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 秋白--从书生到领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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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 秋白--从书生到领袖-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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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杂文:尖锐,明白,晓畅,真有才华,真可佩服!也指出瞿秋白的杂文深
刻性不够,少含蓄,读二遍有一览无余的感觉。鲁迅更看重瞿秋白的论文。
有好几次,他微笑着对冯雪峰说:“真是皇皇大论!在国内文艺界,能够写
这样论文的,现在还没有第二个人!”这是指瞿秋白批判与打击“民族主义
文学”、“第三种人”、“自由人”以及论述文学革命、文艺大众化问题的那些
辉煌的论文,如《学阀万岁》、《鬼门关以外的战争》、《普罗大众文艺的现实
问题》、《“自由人”的文化运动》、《文艺的自由和文学家的不自由》等。


正是在共同的革命斗争中,对工作和事业的巨大的热情,对同志的赤
诚纯真的情谊,把鲁迅和瞿秋白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

鲁迅最初交给瞿秋白翻译的书,是苏联作家格拉特柯夫的长篇《新土
地》。当时国内很难得到俄文原版书籍。为了防范敌人的查禁和没收,瞿秋
白请他的朋友曹靖华从列宁格勒把苏联书籍报刊寄两三份,分批或经西欧寄
给鲁迅,然后由鲁迅转给瞿秋白。

《新土地》就是这样转到的。1931 年下半年,译稿送商务印书馆出版。
《新土地》真实地反映了苏联的现实生活,瞿秋白看重它的出版。他写信告
诉曹靖华说:当这部书出版的时候,他要亲自写篇序,而这序文只有五个字:
“并非乌托邦!”。可惜,《新土地》书稿,后来在“一·二八”事变时毁于
日军的炮火中。

1931 年秋,曹靖华把《铁流》译稿寄给鲁迅。但曹靖华未及译出涅拉
托夫写的序文。

鲁迅以为,译本缺乏一篇好的序文,实在有些缺憾。但发稿在即,要
远在列宁格勒的曹靖华来译已来不及,便托冯雪峰请瞿秋白翻译。瞿秋白欣
然同意,把别的事放下,很快把这两万字的序文译出,并将《铁流》一部分
译稿与原著校核了一遍。在把译稿送给鲁迅时,瞿秋白写了一封信;这是迄
今发现的瞿秋白写给鲁迅的第一封信:

迅、雪:

这篇序是译完了。简直是一篇很好的论普洛创作的论文。其中所引《铁
流》原句只有一半光景是照曹译的,其余,不是曹译不在我手边(在下半部),
就是作序者自己更动了些字句,我想,可以不必一致,这是‘无关宏旨的’。
不过,当我引着下面一段中的几句时,我细把《铁流》原文和曹译对过。①①
下面是曹译文字一大段。信是手迹残页,没有后文,也没有日期和署名。

称鲁迅为“迅”,冯雪峰为“雪”,这是多么亲切的称呼!信中的语气,
也充满了老朋友一样的亲切感。鲁迅在1931 年10 月写《〈铁流〉编校后记》
里,告诉读者说:“在现状之下,很不容易出一本校好的书,这书虽然仅仅
是一种翻译小说,但却是尽三人的微力而成——译的译,补的补,校的校,
而又没有一个是存着借此来自己消闲,或乘机哄骗读者的意思的。”看来,
瞿秋白和鲁迅虽未曾见面,但友谊已经很深了。

不久,鲁迅又拿卢那察尔斯基《被解放的唐·吉诃德》请瞿秋白翻译。
本来,鲁迅已从日文本翻译了这剧本的第一场,以陏洛文笔名在《北斗》上
刊出。找到俄文原本后,鲁迅认为最好请瞿秋白从原文从头译起。瞿秋白也
欣然答应,并且立即动手,在1931 年12 月20 日出版的《北斗》第一卷第
四期刊出第二场译文,并连续刊登。但到1932 年7 月20 日《北斗》第二卷
第三、四期合刊登完第三、四场以后,因《北斗》停刊而中止刊出。

直到1933 年10 月,鲁迅把全稿找齐,写信时间当在1931 年秋,8 月
下旬至10 月初之间。

才交联华书局印单行本。鲁迅在后记中写了如下的话:

从原文直接译出的完全的稿子,由第二场续登下去,那时我的高兴,
真是所谓“不可以言语形容”。可惜的是登到第四场,和《北斗》的停刊一
同中止了。后来辗转觅得未刊的译稿,则连第一场也已经改译,和我的旧译
颇不同,而且注解详明,是一部极可信任的本子。藏在箱子里,已将一年,
总没有刊印的机会。现在有联华书局给它出版,使中国又多一部好书,这是


