光先是吃惊，然后就开始放出滚滚秋波，电力十足。偏偏他的眼神还很沅媚，眼珠一抬一瞥，都是那么有韵味，让他们的奸。情放大了十倍。瞎子都看得出他与她有一腿儿了。
“阿卿——”这一嗓子一开播，就听得出来是练过的。圆润饱满，像珠子滚落玉盘；像莺鸟啼啭枝头。没有十几年的功力，是叫不出这样的深情，这样的春意的。凌璇激动地喊了宝卿一声，然后匍匐着滚到宝卿的脚底下，两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了宝卿的小腿。
她白花花的小腿就这样被一个陌生骚男摸了！还是个这么娘的骚男！不喜欢啊，真心不喜欢啊。宝卿暗地里唾了一口，准备在心里和他祖宗十八代对话。
只见凌璇惊慌四顾，像是个吓怕的孩子，道：“阿卿，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宝卿看出来了，他是个伶人。楚城人口里的大名鼎鼎的名旦“璇姐儿”！也是府上养着的名伶之中最有实力的一个。一口金嗓子，价值值千金。自己不喜欢听戏，府内大大小小的戏曲从来没去看过，所以更别提见过璇姐儿了。想不到朱笑笑给自己找了一个这么有名的戏子，这得给他多少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金子啊？这璇姐儿果然是个会演戏的，自己都差点被他的举动骗了。
“过年了，杀猪了！一头好白的猪在我耳畔惨叫。”宝卿一面嘴上说着，一面要把自己的腿□。可这凌璇死死抱住不放，自己就如那生了根的红萝卜。
“猪？”凌璇脸一下羞红了，细声细气说道：“阿卿，不是说过不要在外人面前叫我小猪儿吗？小猪儿是你对我的爱称，我不想让任何人听到。”
宝卿几乎快吐了，这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我到底是女人还是男人？
“松手！”想到相公拒绝绿萝的情形，也学了来。霎时觉得自己气场强大，有了冯夫人一半的威仪。
小猪儿没有松手，反而抓得更紧，说道：“阿卿，那晚你还想让我时时刻刻抱着你。说生则同席死则同穴，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一起赏花赏月，读书写字，品诗论赋，共谱佳曲，我唱戏来你跳舞，直到天荒地老。哪怕山无棱，天地合，也不想与我分别。”
这小子浑若无人地乱开腔，敢情是没把秦家大爷、大奶奶放在眼里。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我不认识你，更不可能跟你说这么肉麻的话！”宝卿按捺住心头的怒火，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
凌璇死不松手，娇嗔道：“我不管！是不是人太多，你……你害羞了？”
这人脑壳有包！做戏的痕迹太明显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似的。
宝卿再一次忍耐：“什么癣是吗？你闹够了没有？”
凌璇瞬间眼泪汪汪的，泪珠子就往下坠，抽泣道：“阿卿是不是在外人面前不愿意认我？我原以为你对我的爱可以超越一切世俗和偏见，可你如今这样对我……”
“你说的话全都是子虚乌有！朱笑笑给了你多少钱？我出双倍。”继续忍耐。
凌璇泪光闪烁：“阿卿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宝卿道：“你继续，我不奉陪了！”说罢开始拔萝卜。
凌璇深情唤道：“阿卿，你别走！”手上又加重了力道。
宝卿的怒火喷薄而出，手握成拳头，雨点般砸在他身上：“松手！你松手！”
凌璇哭得梨花带雨，道：“你打吧，打吧。只要能让你心里痛快点，打死我都成。”
宝卿直到打得手又红又肿，这才停下来。歇了一口气，指着凌璇的鼻尖儿说：“混蛋！你诬陷我，你还有良心吗？”
凌璇啜泣道：“阿卿，你今天好生奇怪。”
朱笑笑方才一言不发，只在旁看着好戏。此时才冷冷道：“弟妹，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有何话可说？”
宝卿道：“事实？事实是什么，你心里最清楚。”
这时门外方嬷嬷抱着一叠厚厚的书走了进来，道：“回大奶奶。我们方才在凌璇的屋里搜到了这些淫。书。无一例外，封面上都写着庄子、论语等，可翻开一看，都是春。宫。图。”
朱笑笑随手拿起一本翻看了，然后丢在一旁，说道：“凌璇，我问你，你是否曾经给过三奶奶一本庄子？”
凌璇抬头看了看宝卿，摇摇头：“我没有给过。”
朱笑笑皱眉：“那这些书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凌璇低头。
“你这是袒护她吗？”
凌璇淡淡道：“你不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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