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会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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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会好吗-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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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能力,没有什么办法。我对他很失望,对南京政府很失望。

  艾:噢,就因为这几个月,日本人占领那么多地方,南京政府没有办法,您就到延安去……

  梁:退到武汉的时候,我取得蒋的同意,我说我要到延安去看看。到延安去看的时候,我心里是很悲观的,不知道怎么好,大家都在逃难,南京政府毫无能力,怎么好啊?怎么办呢?我就想看看共产党是不是有办法,我就这样去。一去,看到他完全不悲观,我是悲观地去的,他告诉我,没有问题,中国非有这样一天不可,非有这样一个大灾难不可,不过日本人他不要高兴太早。……这个时候,他正在写《论持久战》,(艾:是。)把《论持久战》的话讲给我听,他说日本人是不自量,他想吞并中国,(笑)那是妄想、笑话。中国是大国,太大了,他太小了。也不是中日两国,世界列强不能看着日本人来侵吞中国。“失道寡助,得道多助”,后来列强都反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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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毛的分歧(1)     

  梁:……(此处声音模糊)就不能不谈到对老中国的看法、认识;他对老中国的看法跟我的看法不一致。主要的一个问题是什么问题呢?就是阶级问题。他是阶级斗争,我就说中国的老社会,秦汉以后的社会,特别是从明代、清代600年以来的社会——早的社会我们不太清楚、不大敢说——明清以来的这个社会,在我看,贫富贵贱当然有,可是贫富贵贱可以上下流转相通,它不是像外国那样的一个阶级,很固定很成型,没有固定成型,而是上下流转相通。中国社会散漫,流转相通呢,它就散漫。散漫就斗争不激烈,不像两大阶级,一个贵族,一个农民或农奴,中世纪的,或者后来的资本主义社会,资本家跟工人两大阶级,中国缺乏那个东西。中国人喜欢调和(笑),斗争还是有,不过不大习惯斗争,斗争的两面,强大的也没有。我说这个话,他也不能完全否认。辩论很久了,他最后就说了:梁先生,你过分强调中国社会的特殊性,但是中国社会还是一个人类的社会,还有它的一般性嘛。我说对,你说的话,我完全同意。不过,正因为我完全同意你说中国有它的一般性,也有它的特殊性这样子,可是我要强调特殊性要紧。比如说,一个人,你认识这个人,你说你认识这个人,这个样就……你要说这个人的特色是怎么样一个人,那么算是认识了这个人。不能从“一般的”去说,说这个人是个人,或者这个人是个男人,这个人是个中年人,这都不行,你得说出这个人的特点,你才算是认识了这个人。因此,我说你这个不如我,我是抓住中国社会的特色的一面。谈话就结束了,说不下去了,一般性跟特殊性的比较是这样。

  后来,他在北京建国。1950年我到北京,一开头还是讲这个话。在北京见面是1950年的3月份。为什么是3月份呢?因为1950年的1、2月他同周总理在莫斯科,3月他才回来,他回来我才同他见面。1950年的时候,先头他问我一句,他说你现在可以参加政府吧?我有点沉吟,思索了一下,才回答。我说,把我留在政府外边,不好吗?这话在我有我的用意,可是在他听起来他不高兴,他想拉我拉近一点,可我不想靠近。我当时不想靠近,还是把事情看得错误,怎么错误呢?我不知道,中国的大局就能够统一、稳定下来,我不知道,我不敢这样乐观,因为过去中国内战老打不完,多少年老打不完。

