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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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菲的选择-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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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一挥,我便好起来了。”  “这花了多长时间?”我问,“那两次中间隔了……”  “你是说内森发现我那天之后?哦,几乎没花什么时间,真的!两周,三周,大概就是这么久。喂!走开!”她朝那只最大最凶的天鹅扔去一块小石头,它一直在我们的野餐旁虎视眈眈。“滚开,讨厌的家伙!你真是一个恶棍!'1'过来,泰德乌兹。”她朝她最喜欢的浑身脏兮兮的那只天鹅小声地咯咯叫着,用一块碎面包逗引它过来。那只天鹅浑身乱糟糟脏兮兮的,犹豫着摇摇晃晃地向她走来,可怜兮兮地斜着眼睛朝这边看了一眼,开始拣食那些碎屑。我认真地听着,尽管我的注意已开始转向离岸不远的地方。也许是因为即将来临的与性感的莱斯丽的幽会吧,我的情绪在狂喜与焦虑之间徘徊。我试图减轻这种感觉,便喝下了好几听啤酒——这有违我为自己制定的纪律,即白天及工作日不喝酒,但我确实需要什么来压抑住这种迫不及待的期盼,以使我那狂跳不止的脉搏能稍稍减缓。  我看了看手表,发现离约会时间还有整整六个小时。这太令我沮丧了。天空中漂浮着彩虹般的云彩,就像迪斯尼五颜六色的蜜饯,平缓地朝天边慢慢游去,将缕缕阳光洒在我们那块绿草萋萋的小小半岛上。我们坐在那儿,苏菲讲着内森的故事,我呢,则认真地听着。远处,从布鲁克林方向隐隐传来汽车的阵阵喧嚣。  “内森的哥哥叫劳瑞,”她接着说道,“他是个了不起的人。内森很崇拜他。第二天,他带我到劳瑞在森林山的诊所去见他。他为我做了一遍仔细的检查。他一边检查一边说:‘我想内森的诊断是对的——很准确。他在医学方面很有天赋。’但劳瑞也不能确诊。他认为内森对我的缺乏症的诊断是对的。我当时苍白得吓人。我告诉他我的所有症状后,他也认为我肯定是缺什么东西,但他必须确定缺的是什么,于是他与他的一个朋友约定了一个会诊。那人是哥伦比亚医院的一个专家'1',是一个‘缺乏学’专家,不……”  “是一个专门研究缺乏症方面的专家。”我猜测着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对,很对。这位医生叫沃沦•;哈特费尔德。战前,他和劳瑞一起学医。当天我们就一起开车去了他那儿。内森和我一起去纽约见哈特费尔德医生。内森借了劳瑞的车,带着我驶过大桥,直奔哥伦比亚医院。嗬,斯汀戈,我记得很清楚,我们是开车去的医院。劳瑞的车没有车顶——嗯,也就是敞篷车。自从在波兰长大成人后,我一生中都在梦想着坐在这样的敞篷车上飞驰,就像我从电影里或画报上看见的那样。这真是太没出息了,是吧?就只想乘篷车飞驰,一次即可。但现在,在这美丽的夏日,我和内森一起开着车,夕阳西下,晚风习习,吹着我的头发。这一切太奇怪了。我当时还很虚弱,但感觉好极了!我明白是什么让我好起来的,那就是内森。  “我记得那时刚过中午。除了在晚上乘地铁去过曼哈顿,平时我还从未去过。现在在白天,我第一次坐在敞篷车里,从车上看哈得逊河,看摩天大楼,以及明亮的天空中来来往往的飞机。真是太奇妙、太漂亮、太令人兴奋了。我差点就要大叫起来。我从眼角瞟了一眼内森,他正滔滔不绝地讲着劳瑞,讲他这个医生哥哥的了不起的那些事;然后他又讲起医学。他如何敢打赌他对我的诊断是对的,如何治疗等等。我们正朝百老汇驶去,我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形容我当时的感受。我想你会把它称作什么?——崇敬。这真是一个绝妙的英文词。我崇敬眼前这位甜蜜、温存、和善的男人,他将无微不至地关心我,让我好起来。他是我的救星,恩人!斯汀戈,就是这样,我从前从未有过什么恩人……  “而且,他真的对了。我在哥伦比亚医院住了三天,哈特费尔德医生对我做了一系列检查、测试,证明内森的判断是对的。我严重缺铁,嗯,当然还缺其他元素,但都不太重要,主要是缺铁。在我住院的那三天里,内森每天都来看我。”  “你对这一切感受如何?”