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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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奴[下]-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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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笑地道:「亦容如此高傲的一个人,她要赢我,让我输得心服口服,必定是在才艺上设陷阱,又岂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算用了,你都试过了,我怕什么?」
  一郎气得脸皮赤红,握着拳头,身体抖个不停。亦仁在一旁笑道:「小秋最大的本事就是惹人生气,你又何须上当?」
  我将书翻了翻,没想到这竟是莲生的日记。
  这本日记从奉命追踪那个年轻人开始,通篇都用「他」来指代那个人,但绝不会让人弄混。
  这本日记就像是莲生的视线,从第一眼见到那个人开始,直到终结,都未曾离开过。
  我仔细翻了又翻,这本书显然没有夹层,书内也没有任何夹袋。
  我皱了一下眉头,倒是一时想不起来这本书能有什么用处,只好将它随手往石床上一抛。
  这已经是一个寝室,却不是这个洞|穴最后的地方。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突然一笑,明白了亦容为什么会说我后悔。
  原来洞壁上挂着一幅画,却是一幅洛神。
  那幅洛神显然是亦容的杰作,云鬓高挽,斜斜玉钗,皓腕玉手握着一方丝帕轻托青丝,洒脱中又有几分弱不胜风。
  透光孔的光透过水晶石的折射,再通过石桌上一面铜镜的承接,光正照在画面上,那洛神在彩光中衣袂翻飞,仿若乘风而去。只是那副眸子仍然跟过去一样,透着一种呆板,不够灵动。
  我沉默了一下,笑了起来,看来上一关不管我们揭不揭穿,亦容都只打算陪我们到那里。
  也许她陪我们到那里,只是为了看她设好的陷阱,除掉了害她母亲清誉有损的宫藤。
  这个石室看起来根本没有另外的出口,那么关键就出在这幅洛神图上了。一双有眼无珠的洛神,我叹了一口气问一郎,道:「这道题怎么解?」
  一郎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不吭声,我笑道:「一郎,石室里的光线越来越暗了,上面的透光孔很快就会完全被遮住,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这个石室是亦容亲自布置的,她要你将那双眸子改一下,看看你画的眸子是否明而又睐,是否与她的见解果真不同。」一郎恶狠狠地打断我道。
  我笑道:「即便我与她见解相同,她又如何判断,难道她在外面透光孔能看到我在这里修改的模样么?」
  一郎淡淡地道:「你该知道亦容不是说着玩的。」
  我苦笑了一下,亦容说对了,我果真后悔没看一眼她最后的那幅洛神,我仰头长叹,哪怕瞄一眼也好啊。
  画的下面有一个方石,显然是让我垫脚所用,我在方石后面找到笔墨与一钵清水。
  笔是上好的湖笔羊毫,墨自然是极品的徽州墨,即便是一汪清水也是盛在一件德化官窑的瓷器中,影青色的白釉,卷草浮印,典雅又宁静,倒是非常符合我对亦容那最初模糊的印象。
  我与他们相伴六年,但是我所有的视线都一直落在了亦非的身上,亦容能给我的只是一些淡得不能再淡的印象。
  我的记忆中她总是端庄,有着一双冷清的目光,令人无法亲近。
  我与她每一次接触应该都是在敷衍了事吧,以至于她的幼年才在我的脑海里淡漠成了一片虚化的影子,远远不及现在亦容这么形象深刻。
  她的答案到底是否与我相同呢?
  时间像流沙一样很快的流失,石室里的光线越来越暗,那个铜镜选择的角度极佳,那幅画完全没有受到石室光线减弱的影响,一直笼罩在光亮之中。
  我看了一下手中的三样东西,一脚踏上了方石,只感觉到脚下嗒一声细微的响声。尽管我知道亦容应该不会在没有答案之前就置我于死地,但是宫藤的惨状还在眼前,我仍然吓得一声冷汗。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幅画,突然愣住了,良久我回过头来轻笑道:「亦仁,我还是有一个疑问,你真的是因为想知道桃源而贸然进来的么?」
  亦仁愣了半晌,才轻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佩道:「在亦容被劫之前,她给我送来了这块玉佩……它是陆展亭最喜爱的贴身之物。」
  我点了点头,微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所以亦容知道你就不会袖手旁观……」
  我沉思了一会儿。
  「不过有一件事你必须知道,陆展亭他最喜爱的贴身之物应该不会放在身上……」我微笑道:「他会放在心里。」
  亦仁一愣,紧紧捏着那枚玉佩没有说话。我一笑,能让这一位无言可对,倒也不是一桩椿易事。
  我转过头去,叹息了一声道:「天下聪明绝顶的人物,都容易自误!」
  我说完丢掉手里的墨,用羊毫沾了水笑道:「过去亦容的眸子之所以画不好,是因为她不懂留白……」
  我轻轻将洛神的眸子洗去一块,端详道:「瞧,这样子阳光才能照到心底,一双盛不住阳光的眸子,怎么会既明且睐呢?」
  那洛神在金色的阳光下明眸流动,仿佛活了过来,在端庄的神态里,俯视众生的傲然中,又似有一种幽幽的寂寞。
  我在心里轻声问:亦容,你最后一幅洛神是这样的么?