  过去有过去的原因啦,不过我看见那种兆头好像还好不可免,为什么?因为共产党的军队解放全国,四川最后。我在四川,住在重庆的一个小地方,叫北碚。这个时候入川的军队,有三路大军:从陕西到成都的,是彭德怀的第一野战军;从长江入川的、到重庆的,有两路大军,一路是邓小平、刘伯承,这个叫二野,第二野战军;再一个林彪,叫做四野,第四野战军,也是从长江入川,这三路。在成都那边我看不见,我在重庆那边。可是我碰到的事情告诉我,很有问题。什么问题呢?我在四川重庆的北碚,有学校啊,我的孩子朋友都在那里。入川的军队,大概是二野方面,有一个不太高的将领,像是营长、团长的,他们到了北碚,有一个不记得是营长是团长,中级将官,知道我在那个地方,就来拜访我,并且跟我谈完话临走时他说:“你一定要到城里去,到重庆街上去看看,我们大军都到了。”我说我想去,他说“我有一个车给你”,留下一个小汽车。他就嘱咐那个汽车司机:明天哪,你送梁先生去重庆。那么我说很好,我也想到重庆看一看。所以第二天一早,我就坐着他留下的汽车去重庆,到重庆我一个朋友的家,地名叫上清寺,送我到那里了,司机就说我去吃饭,我说好,他说我吃完饭再来。哪里晓得他吃完饭之后,他来,说这个车不能给你用了,另外一方面,二方面军队抓了我这个车,扣了我这个车,他们要用,因为这车都是原来重庆市长的,也许公用的、私用的车,可是军队给扣住了。有时候四野扣,二野也扣,这方面扣了,那方面又扣去,抢夺了,我看这个情况不好。还有一个特别让我感觉到不好的情况,这个四野的军队装备好,穿着军装呀、器械呀、皮鞋什么的,装备好,有钱。除了四野,别人呢,穷。我想这个事情不大妙,他们已经开始争夺了。

  当时不久,我从四川出来到北京跟毛主席见面的时候,全国分六大军区,那边是西南军区,林彪的是东南,后来他回到湖北武汉……不是又有点从前的割据的样子?割据的样子不是呜呼哀哉吗?!国民党虽然失败了,他会不会回来呀?我一向是在两大党之间,好像是一个很公正的代表社会的一个人,各方面都可以说话,跟蒋方我也能说话,共产党方我也能说话,我想还是保留一个中间人的地位好一点。所以我这样一个念头,他让我参加政府,我就说留在外边不好吗?这样的话,他听了不很高兴,我不肯跟他靠近嘛。不跟他靠近,但是他倒是有一点一方面是不很高兴吧,一方面还是有点拉着我,希望不要隔得太远。以后他常常接我到中南海他住的地方去谈话,有空他就——没什么问题——就随便的谈谈,坐下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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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毛的分歧(2)     

  艾:那您谈的是家常话呢,还是……

  梁:没有目的。

  艾:噢,没有目的。家常话就是家常嘛。

  梁:几乎可以说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不过有两个情形可以说一下,一个就是我很想了解共产党的一些做法,他们要怎么样做,怎么样干,他们掌握了全国政权以后,要怎么样做,怎么样干,我想了解。另外一方面呢,根据这个,我是需要出去看。我想从这个事实上,摸清楚彼此的不同,看我能够进言、能够对他说什么话。刚好这个时候他(毛主席)也提出来,他说从前你是做乡村工作,你在河南也做过,在山东也做过,你看到一些地方的乡村情况,你现在可以出去看看,我们解放之后有什么变化。我说好,我就接受他的,这个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所以在北京见面是3月,我到北京是1月,3月他们在莫斯科,3月10号才回到北京,3月11,大概国务院设宴会欢迎他们回来,宴会上毛主席约我明天12号见面,见面谈话这个事。不是决定最近出去看吗?他就马上交代秘书长林祖涵:梁先生出去看看,给他预备条件,打电报出去,看哪个省,哪个省招待。最后我就出去,中间还回到北京一次,可是主要的,如果讲出去看,看了6个月。因为我从前先在河南做工作,搞村治学院,所以先到河南。那个时候按照他们当时的情况,河南是分为两省,一个河南省,一个叫平原省,后来还是恢复了,平原、河南还是合并成一个省,当时两个。当时我就去了河南,看了河南,看了平原,然后再去山东。去山东后回来北京一趟,又出去,出去看东北,东北那个时候分6个省,6个省我都转了一下,然后回到北京。

  艾:您在河南的时候,参观了一些什么地方?有没有到镇平那个地方去?

  梁:没有去,那次没有去,可是那边做工作的那个姓陆的人,他是一个很乐观的人,我去东北啊,不是说东北有6个省嘛,他跟着我去,带了不止他一个人,身边带了三四个人一道去,姓黄的,姓李的,姓孟的。

  艾:那么山东那些邹平、菏泽地区,以前工作的地方,都去了?