我问。  “你指什么?”  “唔,我并不想打探什么。”我说道,“不过你所描述的是我所听见的最离奇、最美妙的旋风式奇遇。毕竟,你们那时还只是陌生人,你并不真正了解内森,不知道他的动机。只有一点,他显然被你迷住了。”我顿了顿,又接着慢慢说道:“苏菲,如果我的问题太涉及个人隐私,你可以打断我。只是我这人总是想知道当一个令人敬畏、有魄力的迷人家伙出现,就像他那样,并开始和你在一起——嗯,我又要用那个字眼了,把你弄得神魂颠倒时,你们女人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她沉默了一会儿,她的脸在沉思时显得很迷人。然后,她开口说道:“确实,我当时很困惑,我有很长很长——很长时间没有和任何的……我该怎么说?”她又停顿了一下,思索着用什么词,“——和任何男人有过接触,任何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那时并不在意这些,那只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不是非常重要的部分,因为我太在乎我以后的生活。我的健康,这才是最重要的。那时,我只知道内森救了我的命,我并没想以后会发生的事。哦,我想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就是我为这一切欠了多少帐。但是你瞧,斯汀戈——现在看来十分好笑——所有这一切都与钱有关。那才是让我困惑的事儿。钱!在医院里,到了晚上,我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想:瞧,我现在住在单人病房,哈特费尔德医生一定花了好几百美元,我以后怎么还呢?我胡思乱想,产生了许多怪念头。最坏的一个打算是去找布兰克斯托克借笔钱。他会问我原因,我不得不告诉他是为了治病,而布兰克斯托克肯定会十分生气,因为我找别的医生看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布兰克斯托克有一种亲近的感觉,内森更不理解。不管怎么说,我不想伤他的心。我为钱做了许多噩梦……  “哈,其实根本无须为任何事心烦。内森负担了一切费用——总得有人付——当内森付钱时,对我来说就没什么事使我觉得窘迫和害羞了。我们相爱了,这使一切事情变得简单起来。而且也不用付什么钱,因为劳瑞不肯收钱。他当然不会。而哈特费尔德医生也没让我们付费。吃下许多含铁的药丸后我开始康复,我要做的便是像玫瑰一样去开放。”她一下子住了口,一丝笑容从唇边溜出,“记住用动词原形!”她学着内森的教师派头,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不要说‘去开放’,只需说‘开放’!”  “这真不可思议,”我说,“我是说他得到你的方法。内森应该是一名医生。”  “他曾经想来着。”她停顿片刻,喃喃地说,“他曾十分想当一名医生。”突然一瞬间,她变得有些忧郁。“不过,那是另外一个故事。”她又加上一句。这时她脸上一阵苍白,掠过一丝紧张的神情。


竭尽全力的治疗第36节 情绪的突变

我察觉到这种情绪的突变,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们相识的最初几天的甜蜜回忆里蒙上了一层阴影——某种烦扰,痛楚的东西。在那一瞬间,她的脸色阴沉下来,笼罩在一片阴影里,原来正巧有一片圆圆的颜色奇怪的云遮住了太阳,使我们感到一阵秋日的凉意。这种巧合极富戏剧性,对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说作者来说真是件令人兴奋的事。她打了一个寒战,赶忙站起身来,背对着我,用两条赤裸的手臂把自己的身体紧紧抱住,好像刚才那阵微风吹进了她的骨髓。我不知该怎么做——她忧郁的神色和这种姿势都让我不知所措——我想起五天前的那个晚上,我无意中碰见他们俩的情形,想着还有多少事情与这有关。比如说莫里斯•;芬克,他曾看见并对我描述的那场可憎的表演——他所看见的暴行:她倒在地板上而内森却还在殴打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接下来的每一天里,我都看见苏菲和内森出双入对,“迷恋”一词似乎成了他们关系的本质中一个苍白无力的描述,而这一切又怎样解释呢?