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天下(整本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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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天下(整本txt)-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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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秃秃的箭头戳中娥恩哲白嫩的肌肤,在她背上留下一点鲜红的印记,然后啪嗒落在地上。
  满地的苍头箭羽,娥恩哲的背上已是伤痕累累,圆点的红印带着一丝的血痕遍布肩背。布占泰的箭法使得极有技巧,每次都射她不同的部位,让她痛楚难当,却又绝不会折磨至死。
  我捂住嘴唇,哆嗦着。
  这算什么?特意找人叫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就算是在替我报仇了么?他在做什么?以如此残忍的手法去折磨一个弱质女流,而这个女人却是他的妻子——虐妻!他到底……算得上是哪门子的男人?!
  “咻——啪!”箭羽跌落,可娥恩哲已然不会吭声,她耷拉着脑袋,手腕处被绳索勒得血红,纤细的身子在炎热的夏风中如蒲草般轻微摇荡。
  “够了……够了……”好半天,我才找回我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大叫,“够了!”
  布占泰停下手,将铁弓换到右手,轻轻朝左手掌心里吹了口气,“东哥,这是家事!家有家规……你莫插手!”
  额实泰终于动容变色,猛地从斜刺里冲出,跪在布占泰跟前,抱住他的双腿,悲痛欲绝地叫道:“爷!您还不如拿弓弦直接绞死妹妹,爷的右手箭妹妹已然受不了,您若是换成左手,还不如直接赐她一死,免了她的活罪吧!”
  “滚开——”布占泰愤怒地抬脚将额实泰踢出老远,“就是你这贱人平时教唆的,你以为我就不会收拾你了么?”左手将弓弦拉满,苍头箭直接瞄准她的脑门。
  我吓得全身直冒冷汗。素闻布占泰箭法如神,有个别号称之为“何叱耳”,满语的意思乃是左弓。也就是说他不仅能和正常人一般右手挽弓射箭,还能左右开弓,而左手比右手更加灵活有力。
  如果换个现代点的说法,那布占泰九成九是个左撇子!
  “贝勒爷!”穆库什不知何时竟然醒了,醒来却恰好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忍不住尖叫,连滚带爬地匍匐过来,“爷!求求您!我们知错了!求您饶了姐姐们这一回吧!爷,您要罚便罚我吧!”
  “你们一个都跑不了!”布占泰满腔愠怒。
  我忽然发觉他这不只是单纯地在为了我而发泄怒火,就某种程度而言,他其实是在借着爱新觉罗家的这三个女儿发泄对努尔哈赤以及建州的强烈不满和愤慨!一如……当年被圈禁于费阿拉城梅园之内,这在他心中必然留下深刻阴影,成为伴随他终身最隐晦的伤痛和耻辱!
  他不过是伺机寻了这个古怪的理由得以发泄私愤罢了!
  弓箭从额实泰的额头撤开,忽然箭头一转,竟是“嗖”的一下朝昏迷中的娥恩哲射去。当时我离娥恩哲很近,事发突然,我连想都没想清楚,就任由动作先行于大脑一步,转身抢扑在娥恩哲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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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2』第九章乌拉(4)


  “啊!”我低低地喊了一声,疼得龇牙咧嘴,嗷嗷直叫。
  “东哥——”身后的布占泰激动地大叫一声,哗地扔掉弓箭,飞步向我奔来,“东哥!为何如此冲动,要替这贱人挡箭?方才有多危险,你可知道?真真吓死我了!”
  有多危险我是不清楚,然而我却清楚方才那支苍头箭已然射中了我的肩胛骨,伤处此刻正一阵一阵的隐隐抽痛。我也只剩下张着嘴吸气的份儿,根本连一句整话也说不出了。
  布占泰的那记左弓苍头箭,硬生生地撞裂了我的肩胛骨。大夫给开了药方,虽不至于大热天的要上夹板,却一再叮嘱不可乱动,以免骨头难以长好。
  伤筋动骨一百天,我正好以此为借口,将婚礼一压再压,最后日期只得拖延至九月末。
  然而九月初,便听说娥恩哲因不堪丈夫羞辱,居然从乌拉城里逃跑了,布占泰因此大发雷霆,将额实泰和穆库什关进了牢里。
  局势开始紧张起来,整个乌拉城弥漫出一种压抑的气氛。九月中,布尔杭古忽然到了,我不清楚他们这些男人搅在一起到底商议了些什么计策,只是清楚地知道乌拉的太平日子过不长了。如果我被许嫁乌拉是个引子,那么娥恩哲受了鸣镝之辱后逃回建州,将成为努尔哈赤攻打乌拉的导火索。
  于是,我躲在房里每天数着日子开始倒计时……
  万历四十年九月二十二,努尔哈赤亲率三万大军,借口布占泰屡背盟约和以鸣镝射侄女娥恩哲,急速向乌拉进兵。七天后大军抵达乌拉境内,沿着乌拉河而下,直逼乌拉城,隔河列阵。
  布尔杭古原想回叶赫搬救兵,可是没等他走成,建州大军已然压境,乌拉城内慌成一团。布占泰占据有利地形,安养兵力,欲借疲劳战来拖垮建州兵卒,然而未出三日,建州改变战术,竟突袭攻占了乌拉城周围各个小城,又将沿河六城的房屋、谷物、粮草尽数放火焚毁。
  乌拉城自此被彻底孤立。
  布占泰心急如焚,连日来的不眠不休,已将他弄得形容憔悴,疲惫不堪。
  “东哥……”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我跟前,悲凉地望着我,“我该怎么办?”
