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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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机乱-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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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站着的人,孤身提着一盏宫灯,含笑站在门口。那是个只有二十五六岁的男子,瘦弱文雅,单看其打扮,就如同一个书香门第的举子,一举一动谦逊而稳重。宫灯掩映下,只见他的长相很是普通,唯有一道剑眉显得清朗而有力,添了不少英姿勃发的气韵。那一双眼睛,微微有些眯缝,笑起来弯弯地极是亲切。他看了看我,躬身说:“小人打扰两位谈话了。”
  “不妨,不妨。”十六王爷谦和地笑着对我说:“袁大夫忧心本王的病症,真是感激得很。”
  我看他又换上了一副温和文雅的样子,心里不禁好笑,连忙假惺惺地关切道:“王爷受伤了么?”
  “噢,些许小伤,不碍事。”十六王爷看了看内室,颇想带着袁大夫进去,却又怕我离开,便说:“秦兄,方才的事还没有谈完,刚才讲到哪儿了,请您替我记着,待会儿咱们继续谈。”
  秦兄?我冷笑着点了点头,心想刚才你正好讲道要用云南我母亲和弟弟、兰叶来威胁我。想罢,躬了躬身,斯文一脉地说:“王爷请便,小的在此恭候。”
  那袁大夫插口道:“也不用进去,请王爷挽起衣袖,咱们就在这里敷药吧。”
  说罢,他提了一个小小的木盒子进来,揭开了,只见里面放着许多个瓷瓶,还有许多干净的布条,然后蹲下去,恭恭敬敬地将十六王爷的左边袖子慢慢卷起。
  我一时好奇,便转头去看。十六王爷对我怒目而视,可是当着这个袁大夫,终究不能说什么。我幸灾乐祸地望了望他,低头去仔细看那伤口。一看之下,不由得“咦”了一声。
  晕黄的灯光下,只见那个伤口微微泛着蓝色磷光,伤口两边的皮肤已经溃烂,却偏偏散发出一阵如同梅花初绽时的沁人芬芳。种种诡异之像,都说明这根本不是一种毒物能够达到的效果。
  “王爷这伤口很严重。”我忍不住说,“袁大夫好手段,能够将伤口范围控制在这个范围内,已经是了不得了。”
  “秦公子谬赞了。”那个袁大夫竟然是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将一种几近透明的药膏涂抹在伤口上,漫不经心地说:“王爷这是中了一种普通的寒毒,用些生肌去腐的药膏,加以时日,就可以痊愈了。”
  普通的寒毒?我冷冷一笑,忍不住说:“这分明不是普通的毒药,单单闻到这香味,已经是不寻常了。王爷所中的毒中,明明有寒雪凝的成分……”
  这句话刚刚说出,那名袁大夫就霍地回过头来,眼光如电,轻轻说:“这位公子对药物倒是颇有研究。只是不知寒雪凝的名字,您是从何处看来的?”
  我心里登时“咯噔”一下,没了主意。“寒雪凝”是孙老神医家的先辈首创,很少示人。中了毒的人,肌肤在溃烂中还会散发出阵阵香味,却连这种毒药的名字都不知道,无药可医,只能尽量缩小其溃烂的范围。
  心里这样想着,根本答不出话来。
  那名袁大夫见我不答,竟然也没有追问。他自顾自地将药抹完,然后躬身向我们告退,很平静地退了出去。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急切间只有抓住十六王爷,问道:“这名大夫是从何处来的?事关重大,你必须说明!”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慢条斯理地说:“这个人是上个月来到淮安的,由一位姓廖的大夫推荐到我府上来。这人很有本事,对我也算忠诚。我派人查过他的底细,他原本姓方,在益州附近开过一家药铺,却得罪了村镇里的官员,于是……”
  “他姓方?!”
  我听不到他后来所说的话,却是一味重复着这句话,心里后悔不迭。
  这个人,恐怕与南齐宫廷中的那位方御医有莫大的关系,甚至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顿时,浑身仿佛被抽尽了力气一般,我慢慢地坐下去,心中疯狂地转来转去的只有两个问题:他是谁的人?他要对付谁?如此没有结果地想了许久,才抬起头来对十六王爷说:“我要亲自去云南!”