极可庆幸
的。①

①《鲁迅全集》第7 卷,第403 页。
可见,瞿秋白的译作,鲁迅是如何看重呵!
1931 年11 月间,《毁灭》译本出版。就在这不久,瞿秋白在对照俄文
原著校读后,于12 月5 日,写了一封长达六千字的长信,欣喜地说:

你译的《毁灭》出版,当然是中国文艺生活里面的极可纪念的事迹。
翻译世界无产阶级革命文学的名著,并且有系统的介绍给中国读者,。。这
是中国普罗文学者的重要任务之一。。。每一个革命的文学战线上的战士,
每一个革命的读者,应当庆祝这一个胜利;虽然这还只是小小的胜利。

你的译文,的确是非常忠实的,“决不欺骗读者”这一句话,决不是广
告!这也可见得一个诚挚、热心,为着光明而斗争的人,不能够不是刻苦而
负责的。。。你的努力——我以及大家都希望这种努力变成团体

的,——应当继续,应当扩大,应当加深。所以我也许和你自己一样,

看着这本《毁灭》,简直非常的激动:我爱它,象爱自己的儿女一样。。。
瞿秋白在指出了译文中的问题之后,又诚挚地说:
所有这些话,我都这样不客气的说着,仿佛自称自赞的。对于一班庸

俗的人,这自然是“没有礼貌”。但是,我们是这样亲密的人,没有见面的
时候就这样亲密的人。
这种感觉,使我对于你说话的时候,和对自己说话一样,和自己商量
一样。①
鲁迅收到这封热情真诚的长信以后,十分高兴。他把这信送到《十字
街头》,以《论翻译》为题,发表在1931 年12 月11 日。

25 日该刊第一、二期上。12 月28 日,鲁迅写回信给瞿秋白,热情地
说:“看见你那关于翻译的信以后,使我非常高兴”。“我真如你来信所说那
样,就象亲生的儿子一般爱他,并且由他想到儿子的儿子。。。不过我也和
你的意思一样,以为这只是一点小小的胜利,所以也很希望多人合力的更来
绍介。”②。。 

①《鲁迅全集》第4 卷,第370— 378 页。
②《鲁迅全集》第4 卷,第379— 385 页。
在这两封信中,瞿秋白和鲁迅都以“敬爱的同志”相称。
这在鲁迅是极少有的。只是后来,他在《答托洛茨基派的信》中,把
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引为同志”。由此可知,两人的友谊,是
何等深厚!

瞿秋白和鲁迅的第一次见面,据杨之华回忆,是在1932 年夏天,他们
从法租界毕兴坊搬回紫霞路以后。一天早饭后,瞿秋白由冯雪峰陪同,高兴
地去北川公寓拜访鲁迅,直到晚间才回来。两个好朋友终于见面了。瞿秋白
回到家中,还处于兴奋状态。他告诉杨之华说,彼此一见如故,谈的十分投
机。他邀请鲁迅全家一道来紫霞路作客,鲁迅愉快地接受邀请。许广平对两
人这次会见的情景,作了生动的描绘:“鲁迅对这一位稀客,款待之如久别
重逢有许多话要说的老朋友,又如毫无隔阂的亲人(白区对党内的人都认是
亲人看待)骨肉一样,真是至亲相见,不须拘礼的样子。总之,有谁看到过
从外面携回几尾鱼儿,忽然放到水池中见了水的洋洋得意之状的吗?那情形
就仿佛相似。”“鲁迅和秋白同志从日常生活,战争带来的不安定(经过‘一


二八’上海战争之后不久),彼此的遭遇,到文学战线上的情况,都一个接
一个地滔滔不绝无话不谈,生怕时光过去得太快了似的”。①①许广平:《鲁
迅回忆录》。

这一段绘声绘色的叙述,使我们仿佛置身于鲁迅家中的客厅:圆形的
玻璃鱼缸,几尾金鱼欢快地游来游去。鲁迅和瞿秋白各自手挟香烟,在烟篆
中,两人促膝交谈。

鲁迅直抒胸臆:“对俄国文学,我有极大的兴味。我之写小说,原因之
一也是由俄国文学家为劳苦大众呼号战斗所给予我的影响。”

瞿秋白深有同感:“俄国的国情,很象中国。俄国革命掀天动地,使全
世界都受它的影响。”

鲁迅娓娓而谈:“为人生;俄国的文学,从尼古拉二世以来,就是这样。
无论它的主意是在探索,或在解决,或者堕入神秘,沦于颓唐,而其主流还
是一个:为人生。”

瞿秋白极以为然:“是的,文学家的笔,就是人类情感之所寄,俄国进
步文学家的笔,是为被压迫的劳苦大众而写作的。”

鲁迅赞许地望着瞿秋白:“把俄国文学的精品译给中国人看,无异是在
暗夜里烛照人生的火光。”

………… 

这次会见,使瞿秋白感到振奋。在摆脱了世事纷扰,重回文学园地的
时候,得识鲁迅这样的同志和战友,他怎么能不振奋呢?

