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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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菲的选择-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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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的所谓医术的各种各样的笑话,每次都让她捧腹大笑;他这种玩笑式的态度使她认为不必太在意他的反对意见。所以当他的抱怨越来越厉害,责备越来越认真和尖刻时,她更是坚定不移地拒绝任何辞职的念头,哪怕这件事情让内森极不舒服。这是他们的关系中少有的违背对方意愿的一件事,她觉得她不能无条件地服从。毕竟,她还没有嫁给内森。她必须有一种独立感。在那个年月,她必须拥有一份工作,何况在那时找工作十分艰难,对一个没有“天赋”(她坚持向内森指出这一点)的年轻妇女来说尤其如此。还有,这份工作能使她产生一种安全感,她可以在那儿与她的老板用母语交谈;而且她也喜欢上布莱克斯托克医生了。他就像一个教父或挚爱的叔叔一样亲切地对待她,她对此没有丝毫疑虑。但她慢慢地意识到,这个没有丝毫罗曼蒂克意味的喜欢,却被内森误解了。他的敌意因此增加。如果他的误解和妒意里并未埋藏狂暴或更糟的因素之话,这本来带有十足的喜剧意味。  还在早些时候,一出稀奇古怪的悲剧影响了苏菲的生活。在此需要重提一下,因为它可以说明前面所发生的事。这事与布莱克斯托克的妻子希尔维亚有关,与她是个酗酒者这一事实有关;这件可怕的事发生在苏菲和内森在一起的四个月后,那时秋天刚刚来临……  “我知道她酗酒。”布莱克斯托克后来伤心地对苏菲说,“但我不知道她到了什么程度。”他极为内疚地承认他忽视了这个问题:每晚从诊所回到圣•;阿本大街的家,一起喝下一份鸡尾酒后,他都尽量避开她,不想听她酒后含混不清的话语,把她的糊涂和蹒跚的步态归咎于不胜酒力。尽管如此,他心里明白他是在自我欺骗,对她的爱使他不想面对在她死后几天以生动的实物形式揭示出来的真相。她个人使用的化妆室(这间屋子连布莱克斯托克也别想进入)的衣柜里塞了七十多个空酒瓶,显然这可怜的女人害怕冒处理它们的风险,虽然得到这些浓烈的琼浆美酒并藏在柜子里对她来说并不费劲。布莱克斯托克发现,或者说他让自己发现,这一切已为时过晚,这事已持续了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如果我不是那么姑息她,”他哀伤地对苏菲说,“如果我面对现实,认识到她是一个——”他犹豫了一下,寻找着合适的字眼——“一个酒鬼,我本可以带她去做心理治疗,把她治好。”他不停地自责,让人听起来有些害怕。“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抽泣着。他的悲伤中最主要的一点是:他已经知道她处于可怕的状态,可他还允许她自己开车。  希尔维亚是他最心爱的宝贝,他就是这样叫她的。他在她身上狂花滥用,丝毫没有一般丈夫的怨言,反而鼓励她去曼哈顿疯狂购物。她与几个女性朋友(全都与她一样体态丰满,面色红润,无所事事)在阿特曼、博格朵夫、邦威特以及其他十多家时装店狂购一番后开车回昆士区的家,汽车后座上女士服装的包装盒摞得老高,其中大部分原封不动地搁进了她的抽屉,或皱皱巴巴地挤在衣橱的角落里。布莱克斯托克后来在那里发现一摞又一摞从未穿过的长裙和外套,上面已霉点斑斑。直到惨剧发生后,他才知道她每次疯狂购物后都会与她的同伴一起去喝个酩酊大醉。她最喜欢去的是麦迪逊大街的西伯利大酒店的休息室,那里的酒吧侍者最友好、宽容且谨慎。浓烈的南康弗特酒成了她在西伯利固定不变的饮料。她一口接一口地喝着这种烈酒,很快超出她的酒量。这埋下了灾难的隐患。悲剧发生得那么突然、可怕,这也就是我刚才所说的稀奇古怪的意思。  那天下午,她开车经过特丽伯罗大桥回家时,车速极快失去了控制,(警察说,速度表上的指针定格在每小时八十五英里)一下子撞在一辆卡车的尾部,然后弹回来撞在桥的护栏上,那辆克莱斯勒转眼间成了一堆废铁和塑料碎片。