  很突兀的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太大,答案也太重,我无语,只是将手放在膝盖上默默地垂下头。
  寂静的房间内,我坐着,他站着,两人彼此间都不说话。
  “东哥!”他忽然颤声喊我,“可否让我抱抱你?”
  我茫然抬头,他表情悲恸,眼底闪烁着无奈的光芒,于是我那颗早已麻木的心沉了沉,不怒反笑:“怎么办……爷早有定夺,何必再来问我?”
  “东哥……”
  “我累了,想歇会儿。爷若有召唤,东哥也好打起精神来……”
  “东哥!”他忽然冲过来,单膝跪地,强劲有力的臂膀牢牢地搂住了我,我挣了挣,无奈下也只得任他抱了,“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似乎这声“对不起”已然有很多很多人跟我一再地提起,可是他们到底哪里对不起我了?为何明知会“对不起”我,却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断伤害我?
  我是真的累了……心太累!已然承载不起太重的东西!
  翌日,布占泰派遣部将英巴海乘船至对岸建州军营,请求和解。努尔哈赤未予理睬,竟将英巴海轰了出来。之后连续三日,乌拉派了三次使者求和,均被拒。
  第四日,布占泰出现在我房门口,身后跟了一队穿着全副铠甲的侍卫。满屋子的丫鬟被吓得噤若寒蝉,我平静地将怀里逗弄玩耍的一只小猫赶了下去,掸了掸长袍光滑而又冰冷的绸缎面料,仰头对布占泰一笑,“这便要去了么?好!”顿了顿,忽又想起一事,忍不住讥诮地问道,“爷希望东哥如何妆容呢?是惨不忍睹,还是凄楚可怜?”
  布占泰绷紧了面皮,一声不吭。
  我哈哈大笑,笑声里鼻子微微一酸,我刻意忽视这份悲痛,大咧咧地朗声说:“那好……就这么着,咱们走吧!”
  布占泰转身疾走,脚步快得出奇。他带来的那队侍卫里有个叫拉布泰的人跨了出来,躬身向我打千:“格格……得罪了!”说罢,右手轻轻一挥,身后有人拿了条拇指粗的绳索出来,利落地将我双手反绑于身后。
  我疼得咧嘴吸气。拉布泰斥道:“笨蛋,动作轻点!”那人吓得手一哆嗦,反将绳结抽得愈发紧了。
  跟着他们一路绕出城,然后乘了一叶扁舟,船身不大,总共能装个七八个人的样子,除了我和艄公以外,布占泰只带了喀尔玛、拉布泰等六名亲随。
  哗哗的水流声自船侧湍急而过,我忽然冒出个傻念头,如果就此一头栽下河去,不知道那滋味又是如何?应该不会太难受吧……
  倾了倾身子,我望着浑浊的河水痴痴发怔。
  “爷,快到了!”拉布泰小声提醒。
  “嗯。”布占泰点头。然后拉布泰稍一示意,立即有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地拉起了我,将两柄明晃晃的钢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小心些,可别当真伤了她……”布占泰有些犹豫,但眼神始终躲躲闪闪地不敢正视我。
  “奴才们自有分寸,爷放心!”
  “什么人——”冷不防河对岸传来一声厉喝,十多名小兵手持长枪,沿着河堤奔走。
  拉布泰急忙朗声说道:“海西乌拉部首领贝勒求见建州淑勒贝勒!”
