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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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行健- 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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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以宁道:“军人受命,自当奋勇向前。我也不是害怕,只是觉得这次出击也太急了,等毕将军援军一到,商议停当再出击,岂不胜算甚大?唉,可惜我们没有平地雷,不然也可以多几分胜算。”
  我猛地一拍脑袋,叫道:“说得正是!”
  这时小军已经给飞羽上好了鞍鞯,牵了过来。飞羽被我收伏后,一下子就不跟以前那样脾气暴劣了。上好马鞍,这马更增神骏。我翻身上马,对甄以宁道:“甄以宁,你和我一块儿去任吉将军那儿一趟。”
  甄以宁道:“去借几个平地雷?好,快走吧。”
  我不由会心一笑。甄以宁真当得上举一反三,我只说一句话他便知道我的用意了。他年纪虽小,实在是个极好的中军之材,不,可以说是大将之材。
  哪知我们一到任吉营中,我一说明来意,任吉一口回绝了,说是“受毕将军之命,此物绝不可示外人。”他神情恭顺,口气却坚实,看样子是死活也说不通的。
  我和甄以宁满心希望,被这一头冷水浇得信心全无。平地雷虽然还不能说是必胜的利器,但以那击碎战船之威,冲营时以之开道,实在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谁知任吉竟然如此不肯买帐,让我大失所望。
  回到马场门口,我和甄以宁都有些垂着丧气。但我知道进营后不能再露出这副嘴脸,不然士兵会以为统制胆小如鼠,士气都会受影响的。我回过头,正想让甄以宁打起精神来,身前一骑马已冲出马场营门。
  这人正是钱文义。他一到我们跟前,勒住马,喘了两口气道:“统制,快要吃晚饭了,不知如何安排?”
  现在正是晚饭时间了,马上要出击,更得让士兵吃饱一点。我道:“让他们把饭菜送到这儿来吧,弟兄们吃完后马上再练练。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钱文义道:“那好。”他和我们一起儿进营,他边走边道:“就是,要死也做个饱死鬼。对了,楚将军,你们刚才去哪儿了?”
  我道:“我们去向任吉将军要几个东西。”
  “什么东西?”
  我顿了顿,道:“就是大号火雷弹吧。”任吉让我不要把平地雷的事告诉别人,我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但我实在不想骗钱文义,说成是大号火雷弹,大概也不太离谱。
  钱文义惊叫道:“火雷弹,太好了!有这个东西,那我们胜势大增。”他在高鹫城时就是前锋营百夫长,而前锋营是第一批用火雷弹的,对火雷弹的威力自是心知肚明。
  我颓然道:“没要来。”
  钱文义大失所望,道:“没要来?唉。”他看了看北边,又道:“要是每人有五六个火雷弹,那么到蛇人营中冲进冲出就不在话下了,真是可惜。张先生可是个聪明人,要是东平城也有人会造火雷弹就好了。”
  他的话象一道闪电,我猛地勒住马,叫道:“钱文义,你说的正是!他不给,我们自己做!”
  钱文义不知我说的是什么,看了看我,我带转马头,叫道:“甄以宁,你马上到辎重营,弄些木炭回来,要个几十斤,碾成极细的粉。”
  甄以宁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说什么,带马便走。钱文义在一边道:“楚将军,你要木炭做什么?”
  我道:“做火药!他不给我们,那我们自己做。”
  我还记得张龙友跟我说的那种火药配方。他说是炭粉一份,硫硝各六份,混在一起就成了火药。硝石可以用墙硝代替,但硫就有些难找。不过我记得张龙友说起之江省也是许多洞天,先前我就见东平城里有两家上清丹鼎派的观,从观里一定可以找到硫的。我道:“钱将军,你马上叫上一两百人去挖硝石,要是没有,就去刮墙硝,越快越好,弄得越多越好,另外人让他们把硝石也碾成细粉。”
  钱文义道:“墙硝也可以配火药么?”