希尔维亚的朋友,布莱恩斯坦夫人被送往医院,三个小时后不治身亡。希尔维亚自己则撞断了脖子。这本身已经够恐惧了;更让布莱克斯托克极度悲哀和难以忍受的是,她的头不见了,被巨大的冲力抛进了伊斯特河。(生活中常常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某些公众事件看似与自己毫无关联,后来却发现与相识或知晓的某个人有关。那年春天,我读《镜报》的一个标题时不禁打了个冷战:《妇女人头踪影皆无,寻找工作仍在继续》,那时我一点不知道我很快便会与这位受害者的丈夫有点关系。)  就实际意义而言,布莱克斯托克死了。悲痛像亚马逊河泛滥的洪水淹没了他。他开始不定期地停诊,把病人留给他的助手斯莫尔•;卡兹。他可怜地宣布说,他可能永远不会再重操旧业,而想退休回迈阿密海边去生活。这位医师没什么亲人。在他异常深重的丧妻的哀伤中(他是如此哀伤,以致苏菲也深深地沉浸在悲哀之中),苏菲发现自己俨然成了他的代理亲戚,一个妹妹或女儿什么的。在继续寻找希尔维亚的头的那几天里,苏菲几乎一直在他的家中陪着他,为他拿镇静剂,端茶送水,耐心地听他唠叨妻子的往事。无数的人来了又走了,只有她一直呆在他的身边。还有关于葬礼的事——他拒绝就这样让她无头下葬;苏菲只好不厌其烦地劝解他。(如果始终找不到怎么办呢?)但谢天谢地,那颗头很快露面了,被水冲上了里克岛。是苏菲接到陈尸所打来的电话,也是她在医检人员的敦促下设法说服他放弃了去看那残骸最后一眼的想法。经过最后的缝合整容后,希尔维亚的遗体被安葬在长岛的犹太人公墓里。苏菲对前来参加葬礼的医生的朋友和病人的庞大队伍十分震惊,其中一位是纽约市长派来的私人代表,一位高级督察,还有艾迪•;肯特——著名的电台喜剧演员,他的脊柱是布莱克斯托克治好的。  乘灵车返回布鲁克林时,布莱克斯托克一直靠在苏菲身上无助地哭泣着,又一次用波兰话告诉苏菲说她对他多么重要,她就像他们的女儿,他和希尔维亚从未有过的孩子。一个无比忧伤的犹太人。布莱克斯托克希望独自呆着。苏菲和他一起回到圣•;阿本的家,帮他整理一些东西。天刚擦黑时——尽管她坚持乘地铁——他开着那辆豪华富丽的卡迪拉克轿车送她回布鲁克林。车一直开到粉红色宫殿的门口。这时,秋日黄昏的雾气刚刚笼罩希望公园。他好像平静了许多,甚至还可以说上一两句玩笑话。他还喝了一两瓶苏格兰威士忌,虽然他并不是一个好酒之徒。但与苏菲站在大门前时,他又一次陷入深深的悲哀中不能自持。在昏暗的光线中,他使劲地拥抱苏菲,用鼻子和嘴蹭她的脖子,用依地语咕哝着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发出了一声她从未听见过的最凄凉的呜咽声。这个拥抱十分专注,彻底,满含感情,以致苏菲开始怀疑他在孤独中是否想寻求比女儿般的安慰更多的东西;她的腹部感到一种压力和几乎是情欲的感觉。但她马上赶跑了这个念头。他是那样纯洁的一个清教徒。既然他在长久的共事中从未对她动过邪念,那么现在他也不大可能这么做,因为他完全淹没在悲伤之中。这个想法后来被证实是正确的,虽然她有理由为这个长久的,泪汪汪的,很不舒服的,紧紧的拥抱感到后悔,因为内森正在楼上注视着这一切。


父子团聚第74节 特有的风景

由于帮医生料理一切,苏菲的骨头都累酥了,只想早点上床休息。她早睡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她想起明天早上,星期六,她和内森将启程前往康涅狄格旅行。她已为这事儿兴奋了好几天。小时候在波兰时,她便听说新英格兰十月美丽得令人赞叹的火烧般的枫叶。内森更用他那张巧嘴将美国这一特有的风景描绘得异常诱人:大自然的神奇造化,最具特色的自然风光,天然的大火炬,任何人都该一睹为快。他又借来了劳瑞的车,并已在一家乡村客栈订好了房间。所有这些足以刺激苏菲的欲望,使她对这次旅行更加渴望。此外,除参加的这次葬礼,以及在一个夏日的午后与内森一起去过蒙托克之外,她还从未走出过纽约城。所以这次新奇神秘带有田园风味的美国之旅令她高兴得浑身颤栗,比童年时代乘火车从克拉科夫到维也纳,以及阿尔托•;阿第基和白云石山中旋转腾升的云雾更令她兴奋。  她一边往二楼上走,一边寻思着明天穿什么衣服。天气已开始变凉,她在想他们的“服装”中哪些比较适合十月林地的气候,随后突然想起内森两周前在亚伯拉罕•;施特劳斯店里给她买的那件薄花呢外套。刚踏上二楼平台时,她听见留声机正在播放勃拉姆斯的《阿尔多狂想曲》。