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啊，怎么了你，是不是你妈发现什么了，要我过去么，你等我会儿，十分钟以后给我开门。”
“不，别别，没事没事，”小可吓的一家伙就精神百倍，这可是晚上一点半啊，这家伙……
心里头就开始咕噜咕噜的冒蜜水儿。
“我没事，就是觉得有点硌应，老想跟我妈说，又张不开嘴。真是的，我妈要想你妈就……”
“你跟那‘我妈’、‘你妈’的叨叨什么呢？我可跟你说啊，别的我不管，你要是摊牌，一定得叫上我，你可别蔫不滋儿的就自己交待了，关系到咱俩的终身大事呢，你别一个人傻扛。”
“一个这事儿，我跟我妈说说笑笑说开了就完了，叫你干吗？”
“不是，我问我老娘了，她跟我说，我一定得在跟前，倒不是说怕你妈揍你让我拦着……”
“操，别胡说八道，我妈没那么暴力。”
“你倒是听我把话说完啊，我妈的意思是啊，我一定得和你一块儿面对，这好啊坏的，我得有个男人样子，要不然，别的先不说，你们家老太太一看我这个缩头乌龟的架势，也铁定不会承认咱俩的事情。”
“那……”小可咬咬牙，“阿姨的意见呢，她到底赞不赞同我……我出柜啊。”
“我妈倒是赞成的，她也说，这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就是得讲究个方法什么的，别太冲动。哎我跟你说，我妈那叫一个绕啊，说了半天我都不明白是什么方法，我说，干脆哪天让她拎上点见面礼，上你们家给我求亲去算啦。”
想了想那场景，“噗嗤”一声，小可终于算是笑了出来。
“喂？喂喂？”
“哦，听得见么现在？”
小可点点头，忽然觉得自己这动作真白痴。
“信号不好，我换到阳台上就清楚了。”
“你多穿点，阳台冷。”
“行了我知道，倒是你注意点，晚上睡觉盖严实被子，感冒刚好，别又给冻着。”
“嗯，”往被子里钻钻，顺便怀念一下那个人的温暖，小可的声音都软了下来，“阳光……”
“靠，你可别害我，你这一叫唤，我硬了一半儿。”
小可恨不得把手机冲着那个嚣张的一塌糊涂的人就那么扔过去，想了想，还是舍不得。
“我说，还是说了算了，趁着你妈现在是一个人在这边儿，她心眼又软，看不得你受委屈，等把她攻克了，再让老太太帮着咱们劝降你爸。”
“我也这么想，就是那我妈那个满脑子盼媳妇的样子，不忍心给她泼冷水。”
“要不……要不就先不说，反正你这离得也远，现在三十多奔四十都没结婚的也大有人在，咱先等等，说不定能有转机呢。”
“有什么转机啊，你总不指望就这几年咱国家就能允许同性结婚吧。算了不等了，早晚是挨这么一刀，大后天我妈就走了，我就这两天跟她交代了吧，爱咋地咋地。”
“那……”阳光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要不明天？明天我没课，老太太来这几天了，我也该去拜访拜访，正好明天中午咱一块儿吃顿饭，就是不说这个，也无所谓。”
“说，干吗不说，你明天来，我……我就出柜了。”
（下）
屋子里一片安静，呼吸的声音清晰可闻，阳光紧张的靠在门框上，看着一桌子早已冷掉的菜，手哆哆嗦嗦的握住身后的门柄，心慌的一塌糊涂。
从来……从来没有过的慌乱。
门关的死死的，只能隐约传出来絮絮的说话声，目光无主的在卧室的门和墙上的挂表之间晃来晃去。
一个小时，六十分钟，三千六百秒。
一地的烟头，嘲笑着他的慌张无度。
妈的，狠狠一拳头砸到了墙上，要不是屋里是个他也想叫妈的人，他简直要骂街了。
软刀子杀人，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掏出手机来，想了想，还是拨了电话。
“怎么这么久才给家里电话，顺利么，进门了没？”
“妈……”听着那头传过来的调侃，阳光心头这才踏实点，怕什么啊，实在不行就把自家这个老太太推出去，好歹也是个教授级别的，专门糊弄小可爸妈这种老实巴交的中学老师。
“赶紧说话，到底怎么样，你跪了没，挨嘴巴没有？”