   

第六十一回 波心荡,冷月无声(上)
更新时间2008…6…12 13:41:32  字数:2640

 “你不能去。”十六王爷冷笑着说,“你去做什么?救九王爷?”
  “他是你的兄长!”我喊道,“你不能杀他。”
  “我还没有杀他——我想杀,可惜没有成功。”十六王爷恶狠狠地说,“他刚要从京城出兵的时候我就想杀他,可是没有机会,于是我让云南的人小心些——他们一直都假装成流寇。可是等他到了云南,强兵猛将,很快就俘虏了不少我的人。他终于发现,原来凤仪山早就是我的天下了。”
  “你害怕他将你要反的消息告诉朝廷?”我冷笑着说,“王爷,男子汉大丈夫,反就反了,何必如此。”
  他看了看我,慢慢说:“我再说一遍,我是想杀他,可惜他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什么?”我有些困惑,“不是你将他抓走了么?”
  十六王爷摇了摇头,说:“抓走他的人,真的是西赵的谢丞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丞相在不久前决定废掉你弟弟,自己做凤仪山上的土皇帝。”十六王爷以戏谑的口吻说道,“但是他刚刚将你弟弟囚禁,我的人马就已经攻到了山下。哼,只可惜没有抓住他。谢丞相和两位大将、以及大约三千人的精兵,都不知去向。等到黄天羲……”
  “你应该叫他九哥!”我强自压制住满腔的怒火,说。
  “好,等我的九哥——”他拖长了音调,斜睨了我一眼,冷笑着说:“等他来的时候,我的人只好仓促应战。谢丞相的人却如同神兵天降,将你的九王爷和我的残部引到一个山坳中,然后就杳无音信——这是我部下中一个因为受伤而没有参加最后总攻的将军修书急报于我的。”
  我听了,渐渐地皱紧眉头。
  这么多的谜团,我无法索解,却有一件事情愈加肯定:阔别多年,是回去的时候了。
  我没有忘记,皇叔是被谢丞相派来的人害死的,皇兄也是他再三逼迫我去杀的,母亲和善儿被他长期当中驱策我的法宝。我必须去报仇。我冷冷地笑着,心想他如今已经是十六王爷的手下败将,至于兰叶为什么知道了观音像的下落,如何寻回那尊观音像,怎样救回九王爷,如此多的问题横亘在我心里,无法索解。我还想去见孙神医一面,将方御医的事情当面向他问清楚。我甚至可以颇为肯定地告诉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所经历的种种尚未解开的秘密,在西赵可以找到大部分答案。
  “十六王爷,请送我去云南。”我看着他,说。
  饶是十六王爷,也被我这句话吓了一跳。我没有心思再跟他细讲,只说:“云南的那帮地方官没有查清或者查清了也不敢报明朝廷凤仪山上的真相,可是何阁老一去就不一样了。你不是要我杀何阁老么,我亲自去,我保证让他慢慢地中毒身亡,没有人能够发现一丝蛛丝马迹。可是,你必须将我送到云南,还有,你要派人去吩咐他们不能伤害我的母亲、弟弟和兰叶——怎么样?这笔交易对你而言并不吃亏。”
  十六王爷看了我半天,断然说:“好是好,可是我没有办法将你弄出京城去。”
  “你有的。”我看着他,斩钉截铁地说:“王爷,您必须想出来办法。”
  他被我的语气所震动,上上下下地扫视了我几遍,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说:“看你这么心急如焚地想要去云南,莫不是对九王爷……”
  我皱了皱眉头,刚要说话,却又听见他阴阳怪气地说:“啊哟,可惜你这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九王妃的位子,早就有人坐了。就算是去云南救人也轮不上你——离园里面的那些人,十天前就已经赶过去了……”
  离园……我心里一动,想起来那个荒园中那些古古怪怪的人,不知道他们和九王爷到底是什么关系,主仆不像主仆,将士不像是将士。
  “你这样背着何公子赶过去救我九哥,算是个什么名分?”十六王爷凑近了我,将这一句本来就恶毒的话说得更加恶贯满盈。
  我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要杀何阁老,可以用三十八种药方,每一种都可以用在不同的菜肴、食物中,不知不觉,无形无味。听清楚了,你若是要杀他,就必须用我。如果要让我尽心尽力地替你做事,你就得尽心尽力地帮我。”
  他站直了腰,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好半天,他才说道:“好,去云南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三日之内,一定让你上路。这几天中,你只管将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其他的事情,由我安排。无论听见什么,你都不用着急。听清楚了,无论什么,都属于我的安排之内。”
  这一句话落在我耳里,却并没有唤起我的警醒。
  我点了点头,又说:“我身边有珊瑚党和谢丞相派来的人,你必须得将我身边的所有人一律瞒住,只有我去云南。”
  他笑道:“这个自然。”
  我没有理他,自行思索还有什么要跟他商量的问题,忽然听见他又继续说:“你刚才说,有三十八种方法去害他?”