  梁:都去了。最后是从旅顺大连回来的。从旅顺大连回来的时候,经过辽宁、经过东北,东北那个时候已经就演习,夜里头要关灯,怕轰炸,大家都熄灯,或者有灯窗户帘挡起来、玻璃挡起来。我就回到北京,一看到毛主席就告诉他,说是很可惜啊,怎么可惜呢?因为我看到战后恢复的气象很好,我说今天把破坏的重工业鞍钢、抚顺,都是重要的工矿,正在恢复,如果要一打呢,又不能恢复了,可惜了。他摇头,说是不会打,他说我们根本不想打,美国也不想打,那么,不打也很好嘛。可后来也打了,10月打的。

  我恐怕再有全国割据的局面,他居然把这个大区都取消了,把东北的高岗都搞到北京来了。我去东北看的时候,高岗好厉害啊,统治东北,好像是跟东北王一样,他自己有自己的货币,跟关内不一样。后来把高岗也搞到北京来(笑),批判高岗,后来高岗自杀,邓小平从西南调到北京来,担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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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一个学者(1)     

  艾:1950年到1953年,您是常到毛主席那边去?

  梁:总是他派车接,他不用车接,自己去是去不了,进那个门都进不去,进那个中南海的大门都进不去。

  艾:我书里是这么说的:您去延安,和他谈了一个礼拜,一个星期,一直每天晚上……

  梁:第一次去,住那个地方住16天,16天里头有8天见面来的。

  艾:那么我的判断呢就是,虽然你们的结论是,您自己注重中国的特点,特别的地方,独特的地方,毛主席注重的是一般性,不过结果您走以后,就是到1939年,毛主席自己也开始注重中国的特点了,就是说跟以前不同了。他是抗战的时候一直是比较注重中国社会的特点,而不是它的一般性,所以书里推测您还是对他有一点思想上的影响了,我不知道您觉得这个说法怎么样,会不会太过分呢?

  梁:我不敢这样说。

  艾:那就是说,您不是当局者,您看到他以后写的东西,您去以后写的东西,看他这个政策怎么样了,越来越像村治公社的这种措施,书里面也是引起了别人的意见,就是说有人觉得是合理的,有人觉得还是您和他有很多很多区别,大大的分别,比如阶级斗争这个问题啊,不过抗战的时候中共也不是阶级斗争,抗战的时候共产党还是乡村建设,跟您当年乡村建设很接近了,我书里也不敢很确定是如此,不过好像是这个样子。也很可能毛主席那时候创造的他的那套思想是按照中国的客观事实而创造的,那么您自己也是按照中国的客观事实而创造乡村建设的理论,也许是因为客观事实相同,所以您和他理论还是很接近的。

  梁:可以说入手相同,他的革命的入手是农村包围城市,他入手是农村,我要建设新中国,我也是入手是农村,从入手是相同。

  艾:抗战的时候的延安的情形,根据地的情形,在华北、在华中、在陕西,各种地方,不要说笼统的很相同,就是具体的细节也常常相同的。解放以后,毛主席所注重的很多计划,也是跟当年的乡村建设很相同,比较注重乡村,也有把工业、小型的工厂分散在乡下,也不要集中在大都市,这是一个,很多啊,书里可以说是算是争鸣了,我不知道您对这个……

  梁:是,是这样的。我不是昨天说过一下,从乡村入手是没问题了。入手干什么呢?主要往哪个方向去做呢?两条,就是让散漫的农民渐渐地有了团体组织,一面呢,从旧的生产技术来提高人力,要引用近代的科学技术。团体组织、科学技术这两面,这两面现在毛主席说的,他从开头初级合作社、高级合作社,最后人民公社,这是往组织里头去,不可避免,中国想要进步,一定要散漫的农民要组织起来,组织起来才好引用进步的科学技术。事实上大家只能走一条路。

  艾:1950年到1953年,您和毛主席讲话的时候,到他家去讲话,您刚才说当时是想讲什么就讲什么。

  梁:漫谈。

  艾:哦,漫谈。话题当然很多,不过您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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