  我道:“正是。事不宜迟,现在天快黑了,得抢在天黑前把三味药备齐。”
  我也不再跟他多说,拍马便走。三种药中,只有硝最难聚齐,好在人多,叫一百多人去弄,也不会用太久便行了,现在便要看我能不能弄些硫回来。
  东平城中的东北角,城墙依大涤山而建,山脉余势伸入城中,形成东平城天然的屏障。山脚下,有一座大涤玄盖观,也被称为法统三十六洞天中的大涤玄盖洞天,现在正是由上清丹鼎派主持。
  飞羽上了鞍后,跑得更快了,我在马上几乎象是飞起来一般,连马鞭都不必用,而且指挥如意,似乎它都能理解我的心思。只不过短短一会儿,便已到了大涤玄盖观门前。这个洞天名头吓人,里面却已破败不堪,上清丹鼎派虽然也是国教,但此派掌教真归子势力远不及清虚吐纳派的玉馨子,连这个观也已年久失修了。我拴好马,只见山门口便是一堆堆瓦烁,一进去,里面是一大块空地,这里倒是很干净,边上有几堆落叶,想必是刚扫好还没簸掉的。
  我走进去,到了大堂前,大声道:“请问,里面有人么?”
  上清丹鼎派在朝中失势,但这一派在民间势力颇大,而且他们经常炼制秘药,其中有不少治病极有效,我记得南征时军中的医官叶台便也是上清丹鼎派出身。这也使得上清丹鼎派在民间的威望甚高,完全可与清虚吐纳派并列。只是威望归威望,没有朝廷支持,上清丹鼎派所主持的观大多破旧不堪,这座名列三十六洞天的大涤玄盖观也不例外。
  我喊了一声见没人答应,正想去进去看看,刚走了一步,忽然觉得脑后风生,有什么东西直扫过来。
  在这儿居然也遭暗算了!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诧异。这股风虽然甚厉,但不快,我不用回头也知道定是根很长的棍子在扫向我的后脑勺。要是被它扫中,那只怕马上就晕死过去,但是我在战场上出生入死那么多次,自然知道该如何闪避。
  我一低头,让过这长棍,一把抽出了腰间的百辟刀,人趁势一转,就准备反击。哪知一回头,却看见离我有两三丈远的一个小门里,有个身着法统长衫的年轻人扛着一根极长极粗的竹竿,正要从那小门里出来,袭击我的根本不是什么棍棒,而是竹子的一头。竹竿是空心的,并不算重,但这根竹竿太长了,那个年轻人东倒西歪的,无法保持平衡,他稍动一动,那竹竿两头便左右大动,带着他也乱动。
  再这样下去,只怕这根竹竿会把他压在地上,以竹竿的弹性,就连挤死的可能都有。这时靠近我的那头竹竿又扫过来,我看准来路,两手一把抱住了竹竿,那个人一个踉跄,总算站定了,他大概奇怪这竹竿为什么会突然定住,转过头来看了看我,先是一怔,又大声道:“放到墙边!”
  这竹竿太长了,我们两个人抬着也弄了好一会才放好,那个年轻人大概不知道利害,才会一个人就去扛了。
  竹子一放好,那年轻人撩起衣襟擦了擦汗,道:“将军,多谢你了,要是打坏你,我肯定会被师父打死。我叫虚心子,这么晚,将军你还有什么事么?”
  我道:“真人,末将前锋营统制楚休红。我想问问真人,贵观中有没有硫磺?”
  虚心子抓了抓头皮,大概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种问题。硫磺虽然能烧,但烧起来火不旺,且有一股怪味,帝都的人只有在春禊时关紧门窗烧点硫磺来杀虫,其它时候,硫磺可说连一点实用价值都没有,放在路上也没人要。
  我又追问了一句道:“有没有啊?”现在天已全黑下来了,只怕随时都会出发,我如果拿得到硫磺,也已很紧张了。
  “硫磺倒是有一些,不过……”
  虚心子的吞吞吐吐实在让我难受,我道:“虚心真人,我会给你钱的。”
  他吞了口唾沫道:“不是说钱,我们穷虽穷,但师父要知道我敢收钱,非打死我不可。不过观中的硫磺也只有几十两了,而且都是我师父收的。”
  几十两?我心中一阵失望。按张龙友告诉我的火药配方,六分硫,六分硝,一分炭,才是火药,如果硫只有几十两,那岂不是只能做出几斤火药来?这又肯什么用?但不管多好,总要好过没有。我道:“虚心真人,请你先给我吧,我买就是了。”
  他还有些迟疑,嘴里嚅嚅地道:“你要硫磺来做什么?”
  我叫道:“此事有关军机之秘,总之你给我吧。”
  他想了想,猛地一咬牙,道:“好的,不管了。”
  他前面口口声声地说师父会打死他,这时却一口答应,我倒有点担心:“不跟你师父说,你师父不会骂你么?”
