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轻动，淡淡吐出了这几个字。
那微热的气息，毫无例外的喷在了自己脸上，点燃了片片红晕，楚伦所说的话如同咒语一般，在耳边不断回响，一遍，两遍……突然莫离恢复了神智，一把推开楚伦，却没有生气，开口道：“你是醉了吧？”
楚伦一怔，轻笑着甩了甩头：“抱歉，把你看成别人了。”
听了这话，莫离的瞳孔却是一缩，别人？
是啊，别人。不是现在冷漠的你，而是幼时初见，那个柔弱，需要依靠的你。
“我的确是醉了，很抱歉。”看见了莫离一瞬间的失神，但楚伦选择将它忽略，那是幻觉。
的确只是一瞬间，在那之后莫离转过身继续换衣服，一句话也没有问。
别人？那应该是你心里的，那个人吧。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却有一点点痛。
过了好久，两个人终于收拾停当，楚伦命人把湿了的床单换好后，问莫离：“那么你现在，要怎样向他们解释？”
“说实话。”楚伦的衣服还是有点大，穿在身上不合适啊，莫离有些郁闷的想着。
“哦，这样啊。你是在想，就算你不说实话，夜渊还是会查出来吧。我知道，他看上去玩世不恭，实则还是很关心你啊。”看见莫离的目光不断聚集在换上的衣服上，楚伦也不禁乐了，“有点大，还是你太瘦了。”
莫离点点头，也不知是同意哪句话，总之他没有说话。
这时门也突然开了，进来的是夜渊。
“我看时间不短了，就想着应该好了。进来不唐突吧？”夜渊到现在仍皱着眉。
楚伦点点头唇边挂着一丝笑容：“已经好了。进来的正是时候。”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夜渊的声音有些颤抖，看得出他在极力隐忍自己的不满与担忧，
“我把他交给你了，你怎么让他这样狼狈的回来！”莫离这样狼狈，楚伦你竟然笑得出来，早知这样，我绝对不会把他交给你。夜渊在心中呐喊。
看这架势，楚伦知道夜渊现在心中充满了对自己的不满，他无奈的笑了笑，知道解释也没有用，便转头看向了莫离。
“我有心脏病。”莫离淡淡的说道。
那一瞬间，夜渊以为自己听错了。“好了，别开玩笑。莫离你不用这么袒护楚伦吧，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这是真的。”楚伦也开口了。
“不，我要听他说。”夜渊固执的看向莫离。
“说过了，心脏病。”那声音，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夜渊睁大了眼睛，但随即又轻轻笑了起来。怎么可能，莫离你在骗我吧。这么多年都没听你跟我讲过，我也从没看你心脏病发作过，你怎么可能，有心脏病呢？骗我……
夜渊很想这样想，但一向不苟言笑的莫离是不可能开这么大的玩笑的，那一定是楚伦想吓唬我才这样的，一定是！
“夜渊你不要逃避了，莫离这样说，就一定是真的。”不知什么时候梦遥也进来了，拍了拍兀自失神的夜渊，轻叹了一口气说道。
“什，什么？”这回轮到夕颜吃惊了，“心脏病？”
楚伦点了点头。
雨在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四下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突然，只听“哇”的一声，然后便是梦遥焦急的呼喊：“小夕！”站在夕颜身旁的夜渊连忙接住了倒下去的夕颜。梦遥拿出手绢擦了擦夕颜嘴角残余的血痕。
楚伦的眉头跳了跳，看了一眼地上的那一口鲜血：“夕颜怎么回事？”
“小夕她，身体很虚弱。如果不好好调养，或许活不了多久。”看夕颜紧紧闭着双眼，以为她晕了过去，梦遥皱着眉头说道。
没想，夕颜在听到这句话后，却慢慢睁开了眼睛，在梦遥吃惊的眼神中，她笑了笑：“遥，你总算说了呢。”
“没，我说什么了，小夕你听错了。”梦遥连忙慌张的否定。
“怪不得你对我照顾这么周到呢，原来我要死了。”夕颜的声音中，没有绝望，却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
“不，好好调养，你还是可以活下来的。”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莫离突然开口说道。