  这句话刚说完,那头已有人朗声大笑:“是布占泰那老小子来了?我来瞧瞧可真……”这声音耳熟得让人热泪盈眶,我扭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穿黑色甲胄的大将骑马奔至岸边,虽然隔得远了些,却仍可从体型上清楚地辨认出来。
  “扈尔汉!”我脱口高呼。
  滔滔江水未能完全掩盖住我的声音,岸边的扈尔汉顿住了马步,错愕地嚷道:“是……东哥格格?是东哥格格么?当真是你——他娘的!布占泰,你小子想做什么?捆个娘们当人质,你算哪门子的英雄好汉?”
  布占泰脸色铁青,面部肌肉微微抽搐着,鼻翼翕张,情绪有点不稳,但终于没有吭声。
  得得得……一阵马蹄声骤响,哗啦一声,水花四溅下竟有一匹乌骓宝马负着主人,连人带马一块儿跃下河来。湍急的河流中,水深至马腹……
  眸瞳渐渐湿润、模糊,眼前的人影在不断晃动,一股锥心刺骨的痛楚刹那间渗入我的五脏六腑,痛得我快无法呼吸。心底掩埋至深的伤疤犹如重新被活生生地揭开,咝咝地抽搐疼痛。
  “东哥……”马背上的人影渐渐恢复清晰,隔了七八米远,那声叹息似的呼唤里饱含了太浓的情感,传到我耳里,竟让我抑制不住的剧烈颤抖起来。
  “皇太极!”布占泰冷冷的话语在我耳边炸响。他这一声喊,也终于将我给震醒。
  “布占泰!”皇太极脸色微白,乌黑冰冷的眼眸与他微白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黑白分明间,那抹极具气势的慑人煞气静静地在他身上弥散开来。
  这一刻的皇太极,冰冷得叫人心里发憷!
  “布占泰——”一片混乱的马蹄声在对岸响起,正黄旗的旗幡迎风飞扬,努尔哈赤一马当先立在岸边,握着马鞭的手笔直有力地指了过来,“布占泰,先时擒你在阵上,我赦你不杀,宽释出来,厚养款待,扶为乌拉领主,又以我爱新觉罗氏三女配你为妻。今日你欺骗蔑视我建州,七次违背盟誓,掠夺我属部虎尔哈……”一连串的指责如重锤般砸来,布占泰只是面不改色,昂然挺直地站在船头。
  努尔哈赤语音一转,虽然距离遥远,我却似能感觉到他火热的目光在我脸上滚了一圈,而后继续大声怒斥:“而今……你竟意欲强娶我所聘之叶赫女子,且以苍头箭辱射我侄女。俗语有云‘宁削其骨,莫毁其名’,你已辱我至此境地,我如何还能容你猖狂无礼?就算他日大明天子怪罪,我今日也必定要一雪你予我的奇耻大辱!”
  我将目光缓缓从努尔哈赤身上移开,略为往边上偏过,身子猛地一颤,下颌凉飕飕地触到了冰冷的刀面。
  代善!二阿哥……古英巴图鲁……他,竟也来了!
  心里一阵恍惚,再回神看时,发现皇太极犹如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地挺立在河里。此时已是九月末,河水虽未结冰,却也刺骨寒冷。那乌骓马连打了两个响鼻,哧哧喷着热气。
  我心疼不已,千言万语凝在喉间,千回百转却终是无法吐出一个字。他纹丝不动,薄薄的双唇坚毅地紧抿成一线,脸色愈发转白,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瞅着我。
  不过仅仅几米远的间隔,我与他之间似乎伸手便能够到,却又仿佛隔得甚为遥远……
  不知道布占泰和努尔哈赤隔河相对,到底在交谈什么,在这一刻我能感应到的,只有他……只有一个他!
  “老八!回来!”努尔哈赤的一声催促唤醒了我。
  皇太极拧紧了眉头,脸上闪过一丝痛楚复杂的神情。过了好一会儿,他猛地一勒缰绳,强硬地将马首拧拉回转,乌骓马在滚滚河流中蹚了回去。望着他孤寂如山的背影,我心里抽搐,眼泪无声地落下。
  “布占泰!你记住了!我只给你两个月的时间!”努尔哈赤骑马立在岸边,周围的建州将士开始向后退去,“两个月后,你若不能兑现诺言,我照样会率兵打来——别以为我当真攻破不了你的乌拉城!你莫忘了,这乌拉河迟早是要结冰的!”
  沿河的大队人马开始往后撤,我眼瞅着逐渐消失的那个身影,终于化做了视野里的一个小黑点。我心里好比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各种滋味搅在一起,说不出的憋屈难受。
  “真想不到……”喀尔玛大大地松了口气,感慨道,“果然不愧是第一美女,就连努尔哈赤那般骄傲无惧的人物,居然也会为了一个女人放下身段,应允退兵。”
  “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布占泰的神情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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