也许是葬礼带来的悲哀,也许是她太疲倦了,这音乐让她觉得一种甜甜的东西涌上喉头,眼睛里闪着泪光。她推开门,大叫一声:“我回来了,亲爱的!”可她惊奇地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她早就想见到他。他说过六点钟准时回来,可现在却无踪无影。  她躺下想小憩一下,但她实在太累了,一下子睡了很长时间。当她在黑暗中醒来时,闹钟那闪着幽暗绿色的指针已指向十点。她猛然被一种不祥之感抓住。内森!这不像他的所为。他总是在约好的时间准时出现;如果失约,至少会留张字条什么的。她感到一种被遗弃的空虚。她跳下床,打开灯,开始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踱来踱去。她惟一的想法便是他下班回家后又出去办什么事,然后遇上了可怕的车祸。每次警笛声响起——刚才在梦中一直有这声音,都预示着灾难的降临。部分理智告诉她这想法很荒谬,但她却不能不这样想。对内森的爱耗尽了她的全部理智;同时,她在所有事情上都像孩子一样依赖着他。所以他不明不白的失踪使她不知所措,被一种恐惧所压倒,如同孩子被父母所遗弃。她小时候常有这感觉。她知道这也很荒唐,但却对此无能为力。她打开收音机,调到一个令人心烦的空洞的新闻播音员的声音。她继续在房间里来回走着,将最可怕的灾祸想象得十分具体。就在她差不多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内森突然撞了进来。在一瞬间她觉得一束光明洒落下来,生命又重新回到她的身上。她记得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念头:我无法相信这样的爱。  他用手臂一把将她搂住,紧得让她喘不过气。“我们来做爱。”他对着她的耳朵悄悄说。但紧接着他又说:“不,等等,我要给你一个惊喜。”她在他的强劲有力的拥抱中颤抖着,因大松了一口气而浑身瘫软。“吃饭——”她傻乎乎地冒出一句话来。  “别说吃饭的事,”他大声说,松开了她,“我们还有更好的事要做。”他兴奋地在她身边迈着轻快的舞步。她看着他的眼睛,那眸子闪着一股怪异的光;他滔滔不绝,情绪高涨,声音里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这种近乎狂躁的神态告诉她,他正处在极其亢奋之中。虽然她从未见他如此激动过,但她一点儿也不觉得惊恐。她只是觉得奇怪,大松了一口气。“我们去墨特•;哈伯家参加聚会。”他宣布说,像一头发情的麋鹿似的用鼻子蹭着她的面颊。“去穿衣服。我们去参加聚会,庆祝!”  “庆祝什么,亲爱的?”她问。她对他的爱以及获救感使她唯命是从,即使他命令她和他一起游泳横过大西洋,她也会毫不迟疑地跟上去。但尽管如此,她还是茫然不知所措,几乎被他的热情所吞没。(一股强烈的饥饿感同时刺痛了她。)她伸出双手,徒劳地想要他平静下来。“庆祝什么?”她又问道,对他抑制不住的高涨热情逗得哈哈大笑。她吻着他的鼻子。  “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那个实验吗?”他说,“那个血液分类的实验。上星期,它把我们都难住了。我告诉过你这个问题与血清酶有关,还记得吗?”  苏菲点点头。她从来搞不清他的实验,但却十分认真地听着那些复杂难懂的化学研究课题。如果他是一个诗人,他会给她朗读他的诗句。但他是个生物学家,便让她对巨红血球、血红蛋白、电泳现象以及离子交换器产生兴趣。她对这些一窍不通,但她热爱内森,所以也热爱他所做的一切。她用十分夸张的口吻回答道:“噢,是的。”  “今天下午我们把它解决了。我们吃掉了所有的问题。我是说吃掉,苏菲!这是目前为止我们最大的障碍。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再做一次实验,通过标准局的检验——这只是一个形式,没别的——然后我们就像一伙闯入金库的强盗了。我们将踏上一条光明大路,去获得富有重大历史意义的医学突破。”  “好哇!”苏菲叫道。  “吻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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