因为莫离从来不骗人，所以他说的话一定是真的，那么这句话从莫离口中说出来，他是想给自己活下去的信心吧？夕颜摇了摇头：“算了，有你们对我这么好，就算活不了，我也不会有什么遗憾啊。死了的话，或许还有用。”说到这儿，夕颜定定看着莫离，似乎下了什么决心。
更何况，我曾经说过的，父母留给我的画纸，我也已经用完了啊。留在这里，不是只会给遥你，还有其他人，增加烦恼吗。
帷幕的一端，有谁想要放下手。
她说，其实，我也曾拥有，现在放下，已经够了。
上篇：左手 决定
十八决定
“小夕你别傻了。”看着夕颜的笑容，梦遥不知为什么感到有些可怕。
夕颜扶着夜渊的手，慢慢站了起来，又是向梦遥一笑：“我什么也没有说啊，遥。”
楚伦一直在旁边站着，沉默的听着几个人的对话，最后看见夕颜眼中一闪而过的决绝，他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了，但是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楚伦一直没有说话。
“那么，莫离你的病情，严重吗？”夜渊上前一步，站在了莫离面前。
对着夜渊毫不掩饰的目光，莫离竟慢慢垂下了头：“晚期，你相信吗。”那声音像一把锉刀，一寸寸割着所有人的心。
这时，夜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的神色一变，竟是有了一些希望：“啊，我这个大傻瓜，不就是心脏病吗，包在我身上啦。”
夜渊的父亲，是全球闻名的外科医生，经他手的病例，可以说没有一例失败的。只是夜渊平常很少与他的父亲接触，现在才想起来，也是这个原因。
听了这话，楚伦也是一惊。但只见莫离摇了摇头，他说：“之前我就是去找他的。即使手术成功，似乎也活不了太久。”
“最多？”一旁的夕颜轻轻问了一句。
“五年。”只听莫离淡淡的答道。
这对众人来说无疑是道晴天霹雳，尤其是夜渊和楚伦，一个是莫离之前唯一说的上话的人，另一个是从小时便与莫离有了交集并定下约定的人，此刻听到从莫离口中轻轻蹦出的“五年”二字，霎时都是一怔。
“那你之前为什么都没有跟我说？”夜渊突然生气的质问莫离。
莫离没有回答。
“你从来都是所有的心事都憋在心里，一句话也不会对别人说。你以为你自己可以扛过所有的困难吗？今天就让我说句狠话，你别做梦了！这么长时间我算是看透了，你不会相信任何人，你永远不会有朋友。像你这样冷漠高傲，我真奇怪当初我为什么会去搭理你，为什么我到现在仍然会去忍让你。”
夕颜和梦遥的呼吸都是一窒。看来夜渊也不是完全不在意莫离对他的所作所为啊。而站在莫离身旁的楚伦，则是几分担忧的看向莫离，又几分认可的看着夜渊。
停了一会儿，夜渊忍住胸口快窒息的痛楚，接着说道：“莫离，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对别人这样冷漠，但你以为别人会一直无偿地忍受你的冷漠吗？笑话。之前，我觉得你是因为过去的伤痛而不敢让别人了解真正的你，我以为只要我用耐心让你明白这世上其实还有人在关心着你，就可以打开你封闭的心。我还是太天真了啊，一直不知道其实你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你不会流泪不会笑，不会心痛不会迷茫，你的所作所为都像是个机器般在不停运作。至少，在我面前，你总是高高在上，睥睨着所有的一切。”
夜渊说到这里，声音有些颤抖，楚伦明显的看到，从夜渊的眼角，有一滴泪在无声的滑落，“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无迹可寻。
“我不在乎付出的努力都没有回报，我也不在乎你面对着我从来不会笑，因为我一直觉得，总有一天你会认可我的存在。我不抱怨，之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而我唯一盼着的，便是你能低下你的眼睛，看看我，看看你身边所有的事物。然而，你却一直，抬着头，目空一切，不给身边人一点的希望。”
“吧嗒”，又是一滴泪，这回，连站在夜渊身后的夕颜和梦遥两人，都看到了夜渊微微颤抖的肩膀。然而，莫离仍旧是低着眼眸，没有反应。