每次苏菲谈起他时都是那么动情,为他的温柔和善良而感动不已,眼里总闪着泪光——而这充满热情的圣徒一般的家伙几天前却在耶塔的公寓门口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恐怖分子。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愿多想这些,因为那片云彩还在继续向东飘移,阳光又一次洒在我们身上;苏菲笑了,仿佛阳光把她的忧郁一扫而尽。她把最后一点面包屑抛向泰德乌兹,说:“我们该回去了。”她兴奋地大声宣布说,内森为他们的晚餐买了一大瓶勃艮第酒,她必须去位于教堂大街的A&; P商店买一块上好的牛排来下酒。做完这个以后,她会花掉一个下午的时间与《熊》继续搏斗。“我很想见见这位威廉•;福克纳先生。”我们慢慢走回公寓时她这样说:“告诉他说他总是让波兰人读得很困难,特别是当他没完没了地说着一个句子的时候。不过,斯汀戈,那人怎么会那么写书呢!我觉得我正身处密西西比河。斯汀戈,将来某个时候你愿意带我和内森到南方去看看吗?”  我走进我的房间,苏菲那活泼的身影也已不见了,莱斯丽•;拉普德斯又一次占据了我的大脑,像一把大锤敲击着我痛苦的心。我曾傻乎乎地想,那天下午,在我们约会前的时间里,我要按惯常的作息时间做点正经事,也就是说给南方的朋友写几封信,或在笔记本里涂上几笔,要么就干脆躺在床上看书,但似乎都很难如愿。  近来,我被《罪与罚》深深吸引,尽管我的作家梦想也因这本书令人惊叹的广博与复杂程度而深受打击。但我仍用了好几个下午的时间,带着敬佩的好奇心如饥似渴地阅读着。我的好奇心大部分只是与拉斯科尼可夫有关,他在圣•;彼得堡苦恼而丰富的经历(除了谋杀)与我在布鲁克林的遭遇何其相似。它对我的影响是如此之大,以致我产生了一个想法——不是出于好玩,而是十分严肃的,这一点令我吃惊不小——假如我也沉溺于制作一次带有玄学意味的谋杀,比如说把刀子刺入一个像耶塔•;齐墨尔曼一样的无辜的老妇人的胸膛,不知会对我的肉体和精神产生怎样的后果。我认真思索了一遍。这本书强烈迫人的观点使我退缩,然而每天下午它的吸引力又最终不可抵挡。可莱斯丽•;拉普德斯夺走我的智慧,俘虏了我的意志,那天下午,我没碰那书。  我也没写信,没在笔记本上涂上几句诗文——从讽刺诗到启示录,我都从风格上模仿塞里尔•;康纳利和安德烈•;纪德——用这个办法我可以使自己尽快开始记日记。(很早前我曾将我这些充满青春气息的东西毁了相当一部分,只留下了一百多页具有怀旧价值的杂记,其中包括写莱斯丽的部分和一篇九百字的杂文——在那些满载焦虑与深思的日记中,这篇东西令人称奇。它是有关性用品的“功过是非”的。显然,这是我在试用各类润滑剂后写下的,我记下了它们各自的特点,比如磨擦系数、芳香度等等。“象牙雪花”成为优胜者,因为它可以在常态体温下轻易溶化成乳状。)不,我不愿再受良心以及加尔文工作道德的束缚,而且尽管我并不疲倦,我仍然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呆呆地躺在那儿。我意识到几天来的发热已使我的肌肉开始抽搐,这样大动感情很容易患病的。我横卧在床上,六英尺长,全身欲火中烧。每当想到莱斯丽,想到几小时后她就会一丝不挂地蜷在我怀里,我的心便狂跳不止。我已说过,这对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来说也许会有生命危险。  当我躺在那间散发着薄荷糖般光线的房间里,下午的时光悄悄过去。与我的晕眩相伴的是一种近似疯狂的半信半疑的情感。请记住,我仍然是童男,这更让我有种梦境般的感觉。我将不仅仅只在爱的边缘徘徊;而即将启程前往一个田园牧歌般的宁静之地,一个黑暗的神秘领域。我又一次想起(这些声音有多少次在我的心中响起?)头脑简直而十分性感的莱斯丽曾说过的那些话。当我这样做时——脑海中便浮现出她那温润肉感的嘴唇,闪闪发光、校正得完美无缺的牙齿,还有冒着唾沫星的嘴角,似乎这就是那天傍晚最令人头晕目眩的梦。当太阳从夕普榭德海湾落下去后,那张嘴将——不,我不能再想那张柔软甜美的嘴,我马上便可以真正触到它了。刚一过六点,我便从床上一跃而起,冲了个淋浴,又刮了刮胡子。那已是我那天第三次刮胡子了。最后,我穿上我惟一的那件斜纹西服,从“金库”里抽出一张二十美元的钞票,冲出房间,开始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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