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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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苗-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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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悄悄暗恋着厨子老爹他女儿足足六年,号称梅庄纯情痴心男——虽然还不及梅庄三当家,但好歹也是排行前三名,这六年来可不曾有半丝动摇和二心,为着他心爱的女人守身如玉。
  而今——他被二当家给侵犯了?!
  二当家在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喜断袖、好龙阳的男人,为什么他这个贴身管事毫不知情?!
  “二当家——”
  “走吧。”
  这回换梅舒怀拖着梅兴朝女鬼方向走去。
  梅兴大惊,“您做什么?!”想将他梅兴拖到四下无人之处,对他又是这样又是那样吗?!
  “送个见面礼给那抹花魂,这样兴许她会同意跟我回家。”
  “您哪来的礼物?!”梅兴心生不妙。
  “就是你呀。”梅舒怀露齿一笑,“方才我已送你一个诀别吻,望你在九泉之下能瞑目,放心,你的身后事我会全权安排妥当并差人替你风光大葬。”
  “您要将我当见面礼送给女鬼磨牙?!”
  梅舒怀想也不想地点头,“如果她想这么做的话。”他一脸“劳你成就大事”的哀悼表情。
  “二当家,您好狠——”
  “梅兴,你现在可以选择尖叫转身逃窜,或是随着我一块去向女鬼搭讪,顺便帮我这个大忙。”梅舒怀难得良心发现,给梅兴立刻选择的机会。
  梅兴二话不说,手一松、脚一顿——选择前者,尖叫转身逃窜。
  “真是毫不考虑。”梅舒怀只是笑了笑,如果换成了他,他也会是这种反应。
  生命的价值,全凭借着每个人看待的眼光不同而产生差异。
  像他,此时只想摘下远处那抹静觎着他的花魂,而将可能面临到的危险抛诸脑后。
  舍下一群边执着灯笼边抖着身躯的壮丁,梅舒怀靠着黯淡月色,循着荷池畔,坚定而缓慢地走向她。
  随着距离拉近,原先怎么也看不清楚的容貌逐渐成了具体。
  风吹起的薄衫下并不是空荡荡一片,隐约可见一双小巧的精致绣鞋,月光笼罩下还瞧清那抹纤长娇躯的影子。
  是人,而非魂。
  梅舒怀谈不上是失望,不然他不会不自觉地加快了优雅的步伐。
  白衫女子对于梅舒怀的奔近有片刻的警戒,一对细长的柳眉轻拢,在小巧精致的脸蛋上形成一道小小蹙折。
  然后,她快手掩住自己的口鼻。
  梅舒怀也在同时来到她面前,一个姓名闪入他的脑海,脱口而出——“月……莲华。”
  是问句,也是肯定。
  第3 章
  “梅舒怀,梅二当家。”
  在他唤出她名字之际,她也没多迟疑,几乎是同时同刻与他互相较劲。
  梅舒怀脸上的笑靥恢复神速,或者该说,他始终是镶满浅笑,只不过此时他的笑变得玩味许多。
  晚膳无缘一见的月莲华自己送上门来,省了他花心思去见她的麻烦。
  “莲华姑娘,赏月……还是赏莲?”他意有所指地瞥向满池空荡的残缺,月色倒影投射在水波间,没有荷枝团叶的阻碍,清澄的池中,朗月盈盈,赏月合适,赏莲却徒劳。
  “赏莲。”月莲华终于移开盯锁在他脸上的视线,仍觑着他,却不像方才的专注。“赏城中人赞不绝口的莲中之仙。”
  “是指我吧。”梅舒怀可不客气。他太清楚所有加诸在身上的美名及称谓,更甘之如饴地接受这些赞美。
  “除你之外,还有谁敢称自己是莲中之仙?”她的口气淡淡的,像在说笑,听下出半分尊崇。
  “这番话听似褒,实为贬,损人不带脏字。”他笑咪咪的,面对她的敌意,仍以四两拨千斤的态度应对。
  “你都这般误解别人的赞美吗?”月莲华眼睛之下的容颜掩藏在柔荑间,而正与他四目相交的双眸正是他在竹帘一瞥的人儿所有,敌意可没减半分。
  “赞美?”梅舒怀笑出声,一柄飘着薰香的扇在摇动之间溢出更多清雅芬馥。“你知道你的眼神可不是这么说。”
  “我的眼神是天生凶恶。”月莲华故意笑眯起眼,让自己的神情变得娇美,藉以辅助自己话里的真真假假。
  梅舒怀盯着她好半晌,“凶恶得很漂亮。”
  “你——”第一次遇见这种被瞪了还夸奖她眼神凶恶得很漂亮的家伙!是他太蠢而忽略了她的嘲弄,还是他聪明到和她玩趄虚伪的游戏?