  仿佛回应了我的问话似的,那双眸子越来越亮,渐渐的喷出了火焰,然后头顶上方的沙石开始簌簌不断落下。
  我立刻从方石上一跃而下,大声道:「亦仁、亦非你们上去抓住上面的画轴,那是开启洞口的把手。」
  石室开始天崩地摇似的晃动,亦仁与亦非根本来不及思考,应声飞身握住了已经起火的画。
  他们一握住上面的画轴,亦仁喊道:「是精钢做的,果然有古怪……」
  亦非则回头喊了一声,道:「小秋,你没事吧!」
  其实我一直就站在那里,眼睛睁得大大的,我怕我一闭眼,亦非就不见了,我知道这一次不会再有下一次。
  洛神的帕子上有亦容留给我的话,她说握住上面的画轴,如果你猜对题,它会带你离开洞|穴,不过你只能带定一个你最想带走的人。
  亦非回头似有一些错愣,我的样子必定很古怪,眼睛瞪得溜圆,脸上挂着笑容。
  他一定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笑。
  我最大的心愿未必是要与你一起,只要你能快马踏清秋就足矣。
  我冷笑着对同样惊愣的亦仁道:「亦仁,记住这一次是你欠了我的,你欠了我的,记得要还!」
  我的话音刚落,他们身边的石壁突然轰然倒塌了,亦仁与亦非大叫一声,从洞口滑了出去,外面是一处低谷,一根足有五十余丈的铁链一直通到另一处谷口。
  亦仁与亦非挂在画轴上,跟燃烧着的洛神一起,身不由已的朝前快速滑行。
  第十九章
  我老远还能听到亦非声嘶力竭的喊着小九,但我无暇回应他,洞里的仍然在震动,沙石越落越多,眼看就要完全塌了。一郎像发了疯一样想要攀上铁链,我则快速地寻找着暗口。
  亦容没能走完全部的洞|穴,那证明这里至少还有一处石室存在。
  石柜、石桌我都找过了,但却没有丝毫踪影,就在我急得满头大汗的时候,突然听到嘎嘎声作响,只见石床渐渐翻了过来,我大喜一跃而上。
  石床的裂缝越来越大,我一瞧,果然里面似还有一个黝黑的石室存在,犹豫间,发现石床从打开又慢慢合拢,连忙回头喊一郎,让他快过来,但一郎还是充耳不闻,继续攀爬着他的铁链。
  然后他刚攀爬了没几步,嵌接铁链的石壁断裂了,一郎惨叫一声,手握铁链掉进了谷底。
  我有一刻黯然,趁石床完全合拢的瞬间,跃入了最后一个石室。
  石床一合拢,只听啪一声,石壁上两盏灯自然点了起来。
  这是一个不大的石室,最里面是两口石棺,一口已经盖棺,一口则打开着。室内还有一个木质的人像,坐于室内一个八角石桌旁,墙角四处放的都是一些孩子的玩艺,铁环,竹球,弹丸。
  整个石室若非那两个石棺,真要叫人疑心是一个顽童的卧室。
  我坐在那里理了一下思绪,亦容一路来到了上一个石室,想必发现有一处石壁是假的。
  那面石壁可能是用一些绳索木板等简易物质构造而成,只不过里面图上泥屑,让人误以为那同样是一道坚硬的石壁。
  我们以为我们在地底,却不知道一处高地的低谷能成为另一处低谷的高地。至于如何破解这道墙,我以前也听说过几面铜镜同时折射一点,可以点燃布帛,亦容想必也是用了这个道理。
  那涂在洛神的眸子上的墨汁,必定是一些遮光隔热之物,我一旦洗去,光直接透入纸,射在后面的几面镜子上。通过火来摧毁这面假墙,我长叹了一声,若单论天资,亦容果然是无人能及。
  我们根本不用去破解亦容的题,只要四处敲一敲就能打破那堵墙。可却被自己固有的想法束缚住了,不知道这算不算亦容对我的讽刺。
  我懒洋洋地将四周看了一下,亦容必定要置亦仁于死地,这里大约不会留下什么生机。
  那本被我抛在石床上的书也掉了进来,我拍了拍上面的尘土,丢在屋中的石桌上,却见石桌上有一个石子棋盘,木像的手正搁在棋盘旁的石子盘里。