6 月间,瞿秋白连续在10 日、20 日、28 日,写信给鲁迅,谈他对于整
理中国文学史和翻译问题的意见。信都写得很长,似乎有永远说不完的话。

夏去秋来。9 月1 日上午,天下着雨。鲁迅和许广平偕海婴冒雨来到紫
霞路六十八号。

鲁迅所以特地要在雨天来,也许同为在雨天里少有特务的盯梢。鲁迅
来时,瞿秋白无限喜悦地从书桌旁坐起来表示欢迎。客人很欣赏这一张特殊
的西式书桌。它上有书架,下有抽斗,把上面的软帘式木板拉下来,就可以
象盒子一样,连抽斗也给锁上,把整个桌面复盖起来。瞿秋白从桌子里拿出
他研究中国语言文字问题的书稿,就语文改革和文字发音问题与鲁迅讨论。
他找出几个字来,请许广平用广东方言发音。杨之华特地到饭馆去叫了菜,
招待鲁迅夫妇。当坐下来吃中饭时,才发觉送来的菜是凉的,味道也不好,
杨之华心里感到不安。但鲁迅却毫不介意,席间与主人谈笑风生,非常亲热。
鲁迅在当天日记中写道:“一日雨。午前同广平携海婴访何家夫妇,在其寓
午餐。”①。。 

①《鲁迅全集》第15 卷,第29 页。鲁迅这时多呼瞿秋白的别名何苦,
故称何家夫妇。

在这以后,瞿秋白和鲁迅两家的来往更为密切。据鲁迅日记:

1932 年9 月14 日“晴。上午。。文尹②夫妇来,留之饭。”9 月18 日
“晴。。。得文尹小说稿,下午毕。”10 月24 日“晴。下午买《现代散文
家批评》二本赠何君,并《文始》一本。”11 月4 日“晴。以《一天的工作》
归良友公司出版,午后收版税泉二百四十,分与文尹六十。”②杨之华曾用
文君作笔名,不久即改为文尹。

内中所说小说稿,是杨之华在瞿秋白鼓励下所写的短篇小说《豆腐阿
姐》。小说写完,瞿秋白很高兴地说:“拿去给大先生看看吧。”鲁迅在兄弟


中居长,瞿秋白尊敬而亲切地称他“大先生”。因为是习作,杨之华不好意
思麻烦鲁迅。瞿秋白说:“不要紧,大先生是很乐于帮助人的,特别是对初
学写作的青年。”果然,鲁迅收到小说稿后,当天下午便改妥,而且还改正
了里面的错字,分别写出楷体和草书。然后用纸包好送回。

日记中所说《一天的工作》,是鲁迅编译的苏联短篇小说集,共收作品
十篇。其中绥拉菲摩维支的《一天的工作》和《岔道夫》两篇,是杨之华译
出初稿,再由瞿秋白校改定稿,交给鲁迅的。良友公司答应出版这本书,书
稿刚刚送出,还没有得到稿酬,鲁迅便把当日午后所得版税中,抽出六十元
给杨之华,以贴补瞿家生活之用。这样无微不至的关怀,真使瞿秋白夫妇感
激不已。

在鲁迅家中避难

蒋介石政权建立后,实行法西斯专政。对苏区进行军事“围剿”,杀人
如麻;在统治区内,不断强化特务统治,制造了无数的冤狱。1931 年初公
布的《危害民国紧急治罪法》,因“叛国”之“罪”可判死刑的条文有八款
之多。国民党的文化“围剿”,欺骗手段与高压政策交替并用,手段越来越
卑劣,越毒辣。逮捕、监禁、暗杀,时刻威胁着左翼文化运动中的每一个人,
特别是象瞿秋白这样著名的共产党人。

白色恐怖弥漫的上海,鲁迅的身家性命也不安全。但是,每当瞿秋白
和杨之华面临鹰犬追猎的最危急的时刻,鲁迅和许广平总是置自身生死于度
外,成为瞿秋白夫妇安全的最可信赖的保护者;鲁迅的家,自然成为他们最
愿投奔的庇护所。1932 年冬,11 月下旬,瞿秋白夫妇得到警报,说是有一
个叛徒在盯杨之华的梢。瞿秋白不得不立即转移到鲁迅家中。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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