  很明显地,梅舒怀接收到她的狐疑,再从她的狐疑中嗅到另一种涵义。
  “你讨厌我?”他直接挑明了间。
  “是讨厌。”她也不同他客气,反正梅舒怀不是月府里的人,也不是她需要巴结谄媚的对象,她也懒得隐藏自己的真实喜恶。
  “是讨厌我,还是讨厌和莲有关的我?”
  “这两者有差别吗?”她反问。他和荷莲几乎是焦不离孟,同列入讨人厌的名单。
  梅舒怀不意外会得到这个摸棱两可却又清楚表达肯定之意的回答,他饱含深意地走到她面前,她却很不给面子地大挪莲足,将两人的距离又拉回原本。
  他再试,她也小碎步地再退。
  “你好臭,离我远点。”原本她的口鼻上只掩着右手,到后来左手也罩上她的脸,完全阻隔属于梅舒怀的任何一分味道窜入鼻间。
  “臭?”这倒新鲜了,他梅舒怀已经多久没让人用这字眼加诸在身上了?嗯……时间太久远,连他都想不起来了。
  “非常的臭。”她的声音闷在掌心。
  “我嘴里可是含了成斤的丁香,你讨厌丁香味?”若是如此,改明儿,他差梅兴替他换种含香。
  “我讨厌你身上的莲臭味。”她又退了好几步,眼底写满了厌恶。
  痛恨荷莲的她会有这种反应,梅舒怀一点也不惊讶,不过他还真怀疑她曾不曾真切地嗅过莲的香味。
  见抛花颜浮上代表着不舒服的暗红,仍倔强地不肯让自己的肺叶吸进新鲜空气,他再不让步,只怕这荷池畔又要再添一抹冤魂。
  “好,我退三步,省得你闷死自己。”
  “五步!”她讨价还价。
  梅舒怀颔首。
  他退让,而她眼底的防备总算稍稍歇下,双手也缓缓搁下,深深地吸了口气的同时,完整的五官落入梅舒怀眼帘,加深了他眸边的笑纹。
  那是一张很符合“莲华”之名的脸蛋,含苞待放般的柔颊恐怕不及他的巴掌大,在绸缎青丝下、冷墨夜色中呈现出彷似白莲的洁净。
  说实话,他爱粉莲更胜白莲敏分,总觉得粉莲像极了羞怯靦腆的美姑娘,半嗔半娇地在绿叶中与人玩起你躲我藏的游戏,娇容轻掩,让人窥不得全貌,却因这分神秘而更形俏丽。白莲圣洁,也因圣洁而冷漠,无瑕的白,神圣而不可侵犯。
  在他心中,白莲就输在这分活灵上。
  他知道,她可以更美,只要除去她脸上的轻怅及苍白,他可以将她养成一株粉嫩嫩的莲华。
  “你愿不愿意让我养?”梅舒怀率直地开口,一副准备要挑战什么天大难事般的亢奋。
  月莲华皱眉,“你说什么?!”登徒子!甫见面就对她提出这种不要脸的要求,还配称什么莲中之仙,干脆改叫“淫中之魔”更贴切,哼!
  “你在月府中受委屈了。”
  他像个摸透一切又无所不晓的先知,不用猜测,每回开口都用最肯定的问句问出她心底每一分的心绪,不需她反驳或辩解,他已然心知肚明。
  她的委屈,就像团叶底下的黑泥,易受表面宁静所蒙蔽,教人忽略了层层叠叠的翠绿之下,有着怎生的泥泞。
  懂莲的人,会懂莲的一切,包括它的美及丑;而不懂莲的人,只会在乎它光彩圣洁的那面。
  “什么意思……”不由自主,她逃避起梅舒怀的目光,因为那眼眸太过精明、太过澄澈,好似透过他的眼,他便能挖出所有的真相,甚至是深埋在别人心深处的秘密。
  “莲是种适应力极强的植物,一泓清泉、一池沃土便能让莲盛开,它爱日光,却也因日光而收敛起花苞;它迎风摇曳的花姿引人入胜,却也更怕强风折枝散叶;它能容许池中有着各武生物共生,鱼虾也好、藻螺也罢,它会拥有自己生长的本能,但它却会逐日因那些生物繁衍过多而失去活力,一年一年萎凋。”梅舒怀合超扇,玉柄轻敲在虎口,声音很淡,“莲是种会委屈自己而迁就别人的植物,伫立在水中央,只容远观,同时……它也遥望着赏花之人,问世人,谁愿裸足踩下泥淖,不顾弄脏了脚,只贪求一丝香气?怕是少之又少吧,所以,它也是孤独的。”敛起笑,他变得正经,“孤独的莲华,在不懂爱莲的月府,如何能拥有快乐?”