  我走到木像对面,见那木像刻的还是我那位顶顶厉害的师祖爷。只是这雕像显然不是莲生的手笔,没有他刻得那么精心,但却寥寥几笔颇为生动。
  那木像微低垂着头看着棋盘,神情淡然,双眉微蹙,似在沉思又似在回想。
  棋盘的对面有一个石座,我很自然地坐了上去,笑道:「我叫陈清秋,不知师祖名讳,说来有一些不敬。」
  只听嗒的一声,那木像似微微抬起头来看我,吓了我一跳,只见那木像的手一动,竟然下了一子在棋盘中。
  我眼睛眨了又眨才确定这是一尊木像,它的右手搭在旁边的石盘内,盘里的圆子挨个滚动,只要手落下推了一颗子在棋盘中,就会有另一颗子又滚到木像手的下面。
  我看了一下棋盘,却是最简单不过的五子棋,孩童也会玩的玩艺。
  我看了半天,犹犹豫豫的下了一子,只听嗒的一声,木手很快又落了一子。
  我心中的震撼难以言喻,只听闻诸葛孔明有木马流牛,没想到我今天亲眼所见,却是精巧百倍。
  我胆颤心惊,自然很快输了,棋盘倾斜,那些石子又滑入了左侧的石盘中,然后又一个接着一个的滑入木像的右手下。
  我看了眼手中的石子,发现石子黝黑,放于盘中,有一股相吸之力,想必棋盘下面另有机关,石子吸住下面的东西,机关就会通过木像做出下一个应对。
  我长叹了一声,这要是多么复杂的构造,转念一想,难道我会输给一块木头?
  这么想着,雄心陡然上升,认认真真跟它对垒了起来。
  三盘之后便给我赢了一盘,我放声大笑,就在我大笑声中,只见木像一直未动的左手下弹出了一块木片,上面写着:我叫方停君。
  我不由止住了笑声,抬眼见木像神情淡然,嘴唇自然上翘,微带一点稚气,似在与谁赌气。
  我微微叹息,想必师祖骨子里只是一个正在等待玩伴的少年。
  他从来没有人陪着玩么?我转念一想,是啊,如此聪明的一个人,能与他玩的人又能有几个呢。
  我伸了一下腰,笑道:「好吧,方停君,那我来陪你玩吧。」
  隔了几盘,我又赢了,左手又弹出了一块木片,上面写着:我最爱吃红汤馄饨。
  我大为高兴,道:「真巧,我也爱吃红汤馄饨。」
  下一张木片则是:天底下最好玩的棋子是五子棋。
  又一张写着:我最喜欢淡黄/色。
  我看了一眼眼前的木像,忽然对他有一点怜惜,想必他极想被人了解,却最终只能制作一个精巧的机关来自问自答吧。
  我拿过莲生的记载,叹气道:「你为什么不让莲生来排遣寂寞呢?」
  我叹息着翻开了莲生的记载,开始用他的视线来看一个故事。
  故事很简单,一个帝王派遣他去追逐一个人。
  这个帝王说,去把他给我捉回来,如果你能成功,那我就相信佛法,会按你的建议去治理这个王朝。于是莲生出发了。
  等莲生找到他的时候,他却微笑着说:「即便你真的成功了,他始终相信的也不会是佛法,而是武力。」
  他又笑问:「那么你呢,你究竟相信佛法里面人所没有的慈悲,还是佛法里面人所没有的力量?」
  莲生的他,只怕就是方停君了。
  莲生苦修了十多年的佛法,所建立起来的信仰,被方停君那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动摇了。
  于是从那一天开始,莲生就在追逐他的脚步。
  莲生视线里的方停君是一个潇洒,聪明绝顶,才华横溢,武功盖世,总之是一个无人能及肩的人物。
  我不由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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