“想什么呢你，你以为人人都跟你那么暴力啊，我倒是想跪呢，可根本没机会，就我上厨房盛碗汤的当儿，小可就稀里咕噜全说了，我再出去，老太太看都不看我，拉着他们家儿子就进屋了，脸色那叫一难看……”
“你长嘴干嘛使的，平常哄我一套一套的，怎么这时候连个话都不会说，你不整天吹小可他爹妈多待见你么。”
“不是，妈……真的……这……”
“算了，实在不行我再去帮你们说说，哎，这事儿，不由人，这家里要真不同意，你们也得做好准备。”
“同不同意的，也得给个痛快话儿啊，这都一个多钟头了，半点动静没有。”
“时间越长越好，这说明人家小可他妈正做思想斗争呢，这是好现象，不过我说，你想清楚没有，家长这关要真过不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继续斗争呗，我们俩合计了一下，反正他们家就是再不乐意，毕竟是离的远，想管也管不了，我们寒暑假勤去着点，长期作战。”
“你有脑子没有，这他们家要非让他辞了工作回家呢，两地分居你们还怎么战？”
“不可能，妈你也不想想，小可辞职可算违约，违约金就是三万，况且他现在还在Ｇ大读研究生呢，这要一走，赔钱不说，学位还没了，他现在的导师可还算个牛人，喜欢他的紧，他这一走，老先生也得着急……”
“况且，”阳光幽幽的降低了音调，“他能走到哪去，总出不了中国，大不了我去找他好了，以后的事儿谁也说不准，反正现在我们都知道谁也离不开谁。”
“行了儿子，别肉麻了，”老太太笑着在电话听筒旁边拍了拍巴掌，“车到山前必有路，说不准一会儿……”
紧闭的门“啪哒”一声开了，小可站在门口，神情激动的看着他，身后站着的，是疲惫的母亲。
阳光慌慌张张的挂断了电话。
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对方，很好，脸色还很白净，没有巴掌印的淤青，目光下移，落到他的双腿上，膝盖处有着明显的污痕，是长时间受压迫的产物，阳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操，这个小傻子，他还真是一回生二回熟。
这么想着，他也不由自主的走到老太太身前，二话不说的就要往地上扑。
“好啦，你也别表现了，这么大一个男孩子，我自家儿子跪跪我还罢了，我受用的起，你也来这一下子，我可不敢生受。”
“妈，”小可哭丧着脸打断母亲的话，声音里隐隐透着点哭腔，“妈你这是干嘛，都跟你说了，当初也是我……”
阳光不敢说什么，还是老老实实的跪在了地上，小可也赶紧走过去贴在他旁边跪了下来，俩人默契的闭着嘴抬着眼睛，目光凝聚在一个地方。
仿佛再也无力承受这样企盼的眼神，可怜的母亲茫然的走过他们二人的身前，无力的趴倒在了沙发上。
压抑不住的失望的哭泣，在狭小的客厅里四处的冲撞着，挥之不去。
“妈，你别这样，别哭了妈，我们真的，真的是没办法，妈，求你了，我保证，我们会好好的，我们一起孝敬你和我爸，妈你好好想想啊，你真的什么都损失不了，你就有俩儿子啦，你不老羡慕咱们隔壁家那俩大儿子么，妈，求求你，别这样，妈……”
阳光默默的走进洗手间，拿了条毛巾要递到小可手里。
“妈，你不总说只要我幸福就好么，我现在真的挺幸福的，你看，我就是个同性恋，只喜欢男人的那种，就算离开他，我也没办法找别的女人，我再找也只能找男的，可他不一样，这家伙可是男女通吃型，这万一……万一我们分开了，我还得当ＧＡＹ——啊，就是同性恋，可他到时候再找个女的，那可就算浪子回头了……”
阳光眼睛一瞪，手里的毛巾差点就要抡过去。
小可冲着身后摆摆手，咳嗽了两声接着说：
“妈，我刚才不都跟你说了么，我去年春节那么不痛快，都是这家伙他……不说了反正当年就是他对不住我，现在要是我们分开，人家看不起的还是你儿子我，这家伙摇身一变就又当回五好青年，妈，你忍心就这么看着你儿子一个人摔跟头？死也得拉个垫背的啊！”