  月莲华重新捂住嘴,流泄出一声呜咽,不过无关感动哭泣。
  “别、别再提莲了,我快吐了……”白惨惨的脸色可不是造假,“你、你做什么将话题全导在莲上……”另只手不断拍抚着自个儿的胸口,试图将胃里翻腾不休的呕意压回去。“我没兴致与你在这儿数什么莲花经,那是别人家的事,更没准备听你胡言乱语地给我扣上孤独或受委屈的形容,我今夜来只有一个目的——”
  他打断她那番在指掌间含含糊糊的话,“我在说别人家的事?莲华,你是这么认为的?”他直接将“姑娘”两字摒除,瞬间拉近两人的熟稔度,而且念得好顺口。
  “我从头到尾只听见养莲植莲的浮言,除此之外——”
  “你不觉得我口中的莲……与你极相似?”
  这男人,干嘛还费事用问句呀,他的语气明摆着是十成肯定了,不是吗?!
  “别拿我同那恶心的东西相提并论!谁和它像了?!我才不像它一样长在烂泥之中,靠着发臭的池水培植出伪洁的茎骨,叶脉里流窜的全是令人作呕的污秽!”月莲华瞠着眼,一字字咬牙道:“什么出淤泥而不染?!什么濯清涟而不妖?!无论它的荷衣如何清雅高贵、无论它的蕊瓣如何滑嫩无瑕,永远也藏不住它立足之地的丑陋!”
  “莲华,你不该只瞧见养莲的土壤,莲不一定非要出自淤泥,更不能长于浊水,污秽是人们所给予的,它无权选择萌芽之处,只能处之泰然,这才是你该看到的地方。”梅舒怀像个说教的夫子,双手搁在身后,更趁她心有不专时,偷偷移近她两小步。
  “看到了又如何?污秽仍是污秽。”月莲华挑衅地与他平视,她知道,他爱莲,所以她带着恶意激怒他。
  她想看看莲中之仙褪去温雅,暴跳如雷的情景。
  可惜,她没能如愿,无法打散梅舒怀的笑靥,她甚至怀疑他脸上只会有这号表情。
  “你这么说,荷莲会哭的。”
  “哭?!你爱莲成白痴了吗?!它们是不会哭的!”月莲华冷笑,“它们只是一群没有血泪的植物!”
  “你错了,我见过莲花的眼泪。”
  “荷叶上的水珠子吗?那不过是朝露。”
  “不,在这里。”
  优雅长指,撷下悬挂在她颊畔的凝露,那水珠,源自于她倔气的眼眸中,而她毫无察觉,应该说,那是不懂莲的人所无法见到的泪。
  月莲华仍处于震惊,因他冷不防的逾越之举。
  然后,他的唇取代了他的指,衔去那颗没有温度的无形眼泪。
  争  争  争还予他突来的索吻,月莲华的反应是吐了他一身,那张原本就不红润的脸蛋更加惨白。
  接着,她大病三天,就因为他那个只不过碰到她颊上寒毛的轻吻——那吻轻若鸿毛,但她却觉得自己让一大束的荷花迎面砸来。
  “撤下撤下。”娇懒无力的柔荑自床帐里伸出,意思意思地摇了摇,拒绝了贴身丫鬟送来的补汤。
  “莲华小姐,你又不吃了……”一碗热汤由热变冷,又由冷温热,月莲华就是不肯灌一口。
  “不吃不吃。”柔荑缩回帷帐里,还不忘将方才探手所造成帷幔微掀的开口给拉平。“我要独自一个人窝在床帐里直到夏季过完,谁都别来理睬我。”飘浮的声音像是呵气,完全听不出半点活力。
  “莲华小姐,你会闷坏自己的……”
  “总好过离开床帐,活活被莲臭给呛死强。”
  就在她昏昏病病的这些天,梅舒怀将月府荷池那亩荒田全给植满了荷,让她每个清晨都在荷莲绽爆喷香的恶梦中惊醒。现在整座月府笼罩在莲花香气之中,让月莲华虚收的身子更形病重。
  辗转难眠,难眠辗转……
  夜里,有着荷莲的味儿侵占;梦里,却有着梅舒怀挥之不去的影子。梦里的画面,停留在他伸出长指,为她拭去眼泪那一幕。
  事实上,那天她并没有哭,她没掉泪,因为她是一个没有眼泪的人,就算有,她的眼泪只流存在心湖,那是没有人能接近的禁区。
  自小到大,她从没掉过泪,无关坚强与否,只是没有哭的念头,即使真遇上难过痛苦的事,也激不起眼眶分泌泪水的欲望。
  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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