  他的口气中,充满了残忍的渴望。那双眼睛迷离地注视着我,激动而又期待。
  我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他顿时欢喜道:“那么你必须用一种最痛苦的——不要牵连到我们,但是一定要让他很痛苦,很痛苦……”他脸上浮现出享受而心满意足的神态,忽然转过身来,对我说:“好,我亲自陪你去云南。我一定要亲眼看着这老家伙死了……”
  “为什么?”看着他的神态,我有些恶心,忍不住说:“你真是……”
  “我怎样?”他冷笑道:“明喜公主,您放心好了。杀这个人,你绝对不会后悔……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对么?”
  我恶心道:“我?跟你?”
  他点了点头,捏起我的下巴,小声说:“我们都是一样的,被逼得没有退路,从小到大,一生中从来没有感觉到安定幸福的时刻——不,那种时刻是有,我们倍加珍惜,却仍旧容易失去……你觉不觉得,皇上应该把你许配给我才是……”
  灯光下,他的眼睛发红,闪闪发光,如同……如同一只狼的眼睛。
  我惊叫一声,狠命推开他,夺门而逃。
  他没有再追上来。
  黑暗中,他那种阴森森的表情和腔调,如同一条冷冰冰的蛇一般,蜿蜒扭曲,附在我耳后无法甩脱。我慌不择路,一直跑到池塘附近,才停了下来。
  池塘中,波纹粼粼,天空中的圆月荡成零零碎碎的影子,在水中如同一片无法拾起的碎金。
  恍惚记得,在多少年前,西赵皇宫中,也有一个这么大的池塘,也有这么碎的月亮。我忽然觉得,九王爷和兰叶离我很远,很远。我现在才真正感觉到,诺大的一个淮安,我的身边可以说全是敌人,要多危险,就有多危险。
   

第六十二回 波心荡,冷月无声(中)
更新时间2008…6…14 16:22:16  字数:2519

 自从十六王府夜宴那晚,时间仿佛已经静止,又仿佛已如同丝绸般轻忽快速地划过,来不及注目,只剩下肌肤上微凉的触感。香炉中的香长了又短,短了又长,虽留下燃尽的香屑,却惘然不知时光逝去几何。
  在这种茶饭无心的状态中,我仿佛有种错觉,只觉得馆驿外的人也都在像我一样静静地等待着,不应当有其他的思虑;就算他们在忙什么,也决不会跟我有任何关系。然而,我错了。
  某一日正午时分,我正笼闭在室内,坐立不安地在床前走来走去,思索要不要再去找十六王爷,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一阵马蹄声,过一会儿便有个太监尖细的嗓音喊道:“赶紧禀报悦和郡主,林太监已经护送圣旨到了西街口,请郡主出来接旨!”
  听起来他们来的异常匆忙,竟没有下马,喊完话又飞快地往回赶了。我连忙随着馆丞等人来到大门外,只见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太监满脸喜悦地带着大队人马,朝馆驿而来。他单手策马,另一只手中,正是托着明黄色的卷轴。
  我一阵茫然:大过年的,皇上是要传我入宫领宴呢,还是要赏赐什么?
  跪下之后,只听那太监在马上宣读圣旨,文辞华丽,骈四骊六的,听起来极为正式,大致是说,豫州方向挖出祥瑞石碑,预示着战乱将止,不久后冬尽春来,一年伊始,应是国泰民安,一片祥和,云云。总之,念了良久,全不与我相关。我摸不着头脑,只觉得膝头都跪疼了,却仍旧不得要领。过了许久,好容易念完那段骈文,又是一长段歌功颂德的赞词,直念得我头晕脑涨,完全不明白他到底是在说什么。最后,那太监声调一转,竟开始赞扬起我。妇容女工,温婉娴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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