  他叹了口气道:“骂就骂吧,你跟我来。”
  他领着我到了一间偏房前,小心地推开门,看了看里面。这大涤玄盖观虽然号称三十六洞天之一,真的是穷,那偏房大概是虚心子师父的住房,里面也简陋之极,不过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墙上挂着一幅竹简,用狂放的草体写着几个字,我也看不懂写的是什么。
  虚心子推开门,到墙边一个很旧的木箱里取出一包东西,味道有些刺鼻,正是很纯的硫磺。他递给我道:“这里有四十两吧,就那么多了。”
  四十两?我一阵失望。我本以为能弄到个几十斤呢,所以让甄以宁弄几十斤木炭。硫只有四斤多点,加上四斤多硝,炭就只能弄七两左右,一共也才九斤火药。那顶什么用?可是有总比没有,我叹了口气道:“别的地方还有么?”
  虚心子道:“你来找我算找对了,东平城现在被围,本来城外山上有个洞里出硫磺,现在蛇人围城,城里大概什么硫磺也没了。”
  我接过硫磺,掂了掂,仍然有些担心:“你没跟你师父说,不会被他打死么?”
  虚心子笑道:“那是说笑话的,师父才不打我,不过骂是会骂的。可谁叫我差点打死你,被师父骂总不会死,这算我向你赔罪吧。反正师父练出的丹吃又不能吃,用又不能用,也是白炼,要是被蛇人攻进城来,那里连这点硫磺也保不住了。对了,将军,你尊姓大名啊?”
  我道:“我叫楚休红,是前锋营统制,官拜下将军。”
  他摸了摸头道:“是楚将军啊。你倒不象别的将军那么凶,我还以为你是个小队官呢。”
  我笑了笑,正要和他出来,这时大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虚心子惊慌失措,抓住我的肩膀道:“楚将军,你快从边上的破墙里跳出去吧,我师父来了。”
  我有些不悦,道:“虚心真人,你真当我是做贼么?你师父来了正好,我跟他实说,想来他也会以大局为重,连你都不骂了。”
  他急道:“不是啊,他要知道我差点打死你,非骂死我不可。”
  我道:“我当然不会说,你师父怎么知道?”
  他还待说什么,这时,从外门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虚心,有客人来么?”
  虚心子吐了吐舌头:“完了完了。”他以一副被当场捉住的小偷的样子走了出去,道:“师父,是一位前锋营的楚将军在这里。”
  我跟着他走了出去,道:“真人,末将前锋营统制楚休红。”
  我一见虚心子的师父,不由大为心折。虚心子年纪轻轻,有些毛毛躁躁,我本以为他师父是个中年人,没想到却是个须眉皆白的老者,脸色却光润白净,皱纹不太多。他身上的法统长衣也打了几个补丁,不过洗得却是干干净净,跟他房里一样。一看到他,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看了看我,笑道:“楚将军啊,我这个不成材的徒弟多有冒犯,幸亏楚将军不计较。”
  我道:“虚心真人很客气的。不知真人尊姓大名?”
  他道:“楚将军叫我真清子便是。”他转向虚心子,脸色板了板,喝道:“虚心,说过你几遍了,还是那么毛躁,刚才要是伤了楚将军怎么是好。”
  我不由一奇,道:“真清真人刚才看到了?那不怪虚心真人的。”
  真清子对我一笑道:“楚将军不计较,那是他的福份。虚心,你把我的蒲团拿开,下面还有两斤硫磺在里面,让楚将军一块儿带走。我们法统不事杀戮,但有力出力,炼丹是小事。”
  虚心子脸上露出喜色,道:“遵命。”他对我道:“楚将军,你等我一会。”过了一会,他又背了个小包出来,真清子道:“虚心,你给楚将军送到马上去,楚将军很急。”
  我先前听虚心子说得那么厉害,只道他会很不好说话,没想到真清子如此通情达理,我不由大感意外,道:“真清真人,多谢你了。”
  真清子笑了笑道:“楚将军,你快去吧,只怕没一个时辰便要出发了。”
  我向真清子告辞后,他回房静坐去了,虚心子背着个小包走在我身边,一边轻声笑道:“楚将军,没想到师父也会藏私货,大概他给邵将军他们的家眷看病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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