小可妈妈还是那么个姿势趴着，这边却有人早就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深情倾诉加插科打诨，哭声渐渐的低了下来，屋子里的气氛终于算是有所缓和。
“小可，你们俩，你们俩这……”
阳光赶紧凑过去：“阿姨，你记得我上回跟你和我叔叔说的那话么，我说他是我最要紧的哥们儿，我决不会让他受委屈，这话后半段没错，前半段那是我蒙您呢，我把他当兄弟，更当我老婆……”
腰眼上莫名其妙的被杵了一下子，阳光赶紧改口：“要不这么着，您把我当儿媳妇，我跟您说，现在除了做饭，我可是什么都干得不赖，您看这地，这都是我擦，还有这洗碗，全是我干的……”
坏了，阳光一激灵，这是不是显得自己太贫了？
“阿姨，我……我没别的意思，我们本来是想瞒着您，过一天算一天，要是哪天过不下去了，悄么声的一分手，谁都不耽误，现在跟您交待了，我们就是想着一直在一块儿的，俩男人也没结婚这一说，可咱就图这么个意思，您和我叔都点了头，我们心里也就踏实了。”
小可抹把脸，赶紧把话接过去：“妈，这以后到底能不能一直在一起，我现在说了也不算数，可我们俩现在确实只有在一块儿才过的痛快，我要说离了他就活不了那是瞎话，可要真是生生就让我们分开，那真是比杀了我还让我难受，妈，从小你就疼我，现在怎么就舍得让我受罪？”
舍不得舍不得舍不得……小可切切的说阳光默默的念，墙上的挂表嘀嗒嘀嗒的走过一段又一段时间的空格，早春的暖风攀过窗子轻柔的抚过妈妈鬓角的白发。
“你们两个将来都……都没着没落的，连个孩子也没有，这……”
“妈，你和我爸养我这么大，我都不能守的你们身边，我心里也……”
“你说这干嘛阿，我和你爸过的好得很，将来等他也退休了，我们也一起出门去旅游去，我们不图你照顾我们，就是担心你们两个啊。”
“您看您这也挺潇洒不是，我们现在这状态，伺候你们二老再加上阳光他妈妈没问题，等过个五六十年，我们也老了，也一块儿搭伴旅游去，再老的走不动了，敬老院里一待，也是个伴儿。”
“你们啊……”手足无措的叹口气，伸出手勉力的像抚摸自家儿子般摸了摸阳光的后脑壳，“现在年轻呢，说什么都好，这将来……将来要是分了，落个坏名声，可怎么办啊？”
阳光不吭声，心里憋屈的像堵了一团糟烂的棉花，闷的胸口发痛，张了张嘴，就是说不出话来。
小可蹲下身子，像小时候常做的那样把头靠在妈妈的腿上，声音低低的，好像还是那个在学校受了委屈回家哭诉的小孩子。
“妈，对不起，以后怎么样我不知道，可现在这个时候，我是真心的想和他在一块儿，妈……”
触手可及的是结实的男人的肩膀，虽然不是那么宽厚，可也还是坚定和有力量，曾经抱惯了的柔软的孩子的身体长成了有担当的男子汉，记忆里天真的童颜已经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没有办法放手的生命中的珍宝，舍不得，舍不得，舍不得……
“罢了，今天先什么都不要说，阳光你也回去吧，明天要是方便的话，把你妈妈也请来，咱们一起吃个饭。”
又是火车站，小可居然觉得很好玩，似乎自己每一次离开或者送什么人离开，背后都有一段奇妙的故事。
站台边上，两个妈妈谈笑风生说的正欢，他和阳光两个人守着大大小小几个包，故作郁闷的神情里头是挡不住的心得意满。
“还是阿姨有办法，昨天不知道她怎么开导了开导我妈，她那脸也不耷拉了，昨天晚上你们走了还直个劲儿的夸阿姨她人好会办事情，还说什么‘哎呀，人家到底是知识分子，你看小孩子教育的，他以前上我们家去，我就讲这个孩子有教养的，你看看吗，又懂事又有担当，还是人家妈妈有水平……’”
小可挤眉弄眼的撇着嗓子，阳光笑的差点岔气。
“要说还得是你妈她老人家了解我，看你说我的，那他妈哪叫人话啊，什么就我男女通吃，还‘这家伙摇身一变就又成了五好青年’，我变什么变，好，到时候，我一过了气的花花公子同性恋，还交女朋友呢，不进感化院就不错了。”
“你也知道你花？”
�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