“或许，我跟你不是同类。或许，你根本就是异类。莫离，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从来不信任我，为什么这么严重的病，你自始至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最后一句，夜渊近乎吼着说了出来。他一迈步，伸出手抓住了莫离的双肩，“抬起眼，告诉我！”
楚伦想要阻止的手还停在空中，那一刻，似乎连时间也被冻住了。
“谁知道呢，或许我跟你，正如你所说，不是同类吧。”莫离终于抬起了眼眸，轻轻拂去了夜渊抓住他的两只手，蜻蜓点水般说道。
夕颜和梦遥错愕的盯着面无表情的莫离，而夜渊却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原来如此，真的是这样。好，莫离，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眼前，妨碍你了。”说完，他奋力一甩手，决绝的转身而去。梦遥叹了口气，跟在夜渊身后追了出去，临走说了一句：“夕颜，你先回屋，等我回来再说。”
夕颜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刚才发生的一切会在眼前不断上演，梦遥说完后，她又看了看一脸淡然的莫离和眉头紧皱的楚伦，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便也一转身，走出了楚伦的卧室。
有风，轻轻吹过莫离的脸颊，带走了一颗不属于他的泪。那是在莫离拂去夜渊的手时，夜渊无意中掉落下来的。
“都静下来了。”看莫离仍呆愣愣的站着，楚伦说道。
“以后，也会静下来。”那一滴泪似乎带走了莫离身上所有的温暖，此刻，他的身体也有一丝颤抖。
双手轻轻放在了莫离肩头，楚伦轻轻一笑：“这个激将法，用的有些过头。”
只听“啪”的一声，莫离甩手打掉了楚伦的手：“没有。”
“你在否定什么？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是在怕万一你死了，夜渊会比现在更伤心，所以不如让他现在离开你，等你真的死了，他也会好受一点，对吗？”看着有些泛红的手背，心想这莫离真生气也不会手软啊，楚伦接着逼问道。
“不要没有根据随便猜测。”
“不过，你也是今天才知道在夜渊心里你的地位吧，你刚刚知道原来你伤害他有那么深吧。莫离，我再劝你一次，放下你的伪装，摘下你的面具，敞开你的心门，让我们进去，帮助你，你不是一个人在生活。”不知为什么楚伦关掉了电灯，只留下一室黑暗，“我出去了，你今晚在这里休息吧。药在床头。”
在转身关门的一瞬间，楚伦看见莫离的身子微微一晃，随着门“啪”的一声关上，莫离也突然倒在了地上。
“对不起，夜渊，对不起，楚伦，对不起。我只是，尽力在避免留给你们的伤痛。但是为什么，会让你们更加伤心……”
楚伦走出了房间，略一思索，便走到了夕颜所在的卧室，他轻轻一敲门：“夕颜小姐，我可以进来吗？”
正在发呆的夕颜却是一愣，赶忙站起了身帮楚伦开门，看楚伦仍是含着那一丝儒雅的笑容，夕颜小声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夕颜小姐，如果我想的没错的话，你应该是，不想再活下去了吧？”楚伦走进了屋子，关上门后，回身问道。
夕颜听了这话一惊，连忙扯起嘴角笑着解释：“怎么会，楚伦你怎么会这样想。”但是那慌张的神色，正好入了楚伦洞察的眼中。
“而且你是在想，把自己的心脏给莫离吧？”不知为什么，那在平日里如春风般的笑容，现在看在夕颜眼中，却是有了一丝魔魅，“不过确实，鲜活的心脏因该会比那些被盐水泡过的心脏要好吧。”
知道楚伦已将自己的心思摸透了，夕颜也不再作无力的掩饰：“你果然厉害，确实如你所说。”
“但是，即使你下定决心，你的心脏与莫离的身体合不合适这且再说，就莫离肯不肯接受这一点，不知夕颜小姐你有没有想过？”楚伦缓步走到了窗前，挡住了最后一点月光，一点点分析道。
听了这话，夕颜大吃一惊，虽然知道楚伦此次来绝对不会苦口婆心的劝自己要活下去，但楚伦所说的这些，她可是从来没有想过。不知楚伦是从什么时候，看出了她有这个心思，又是从什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